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再見玉人
沈追星心中吃了一驚,立時停住腳步,同時體內真氣自然流轉起來,雖然臉上並不流露出緊張神色,但眼中神光閃爍,不住打量那群錦衣衛的修為高低,好像要把他們看通看透,同時觀察周圍地形,好找出最佳逃逸路線。
沈追星的大無相功練成之後能具備所謂“六神通”,其中一項名為“他心通”,到現在為止,沈追星尚有最後一式尚未練就,故心靈力量較弱,還不能具備“他心通”地神功,不過,沈追星體內能同時修練九道真氣,已經是前無古人了,所以,此刻他不但能“看出”這幫錦衣衛想什麽,而且體內地內氣已經能感受到對方內力的強弱分配和波動起伏。
此時沈追星體內一道真氣暗暗輸出,在對方不知情地情況下隔空偷偷侵入對方真氣所在區域,發現對方真氣平穩,心神安定,且一隊人馬都是如此,嚇了一跳,心想:“這些錦衣衛雖然內力不算很強,但鎮定功夫之高簡直匪夷所思,在這裏設伏等我居然能做到心平氣和,真氣毫無波動,真不可思議!”一時不知是先下手為強還是立時遠遁逃離,猶豫不決起來。
吳清風已經走出老遠,見他沒有跟來,怕他迷了路,又轉回頭尋他,見他站立原地,神色古怪,頓時有些不快,催促道:“還站著幹嘛?沒見過大園子嗎?”
沈追星頓時明白過來,這些錦衣衛隻是這個園子地守衛,並不是安排來對付自己地,頓時尷尬無比,一手搔頭,紅著臉赧然道:“這••••••園子,夠大的!”
快步穿過由錦衣衛把守的長廊,追上吳清風,問道:“搞這些人站在這兒幹什麽?”吳清風答道:“出了昨天的那事,多派些人手也是好的。早這樣就好了,或許老二就••••••”提起郭鳳舉,心裏難受,竟說不下去了。沈追星見他心情不好,也知機地不再追問什麽,二人悶頭往前。
穿過一條白細石子鋪就的甬道,忽見一座疊嶂擋在路前,隻見怪石嶙峋,縱橫拱立,石上苔蘚成斑,藤蘿掩映,再細看,微微露出一個石洞,吳清風領著沈追星從洞中進入,洞內奇花異草,美不勝收。沈追星看了驚歎不已,心想此地真如仙境一般。再走不遠,忽聞潺潺水聲,走近一看,一條小溪由深處緩緩流過。二人隨溪流北向而行,不久出得洞來,眼前豁然開朗,一灣清清的湖水映入眼簾,湖邊修竹林立,清風過處,發出沙沙的響聲。一座小小的木製碼頭由東麵深入湖中。一人悠閑地坐在上麵,褲腳卷起,雙足浸於湖水之中。
吳清風道:“去吧,她在等你。”說罷,搖了搖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沈追星走下石山,踏上木製碼頭,來到錦衣少女身後。沒有向往常一樣做男裝打扮,今天她身著湖藍色女裝,恢複了少女的模樣。
那少女聽到碼頭木板“吱吱”的響聲,回過頭來,衝沈追星一笑,道:“快來這裏坐著,像我這樣,可涼快了!”說罷,拍了拍身邊的木板,示意沈追星挨著她坐下。
沈追星在小碼頭上坐下,學她樣將腳泡在湖水中,頓覺清涼無比。雖然烈日當頭,但二人所在之處有樹蔭蔽日,不時有清風徐來,分外涼爽,一路上的炎熱和疲勞頓時一掃而空。
此時那少女突然咯咯嬌笑起來,沈追星也覺得腳下有異,低頭一看,原來一群覓食的紅鯉來到二人腳下,將那少女浸泡在水中之腳當成食物,啄食起來,那少女怕癢,頓時樂個不停。不知為何,這些魚兒卻不去沈追星腳下遊蕩。
此時日頭西行,一縷陽光由樹蔭裏鑽出射到湖麵上,反射的光線隨水波的起伏忽隱忽現地映照在那少女的麵旁,將她耳後細細的毛發鑲成金邊一樣,明豔不可方物。一陣幽香從那少女身上傳來,沈追星不由得癡了。
那少女測過身來,抬左手輕輕攏起耳邊散落的頭發,見沈追星傻傻的模樣,笑道:“幾天不見,想不到你武功進步這麽快,真當刮目相看了!隻不過樣子還是那樣傻,我到現在還記得你當時和醉仙樓的夥計說:‘來一碗大大的米線!’那傻頭傻腦的樣子。”說著,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笑了一回,又低聲感慨道:“想不到那日偶遇的傻小子,今天卻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你說,這是命嗎?”似乎在問沈追星,又似乎在問自己。猛然間想起什麽,又問道:“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說罷,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沈追星。
沈追星老老實實的答道:“我叫沈用,小名追星兒,你也可以叫我沈追星。你呢?”
“沈追星,好名字,感覺很自由,可以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家裏還有什麽人嗎?”那少女顯然對沈追星很感興趣,又接著問道。
“家裏已經沒有其他人了。接下來你是不是該問我的生辰八字,然後替我相一門親事呢?我們鄉下的媒婆都是這樣的!”說著,沈追星也笑了起來。
那少女見沈追星打趣自己,伸手在沈追星胳臂上擰了一把,道:“想不到你看上去老實,其實也壞得很!”
沈追星連連討饒道:“是我不對,但你也有不是啊,我告訴你我的名字了,你卻不肯告訴我。”沈追星不懂,和普通百姓以及江湖兒女不同,官宦人家女孩的名字一般隻有家人和未來夫家人才能知道。
那少女紅了臉,低聲道:“我叫朱允真,你可以叫我真兒。”
沈追星學那少女的口吻道:“朱允真,好名字,感覺很••••••很純真!”
朱允真見他學話,又要伸手掐他,嚇得沈追星趕忙站了起來,朱允真起身也離開小碼頭,二人朝岸上走去。
二人沿湖邊散步,隻見湖水清澈,不遠處的碧綠的荷葉上,點綴著幾支淡粉色的荷花,一兩隻蜻蜓靜立花上,悠閑自在。二人一邊賞景,一邊閑聊。
沈追星忽然問道:“昨日湖上那些想害你的人你認識嗎?他們為什麽要害你呢?”
朱允真道:“我不認識他們,這世上就是這樣,你完全不認識的人卻想著去害你,想想也叫人害怕。”沈追星聽了心有同感,自己又何嚐認識別人,卻落得家破人亡、孤身一人的境地。
“或許和我的家庭有關吧。”朱允真解釋道:“我家是一個很大的家族,爺爺最大,他有二十六個兒子,十六個女兒。我父親是老大,也是爺爺培養的接班人。父親宅心仁厚,寬以待人,他共有兩房妻子,五個兒子四個女兒,我有一大哥早年夭折,現在的大哥和我一母同胞,我們感情很好。隻是,天有不測風雲,去年父親不幸病逝,爺爺傷心之極,將繼承之位給了我的大哥。”
聽到這裏,沈追星心中一動,問道:“你大哥叫什麽名字?”
“朱允炆。”朱允真輕輕言道。
晴天烈日下仿佛打過一個驚雷,沈追星喃喃道:“朱允真,朱允炆••••••難不成你爺爺就是那••••••”沈追星及時地把“朱元璋”三個字咽在肚裏。
朱允真點頭道:“是的,我爺爺就是當今聖上,我大哥就是如今的儲君。我出身後就被封為‘宜倫公主’,那些人或許是因為這原因來的吧。”
“去年,他們將我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江都公主’朱允妍嫁給了長信侯耿炳文的兒子耿瑞,今年又想著將我嫁給董國公李景隆。一來我年紀尚小,二來那李景隆我看著都惡心,怎能嫁他,一生氣,我私自跑了出來,誰知遇上那些惡人,還好老天開眼,讓我遇上了你••••••”話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腮耳微紅。
“昨日之事大哥定是知道了消息,派人尋到此處。他平時最是疼我,並未將我生氣出走之事告訴爺爺,隻是讓我盡快回京,婚事他替我想辦法推掉。我想或許以後再也沒有自由了,因此我想把我的真實姓名告訴你,說聲謝謝你,由你陪著我度過這最後一天的自由時光。”說道這裏,朱允真充滿了無盡的傷感。由於年紀尚小,她對沈追星的情感或許不一定是男女之愛,或許沈追星在她心中已經化身為自由、快樂、純真的象征。
朱允真的話讓沈追星的心裏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此刻想到的就是“造化弄人”那句話,假如自己此刻告訴朱允真自己是吳王張士城的後人,朱允真會怎麽看他呢?某種意義上,朱家乃是自己的仇人,可是沈追星卻從沒恨過他們,仇恨是上輩子的事,自己留著它又有什麽意義呢?人不應該為仇恨而活著,沈追星不知道活著的意義,但他知道,一定不是仇恨。
沈追星緩緩從行囊裏拿出精心包紮的那一對“金童玉女”無錫泥人,將那憨態可掬的“金童”遞給朱允真,道:“你在宮裏裏寂寞時,讓他陪著你。人常說‘世事難料’,有一個朋友約了我兩個月後陪他去京師辦事,你若願意,或許我有辦法去見你一見。”
滿懷傷感的朱允真一聽此言方才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沈追星見了頓覺周圍的鮮花也失去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