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章 東海帝的福澤論 四皇子的驚駭
秦剛終究還是擔心宮內的情況會有所失控，所以他便如此囑咐起紅楓來。
“紅楓，雖然我們天一閣不打算介入，但還是需要時刻留意宮裏的動向，一有情況，你及時通知我。”
聞言，紅楓當即就點了點頭。
“秦叔，我明白，我現在就重新交代下去。”
很快，紅楓就從前廳退了出去。
東海皇宮
皇貴妃蒙婉儀守在殷緣櫟榻前，殷緣櫟正閉著眼睛休息，蒙婉儀心裏有些惴惴不安。
呆在殷緣櫟身邊，皇貴妃自然也知道，很快四皇子殷世佳就快要入宮了。
蒙婉儀不知道這個時候，殷緣櫟到底為什麽要見殷世佳。
不過，蒙婉儀心裏也有些七上八下，她總覺得今日的殷緣櫟跟平日有些不同，不再向早前那麽消沉，也不再對洛天依破口大罵了，甚至隱隱讓蒙婉儀覺得殷緣櫟心情貌似不錯。
今日的他，看起來更加平靜了。
連帶著身體似乎也好轉了不少。
可蒙婉儀卻越發擔心這是回光返照的跡象。
蒙婉儀心裏越發焦慮了。
“婉儀，今晚你就跟世佳出宮吧。”
當蒙婉儀思緒萬千時，耳邊突然傳來了東海帝殷緣櫟的低沉嗓音。
一聽殷緣櫟這話，蒙婉儀臉色就一變再變。
她秀眉狠狠一蹙，表情疑惑道，“陛下，這是何意？”
殷緣櫟隻是輕扯薄唇笑了笑，再也沒有了曾經的尖酸刻薄。
“你我緣分已經走到了盡頭，朕也想通了，朕這輩子作惡太多，沒必要死後繼續造孽了，你還年輕，不必替朕殉葬。朕會讓世佳安排好，你陪伴了朕這麽多年，也算盡心盡力了。”
殷緣櫟這話一出，蒙婉儀雙眸立刻就蓄滿了水霧。
她有些激動地對著床榻上的陛下磕頭，一臉的感激道，“臣妾多謝陛下，臣妾多謝陛下。”
殷緣櫟隻是眸光幽幽地看著地上的婦人，鷹隼劃過了一抹明顯的厭惡，不過在蒙婉儀抬頭的時候，東海帝早就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蒙婉儀抹了下自己臉上的淚水，而後殷勤地跟殷緣櫟說道，“陛下，可想吃些什麽，臣妾囑咐禦膳房做。”
總算是不用陪葬了，蒙婉儀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既然殷緣櫟對自己網開一麵，蒙婉儀當然也想要好好伺候殷緣櫟，讓他人生的最後一程盡量走得舒服些。
聞言，東海帝笑了笑，語調輕柔道，“那你吩咐他們做些酒釀圓子吧，朕突然想嚐嚐酒量圓子。”
殷淵櫟這話一出，蒙婉儀立刻點頭道，“好，臣妾現在去去禦膳房，臣妾親自給陛下您做酒釀圓子，陛下你先休息會兒，很快，臣妾就回來了。”
殷緣櫟點了點頭。
很快，蒙婉儀就從內殿快步走了出去。
殷緣櫟動作有些艱難地從床上翻身坐起，他依著床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殷緣櫟知道自己已經時日無多了，渾濁的雙眸精光乍現。
殷緣櫟拿出了魔宮宮主穆曦兒那天晚上留給自己的毒藥，薄唇微微勾了勾。
他將毒藥碾碎了，直接沾到了自己的袖口。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殷緣櫟又再度躺了下去。
等蒙婉儀趕到的時候，四皇子殷世佳已經到了，此刻正坐在殷緣櫟的榻前，陪著東海帝說著話。
蒙婉儀出現時，四皇子直接起身，態度很是恭敬地對著蒙婉儀行了一禮。
“世佳，免禮，這裏也沒有外人，無需多禮。”
蒙婉儀想著自己日後還得仰仗四皇子殷世佳，而且如今在皇貴妃看來，這個原本不怎麽受器重的四皇子說不定在不久的將來會搖身一變成為東海的新帝王。
蒙婉儀自然越發對四皇子恭敬有加了。
床榻上的東海帝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他心裏正在冷笑，不過麵上卻沒有露出任何異樣來。
“陛下，酒釀圓子已經好了，臣妾多做了幾分，你看要現在吃嗎？”
蒙婉儀這話一出，一旁的殷世佳已經主動從蒙婉儀手中接過了酒釀圓子，想要親自喂給殷緣櫟，不過殷緣櫟卻直接揮手拒絕了。
“等下再吃。”
四皇子隻好放下。
“婉儀，你先去外麵守著，朕有話要跟四子說。”
聞言，蒙婉儀趕忙點頭道，“好。”
很快，蒙婉儀就從內殿退了出去。
床榻上的東海帝掙紮著想要起身，一旁的四皇子殷世佳看到了，自然趕忙上前，幫了殷世佳一把。
“你坐著吧，我們聊聊。”
聞言，四皇子點了點頭，而後就退到了椅子上。
這會兒，殷世佳也有些吃不準，不知道他父皇突然傳召他入宮，究竟所為何事。
殷世佳想過很多，但還是毫無頭緒。
畢竟這個節骨眼上被傳召入宮，殷世佳也不知道殷緣櫟到底還有什麽放心不下。
不管他如何不甘心，如何折騰，這個帝國已經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就算是他將自己給找來又如何，發發牢騷就能改變現狀嗎？
可笑，天真。
正當四皇子殷世佳暗中吐槽認不清現實的父皇時，耳邊已經傳來了殷緣櫟的清冷嗓音。
“世佳，洛天依跟帝尊方麵肯定已經知道父皇招你入宮的事情了吧？或者說，你來之前早已經主動尋求過帝尊的意見？”
雖然這話是疑問句，但東海帝說話的語氣卻格外篤定。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麵前的殷世佳，表情並沒有出現任何慍怒之色。
四皇子不知道，殷緣櫟這究竟是何意，但是他更加明白自己沒辦法否認。
的確，如今殷緣櫟雖然是被囚禁了，但並不是對外界的風吹草動什麽都不知道。
何況殷緣櫟自己還有一些深埋起來的眼線。
想要了解如今的局勢，雖然有些困難，但並不是不可信。
最為關鍵的是，如今皇宮已經被帝尊的人給牢牢把持住了。
自己入宮這麽大的消息，又怎麽可能瞞得過帝尊呢？何況自己現如今可以跟太子皇兄一較高下，不就是得了帝尊的扶持嗎？
想通了這些彎彎繞繞，四皇子殷世佳也沒有遮遮掩掩，反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是，父皇，兒臣接到父皇密信時，第一時間就親自前往帝尊了。”
殷世佳原本以為殷緣櫟會勃然大怒，也會對他各種臭罵，但東海帝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如果殷緣櫟發火，說不定四皇子還會比較適應，可殷緣櫟如此平靜，反倒是讓四皇子心裏有些惴惴不安了。
四皇子甚至隱隱有些後悔，他是不是不應該在這個時候來皇宮見殷緣櫟嗬。
正當四皇子心裏各種惴惴不安時，耳邊再度傳來了東海帝的高深話語。
“你這麽做是對的，既然你已經選擇跟帝尊捆綁在一起，那麽就應該首先考慮帝尊的立場，你隻要時刻在意他們的立場，他們才更可能拿出更多的資源來幫你。”
“當你的實力還不足以跟他人抗衡的時候，更加要學會借勢，可別人的勢力並不是那麽容易借的，尤其是那些本身就很難被利用的組織，當我們的皇權之上還淩駕著別的勢力時，就算我們再不甘心，但隻要你沒辦法將他們給取締，就隻能忍氣吞聲下去。”
“可這不應該成為長久之事，你如果不想成為任何人手中的傀儡，或者是棋子，你就應該要認清局勢，更加要懂得暗中豐滿自己的羽翼。”
“你要‘不爭不搶’地強大起來，更加要學會藏起自己的鋒芒，有些時候，我們手中的籌碼也許並不是最好的，那麽我們隻能一步步籌謀，讓別人給我們‘開道’，可你不能依賴別人一輩子，你總歸要學會自己‘鋪路架橋’，不然受製於人的滋味兒不好受。”
“我如今的情況就是你的前車之鑒。雞蛋碰骨頭的事情不要輕易去做，不然你可能會連最寶貴的機會都失去。”
四皇子殷世佳從來都沒想過，往日裏對自己不聞不問的父皇突然間會跟自己說出這麽一番意味深長的話。
殷世佳可不認為殷緣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更不認為殷緣櫟是突然想要修補父子之間的關係。
四皇子覺得，殷緣櫟不過是想把他這一輩子沒有做到的事情，再交代給自己罷了。
想到這裏，四皇子殷世佳也沒有附和什麽。
因為他知道皇宮到處都有帝尊的眼線，殷世佳可不想讓任何人抓到不利於自己的把柄。
殷緣櫟對於殷世佳這謹小慎微的態度倒是比較欣賞。
不過，東海帝還是老奸巨猾地笑了笑，鷹隼帶著明顯的審視。
“你不用擔心，洛天依雖然神通廣大，可他也自負得很，我這個地方，他根本就不屑安插眼線。因為在他的眼中，我已經是個活死人了，折騰不出什麽浪花來。”
“而且不管你有沒有跟我說什麽，洛天依也不可能認為你是真心實意地臣服於他，你跟洛天依之間的交易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他不會誠心實意地幫你，你也不可能因為他對你的扶持，而對他完全不設防。”
“所以你說與不說，都改變不了什麽，如今不過是因為他恰好需要一顆棋子，而你又恰好是他眼中更加容易掌控的那一顆罷了。”
“在你們得到彼此想要的東西，達到新的平衡之前，沒人會去主動破壞如今的局麵。”
不得不說，東海帝殷緣櫟還是看得透，想得深入。
四皇子臉色一變再變，不過他也認同殷緣櫟的話。
想了想，殷世佳皺了皺眉，如此跟床榻上的殷緣櫟說道，“父皇今日為什麽要跟兒臣說這些？難道你不怪責兒臣嗎？”
四皇子也知道早前殷緣櫟跟洛天依曾經爆發過一場激烈的爭吵，而他又是洛天依選擇用來對付殷緣櫟的，殷緣櫟不怪罪他才怪。
但現在怪就怪在殷緣櫟居然還會跟自己說這些。
四皇子突然很想要搞清楚他父皇的葫蘆裏究竟賣了什麽藥啊。
四皇子這話一出，東海皇殷緣櫟故作高深地笑了笑。
“你這個傻孩子，父皇可以跟任何人生氣，也可以跟帝尊撕破臉，但你身上流有我的血，你代表東海殷家，洛天依利用你，是洛天依的事，可好歹這個江山還是我們殷氏的，我為何要責怪你？”
“不管怎樣，我們終究是父子，我們都姓殷，我的夢想自然也是日後你的夢想，我已經失敗了，但如果我的兒子能夠成功，我也能含笑於九泉之下了，這個天下信奉的是強者，誰更厲害，誰就能夠有更多的話語權跟決定權。”
“我隻是想將一些經驗之談告訴你，以免你日後走彎路罷了，你我終歸父子一場，也許你對我會有些怨憤，覺得以前我對你的關注不夠，可人生就是如此，曾經苛待你的，也許會成為某一日他人選擇你的契機，你的母族勢力差強人意，就算朕一開始給你太子之位，你同樣也守不住。”
“暗處的刀光劍影就能讓你死上好幾次，福薄的人，若是給他太多好東西，也許會要了命，所以這就是我為何會忽略你的真正原因，因為你的‘底子’太薄弱，決定了你‘難堪大任’。”
“可太子就不一樣了，他的母族力量強大，他身邊還聚集著一幫才能之輩，太子一位更加像是為他量身打造的，隻不過可惜的是，他自身的實力還是差強人意的許多。”
“洛天依之所以選擇你，不單單是因為你更好掌控，另外一方麵也是洛天依看不上殷簌離，不過，殷簌離自己就算是擁有了一副最好的牌，如今他的贏麵也在一點一點的減少，不是因為你，甚至不是因為洛天依，而是因為他自己。”
“就算有‘外力的加持’又如何？自身實力不足，籠絡不住人心，還智慧欠缺，這就是他的硬傷，所以人呐，很多時候還是要靠自己，如果自己能力不夠，就算是讓他登上了那個至關重要的皇儲之位又如何？終歸有一天，不需要任何人將他從神壇拖下，他就能自毀前程。”
四皇子被殷緣櫟給驚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