第五十五章 別有洞天
藍月頓時明白過來,自己自始自終,從來沒有離開這盤古洞一步,一切都是張元吉製造的幻覺,隻是體內的金丹真氣卻是真真切切地被偷得一幹二淨,金丹此刻也處於瀕死狀態。藍月察看四周,發現自己被困在另一個山洞裏,想必是個洞中之洞,洞門處有鐵柱擋門,且被鎖上。
藍月提氣一試,發現自己已無可用真氣,出是出不去了。隻是不理解為何張元吉沒有馬上殺了自己,或許自己尚有些殘餘價值吧,一旦確定自己再無可用之處,張元吉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想到這裏,藍月突然想笑,可憐那些追蹤自己地錦衣衛、羽林軍和白道武林了,費了那麽大地氣力去抓捕自己,以求升官發財,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還以為自己早逃得無影無蹤了!
事到如今,藍月並不後悔,甚至略感安慰,畢竟,他見到了大兄,那怕是在夢裏,哪怕隻是幻覺。隻是不理解的是為什麽張元吉不連金丹一起盜了去,難道這就是他暫時不殺自己地原因?
如此說來自己定不能如他所願,死人還會有金丹嗎?想到了死,藍月心中有種莫名地解脫感,再也沒有全家遭難自己獨活地負罪感,又想到張元吉看見自己屍體時那妄想成空、氣急敗壞的樣子,不覺哈哈大笑起來,笑罷,跑起來,朝向遠處一塊突出的山石低頭撞去!
“唉!”忽然,一聲歎息聲傳入藍月耳中,聲音清晰可辨,仿佛歎息之人就在藍月身邊,如果上次藍月隻是模模糊糊、隱隱約約聽到一聲歎息,隻以為是風吹洞穴的聲音,那麽這次可以肯定是另有其人在洞內發出歎息之聲。藍月停下了腳步,四下張望。一時死誌暫消,心中充滿好奇。
隻聽見石洞中回蕩起輕輕的腳步聲,不一會兒,自己所在處的一塊石頭被推開,露出一個洞,洞中鑽出一個人來!
那人須發皆白,滿臉褶皺卻眼如秋水,衣衫襤褸,身材瘦小卻是仙風道骨,此刻站立藍月前,微笑著看他,好像一個好客的主人正要熱情招待賓客一般。
藍月心中頓時轉過幾個念頭,此人是誰?我先前所聽歎息聲是他嗎?張元吉將這盤古洞封鎖得密不透風,此人是如何進入的?還是此洞另有出路?這又是張元吉的另一個花樣嗎?心中暗地裏盤算,臉上卻不見任何表情,既不見驚訝之色,也不見羞愧之情,好像剛才打算自殺的另有其人,藍月隻是靜靜地看著來人。
那人亦是靜靜地打量藍月,好像一個書畫大家在鑒賞一幅名畫似的,先是圍著藍月轉了兩圈,然後近距離站在藍月眼前,兩眼發出奇光,看著藍月眼睛,藍月毫不閃避地與他對視。那人臉上微露讚賞表情,卻猛地一掌,打向藍月。
藍月雖然真氣不濟,內力全失,但身經百戰的他反應還在,本能地抬掌架住,雙掌粘在一起。
這時,那人的真氣傳入藍月體內,一種清涼、安全的感覺透心而來,好像久旱的土地被雨水澆灌,金丹一動,似乎要蘇醒過來。藍月體內幹涸的真氣也好像遇到了久別的親人,兩股真氣緊緊地擁抱、纏繞在一起。
藍月此時斷定來人是友非敵,忙盤腿坐下,接受那人發出真氣。
那人見藍月已經肯定接受了自己,便向上一次席應真那樣從藍月頂門將功力灌入。和席應真不同的是,灌入部位雖同為頭頂,但經過路線卻大不相同,且席應真內力如狂野的大江大河,奔流不息,在體內經脈間掀起驚濤駭浪,而那人的內力卻似千百條安安靜靜的小溪,靜靜流入藍月奇經八脈之中,在不動聲色中慢慢匯聚成深邃的海洋。
但藍月卻能體會出二人內力的相同之處:都具有水的本質,純淨清澈,包容萬物,善於變化,卻又初心不變,安寧時則風平浪靜,可使江山如畫,發怒時,卻掀起滔天巨浪,能使舟覆船傾,具有毀滅性的能量。藍月此刻突然領悟了“上善若水”四字的真意。
藍月體會出兩種內力同源卻不同宗,都是道門正宗功法修煉而成,隻是來自不同宗派罷了。席應真來自道教南方的正一教淨明宗,藍月猜測此人當屬道教上清派茅山宗,果真如此,那人的身份則呼之欲出了。
不知過了多久,那人收功起身,站在一旁,藍月睜開雙眼,感覺通體圓滿,渾身舒暢,金丹更是和從前一樣,充滿活力。
藍月起身上前一步對那人施禮謝道:“弟子藍月,多謝雲鼎真人出手相助!”
那人哈哈一笑:“席應真那老東西收徒弟的眼光可比我強上百倍啊!想不到道門中傳說的金丹護法竟然又重現江湖。”
那雲鼎真人見藍月似有不解的神色,便對他說:“此地氣悶得很,你且隨我來。逆徒張元吉要消化金丹真氣,三日後方來此處,你不必擔心,我自有方法教你去對付他。”說罷,鑽進那洞中,藍月緊隨身後,進入小洞後,又從裏麵又把石頭恢複原樣。
藍月緊跟雲鼎真人身後,不停地從一個小山洞鑽入另一個中,有的山洞是天然形成,有的有人工修鑿痕跡,猜想定是那雲鼎真人使用石斧工具所為。隻見大洞套小洞,洞洞相連。其間尚有小溪流過,水聲潺潺,清澈見底。藍月用雙手捧來一飲,頓覺沁人心脾,甘甜無比,真如玉液瓊漿一般。
尋著溪流來源的方向,藍月二人攀登而上,石洞內時明時暗,藍月猜測他們走的這條“洞路”應該離山的邊緣不遠,不是很深,否則哪能有陽光照入呢?
又往上攀行了一兩個時辰,二人進入一個高大寬敞的石崖之內,石崖坐北朝南,光線充足。石崖上方有一個巨大的石蓋正好完全將整個石崖蓋住,石崖能有半個盤古洞的大小,中有一潭清池承接來自山間小溪匯入的泉水,藍月走進一看,隻見池水清澈,內有數百條透明的古怪魚兒在其間暢遊。潭邊尚有一棵千年古鬆,針葉蔥蘢,鐵枝虯勁。走至崖邊,四周山巒盡收眼底,青山蒼翠,美不勝收,再往下看去,三清觀在此崖的西側山穀之中數百丈出,白雲過處,幾不能見。
石崖南側有陽光照射之處以及四周的山坡石壁上,長滿了各式灌木植物,許多正結著大小不一、紅紅綠綠的果實,雲鼎對藍月說聲“稍等”便快步向前,貼著陡峭、筆直的石壁,僅憑腳下凸起的小石或者凹陷一點的石坑往前“行走”了十數丈的距離,采集了各樣果實,兜在衣襟裏,一手托起,一手扶著石壁,輕快地走回石崖。雲鼎來回其間,如履平地,藍月卻看得倒吸一口冷氣,若沒有絕頂輕功以及過人的膽量,別說如此走上一遭,單是看上一眼也會雙股顫顫,心驚膽寒。
雲鼎將果實放在泉水中泡洗幹淨後,放在一個幹淨平整的大青石上,請藍月品嚐。藍月見這些果實顏色嬌顏,又有奇香撲鼻,也不謙讓,挨個吃將起來,果然酸甜可口,清香醉人,令人舌齒生香,回味無窮。雲鼎看藍月吃得高興,很是得意,仿佛剛才采果時施展的絕世輕功不值一提,這些果子倒成了他驕傲資本似的。藍月生長在公侯之家,也曾吃遍奇珍異果,但這些果子卻聞所未聞,更別說吃了,忙向雲鼎打聽水果的名字,雲鼎也是期期艾艾地說不出來。藍月感歎道:“或許仙果也就如此吧!”雲鼎聽了連連點頭,更覺藍月深得我心!
二人坐在清涼幹淨的石凳上,看著漸漸西沉的夕陽,雲鼎緩緩地講出一段往事。
原來二十年前,在茅山腳下的縣城裏,有一張姓人家,主人張老爺乃是當地縣令,其人樂善好施,尤好道教,經常來山上和道士談經論道,他有兩個兒子,因不是一母所生,相差了七八歲,大的已有十多歲,小的不到十歲。張老爺每次上山,都把這兩個兒子帶在身邊。那一年春,張老爺又來到山中,那天碰巧被我遇上,張老爺求我給他兩個兒子看相。那兩個孩子尚小,相未成型,隻是隱約著皆和我道有緣,至於往後如何,暫時卻也看不出來。我順便看了他的麵相,似有烏雲蓋頂之相,忙替他細看,結果看來張老爺不日將有牢獄之災,必須立即回去辭官而行,或可躲避災禍,下山之時我又將一符紙交給他,讓他回去後將此符貼於大門之後。
張老爺回去後安頓好孩子便拿了裝符咒的錦囊去到大門張貼,不想尋遍錦囊,那符咒卻是不見,心想那也無妨,我明天辭官就是。第二天,張老爺就備了車馬來到州府中請辭,不想州府中各級官員皆被卷入“胡惟庸案”中,已被錦衣衛拿到京師問罪,如要辭官,必須等新任府官上任方可。
張老爺無奈,隻得回家等候。誰知等了幾天,新任府官沒有等來,倒是等來了錦衣衛。張老爺被抓到京師。沒多久,被當作胡惟庸的同黨給殺了。家也被抄,那兩個孩子母親早已去世,親戚怕惹麻煩,也躲避不見,兩個孩子無家可歸,走頭無路時來到道觀,我見二人可憐,又愛惜二人資質,便收下二人作了徒弟。
雲鼎講到這兒時,藍月已經猜出,這兩個孩子就是張元吉和張元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