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影衛統領墨淵的顫栗回憶
墨淵領命後便徑直走出了前殿,他看著自己眼前這金碧輝煌的皇宮,嘴角揚起一抹嘲諷,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說的何嚐又不是這座人人擠破頭都想要進來的皇宮。
墨淵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宮殿,他知道自己的主子依舊在裏麵煞費苦心地布局著一切,如果說他的主子從一無所有到執掌天下識破了對手何其多的陰謀,那麽穆雲邸也給自己的政敵設下了不少的圈套。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從來都沒有平息過,也不可能停下來,因為有更多的人在前仆後繼著,他們也跟自己的主子一樣都想要擁有那至高無上的權勢。
年少時的墨淵也曾經熱血澎湃,俠肝義膽,他也曾有滿腔抱負,他以為自己能夠大展拳腳,在造福天下的同時又讓自己四海名揚。可是臨了,他才發現自己錯了,甚至是錯得離譜。
當年的自己果然是淺薄無知,幼稚得很呐。他居然以為自己能夠玩得轉權力的遊戲,不會迷失其間。可是後來他才發現,自己不止理解錯了何謂權力,更淪為了年少的自己口中最為不屑的人,如今的自己居然變成了滿手血腥,一身孽債的朝廷鷹犬。
這十年來他不斷地為穆雲邸鏟除異己,陷害忠良,他殺人如麻,早就從一個正常人變成了冷冰冰的殺人利器。當然他的名氣倒是越來越大了。如今天下誰人不畏懼自己,畢竟被世人稱為黃泉引路人的墨淵早就是死的代名詞,誰又會往他的跟前湊呢?
墨淵嗤笑自己,明明才三十有五,卻成了一個活死人,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就算成為了影衛的最高統領又如何,成為了皇帝的心腹又如何,至今他依舊孑然一身。
墨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俊臉,心中倍感淒涼,他萬萬沒想到十年前被姑娘家趨之若鶩的自己,皇城四大美男的納蘭府的嫡公子納蘭俊彥居然會淪落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嗬,納蘭俊彥早已死在了十年前,如今世上隻有墨淵這個心狠手辣的劊子手。墨淵墨淵,人如其名,無論是他眼前還是身後都隻有漫無邊際的黑暗深淵,他這個黃泉引路人,從地獄走出,最終也隻能走回地獄。
墨淵曾經也不甘過,也掙紮過,可是他沒能掙脫身上層層束縛的枷鎖,他奢望的極樂永遠不會出現。他隻能自甘墮落,永世淪陷。
有時候墨淵也在暗中懷疑皇帝穆雲邸的心思,讓他永遠沉淪苦海永世不得其門而出的不也正是這位早年允諾自己要重用他的陛下嗎?墨淵輕嘲著,難道將自己同化成跟他一樣心狠手辣,不折手段的卑鄙小人這就是穆雲邸所謂的重用嗎?
穆雲邸的手段墨淵已經見識過無數回了,如今想來他依舊覺得顫栗難安。一個為了登頂皇位不惜手刃先帝,甚至在其死後還生啖其肉的人還能稱之為人嗎?他就是堪比惡魔的存在啊。
也許是因為墨淵良心未全然泯滅,所以他還沒辦法理解甚至是認同穆雲邸的所作所為,時隔多年,墨淵隻要一想起當年穆雲邸強行逼迫著自己觀看他生啖屍身他依舊還是各種反胃想吐,那樣的場景已經成為了他人生中的噩夢,夜晚降臨每每都是他掙脫不能的夢魘。每回早上醒來他都是渾身濕透,那樣的噩夢如影隨形,居然成為了他人生中的一部分。
有時候墨淵在想,自己都會屢屢從噩夢中驚醒,那穆雲邸呢?真的還能夠高枕無憂,酣然入睡嗎?
墨淵曾經問過自己,如果給他跟穆雲邸一樣的地位與權勢,他是否願意過穆雲邸那樣的日子,墨淵知道自己肯定是不願意的,因為入目皆兵,風聲鶴唳的日子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住的,至少他知道自己還沒有練成那樣刀槍不入的境界。
墨淵發現自己當不了高位之人,因為其實他還不夠狠,最起碼他對自己還不夠狠,他沒辦法做到像穆雲邸那樣。所以注定了他永遠隻能跪倒在穆雲邸麵前給他當影子殺手。他注定也見不了光。可是人嗬,即便是身處地獄,也是向往著光明的;正因為他們渾身黑暗且冰冷,所以他們更加渴望救贖與溫暖。
墨淵對自己的處境早就絕望,可是越是絕望的人,越發奢望希望,哪怕隻有一絲微薄的希望,他們也想要牢牢抓住,因為錯過了,就意味著他們隻能沉浸在永夜了。
墨淵其實對穆雲邸是心有抵觸的,可是他卻沒有任何能力去反抗他,雖然他時常覺得自己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可是他依舊還是想活著,就算是苟延殘喘他也得活下去,因為他沒有尋死的權利。至少在為納蘭家報仇雪恨之前,他還不能死。
這十年來,墨淵不斷地看到穆雲邸的對手倒台,冥王鳳無痕的慘敗,穆王府的失勢,依舊曆曆在目,兩大強權的前後潰敗背後的陰謀他要麽親眼見證,要麽親身參與,他怎麽可能不清楚穆雲邸的心狠手辣。
敗在穆雲邸陰詭心術之下的何止這兩府,就算丞相蘇幻自詡諸葛在世,精於算計又如何?他以為自己當年那出偷梁換柱,狸貓換太子的戲碼做得天衣無縫,沒有被任何人識破,殊不知站在暗處的皇帝穆雲邸早就將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甚至將計就計,用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打破了蘇幻的布局,可惜的是,事到如今,蘇幻依舊被蒙在了鼓裏,還以為一切自在自己的掌握中。
墨淵認為這個天底下最聰明的人還要屬他的那位早已不能稱之為人的主子了,他埋的那一個暗招遲早會讓蘇幻跟蘇芸兩兄妹反目成仇,他主子穆雲邸隻需要坐山觀虎鬥,再坐收漁翁之利即可。何況對此事一無所知的蘇家還會拚了命的為皇帝說選好的繼承人蕩平一切障礙。日後當蘇家兩兄妹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為自己的敵人做嫁衣的時候,究竟會受到何種刺激?墨淵想想都能猜到。
蘇家的下場早已注定,誰讓他們心思再縝密都依舊不敵穆雲邸呢?墨淵覺得自己既是局中人,更是局外人,既是參與者又是被迫者,不管他願還是不願,這場腥風血雨終究避無可避,風暴依然來臨,誰人又能幸免呢?
穆雲邸已經給所有人搭好了戲台子,在皇帝喊停之前,好戲自是無法落幕的。在命運中浮浮沉沉的人何其多,不多他一個,更不會少他一個。
墨淵腳步加快了,他隻想走出這座皇宮,離它越遠越好,他的身後可不是一頭猛獸的血盆大口嗎?想要將一切覬覦它的無論是生人還是死物都一口一口一口地吞下,屍骨無存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