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琦直樹(十)
習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早晨八點,岡琦直樹帶著電子鐐銬坐在餐桌旁,陽光從被木條釘住窗戶縫隙裏灑進來,帶著淺金橘色般的色彩。
從他能夠感知到時間日期開始,他已經被霧眠關了有一個多周了。
如果把時間拉長到他被綁架的那一天,那他應該已經失蹤了十五天以上。
他好像真的被拋棄了,岡琦直樹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陽光暖人,男孩的目光卻冷漠而殘忍。
直到房門打開,他的眉眼才柔和了一些。
“早上好。”霧眠說道,依舊是簡單寬鬆的休閑裝,黑框眼鏡架在鼻梁上擋住了她那雙冷清又鋒利的眸子,讓她看上去平庸又懶散了許多。
她將早餐放到了桌子上,自然地拉開凳子坐在了他的對麵。
岡琦直樹看著眼前還在打著哈欠的女孩,心想還真是難為她天天早起買早餐了。
這一個周裏,她對他放開了許多地方,二樓除了他的房間,還有書房、遊戲房、畫室,和一些像是奇怪場景還原的房間,這些他都可以在規定時間內出入。
二樓幾乎每個角落都有攝像頭,幾乎他移動時,攝像頭都會自動跟蹤他的身影。
偶爾他也可以踏足一樓,一樓就正常了很多,沒有那麽密集的攝像頭。
不過去一樓的前提,也是有她在的時候。
岡琦直樹發現了,女孩沒有工作,沒有社交,甚至都不太使用網絡,她偶爾自己下廚做飯,大部分時候都是點外賣。
他們幾乎整天就待在一起,他當模特,她來畫畫,或者兩人一起看書,一起投影看電影。
霧眠也有午睡的習慣,那時候她喜歡用手銬將他拷在床上或者沙發上,然後將頭埋進他的懷裏,像是抱著一隻玩偶一樣抱著他睡覺。
她很軟,這點超乎他的想象,睡著的她更像是一隻貓,毫無攻擊性,讓人忍不住想摸一摸她。
隻不過她睡得著,他就睡不著了。
岡琦直樹覺得自己就是個寵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好像依靠著她的菟絲花。
奇怪的是,他竟然愈發享受這樣的生活了。
安逸,安全,隔絕,逃離。
他甚至也不用掩飾自己,他露出的陰暗麵,她都完全不在意。
每當她用那種喜歡的目光看向他時,他都想完全占據她的視線,永永遠遠。
岡琦直樹笑了笑,乖乖拿起早餐開始進食。
女孩雖然懶散,對他的照顧卻一直都很好,他之前有胃病,在這裏卻因為女孩的定時投喂而好了很多。
“直樹想出去嗎?”突然,霧眠問道,她歪了歪頭,順勢遞給了岡琦直樹一張餐巾紙。
岡琦直樹喝粥的動作一頓,他看向霧眠,希望她是開玩笑的,可是女孩的眼底冷清而認真。
“出去嗎?”岡琦直樹有些恍惚,這本該是他一直期待的,可是怎麽她突然提出來,自己心中卻又如此不舒服,“你不是不喜歡有人看我嗎?”
岡琦直樹放下勺子,他喜歡女孩對他的占有欲,這種偏激的做法在他理解為她對他癡迷的愛後,他也並不排斥了。
所以麵對這個選擇,岡琦直樹一時間不懂她想幹什麽。
“……可以嗎?”警惕之餘,岡琦直樹還是順著她的話問了。
“當然。”霧眠笑著說道,她起身,走到他的旁邊,一個吻輕輕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岡琦直樹莫名耳根一燙,連呼吸都變得混亂了起來。
直到走出別墅時,岡琦直樹還有些恍惚。
霧眠也叫他換了衣服,新的衣服有些眼熟,好像他之前有穿過類似的。
長時間沒有見到外界,這一切有種讓他恍如隔世的感覺,陽光照在他的臉上,讓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擋住。
他環顧著四周,別墅外麵看上去許久沒有認真打理過了,雜草雜樹隨意亂長,甚至邊緣都有了荊棘纏繞在門欄上,倒是有些危險。
這跟他想得確乎很不一樣,他以為她有錢的話會有人幫她把一切都打理好,但是好像並沒有,這裏跟被遺忘的地方沒什麽兩樣。
“走吧。”突然一隻小手握住了他的手,女孩帶著黑色的鴨舌帽和黑框眼鏡,穿著和他同款的灰色衛衣,看上去像是情侶裝一樣。
還在長身體的他不算太高,女孩大概矮他半個頭,貼在他身邊的樣子卻還是帶著些強勢霸道。
岡琦直樹就這樣被她牽著走到了一輛黑色的車前,司機幫他們打開了車門,全程和他們沒有任何交流。
他帶著墨鏡口罩,岡琦直樹甚至看不清他的麵容。
不知為何,岡琦直樹覺得有些心慌。
兩人坐在後座上,司機升起了擋板,狹小的空間兩人貼的很近,霧眠趁著司機等紅綠燈的時候,彎腰想要幫他取下腳踝上的電子鐐銬。
心中的慌張不斷擴大,岡琦直樹眯起眸子握住了女孩的手腕。
“怎麽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隻要鐐銬取下來,她就要拋棄了他,像個垃圾一樣扔掉他。
這種奇怪的感覺縈繞在心頭,讓岡琦直樹覺得詭異又煩躁。
“讓人看到了會誤會的。”霧眠說道,不容他質疑地取下了電子鐐銬,隨手扔在了一旁。
“我們去哪裏?”岡琦直樹壓下心頭奇怪的感覺,看向窗外問道。
霧眠又忍不住湊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腰,她十分唾棄自己這種癡漢猥瑣行為,可是看到男孩乖乖巧巧漂亮好rua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抱抱他欺負他,再一想到一會兒就放走他了,霧眠更是有些舍不得。
“我們去看電影,吃飯,逛街……”霧眠說道,想到這些畫麵,她的像隻貓似的舒服開心地眯起了眼睛,整個人像是沒骨頭一樣癱在他的身邊,“你看多好,你都不用學習,這一定是你過得非常難忘的一個假期……”
岡琦直樹再轉頭看向她:“你就不怕我逃跑嗎?”
“不是說好你父親不來找你,你就願意一直陪著我嗎?怎麽,又重燃希望了?”霧眠把玩著男孩的手指,心中一陣感歎為何一個男孩子生的如此優越水靈。
岡琦直樹沉默了,逃跑嗎?
他看著女孩懶懶的樣子,莫名想到自己如果真的逃跑了她會是什麽樣子?歇斯底裏,怒不可遏?還是悲傷欲絕?她會不會看上其他的男孩子?
其他的男孩……
想到自己,他的心髒像是被揪住了一般疼。
他不再說話,隻是第一次出於本能的,反握住了她的手。
他們真的像是外出遊玩一般,隻是岡琦直樹敏銳地觀察到,霧眠似乎很不喜歡別人觸碰她、靠近她、甚至是直視她。
看電影是包場的,吃飯也是挑選的人少的包廂。
她緊緊靠在他身邊,盡管明明她才是那個掌握生殺大權、做出一切決定的人,卻在這些陌生人麵前表現得緊張尖銳極了。
她將麵容目光藏在帽簷眼鏡之下,一隻手握著他,一隻手放在衣兜裏,充滿防備。
像隻第一次出門的貓一般,隨時可能炸毛亮爪。
“你不喜歡出來嗎?”岡琦直樹問道。
這倒是挺符合她的生活作息的,孤獨、冷漠、單調。
霧眠點了點頭:“不喜歡,我隻喜歡你。你是第一個,讓我願意靠近的人。”
包間裏,服務員上了所有菜後再也沒有進來過了,這時的霧眠才表現地跟在家裏一樣,懶散又嬌,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麵前的美食。
“吃完飯,我們回家嗎?”岡琦直樹壓下心頭的異動,說道。
“直樹好乖,都知道回家了。”霧眠笑著說道,她隻要一笑,那雙冷清如輝月的眸子瞬間像是被銀河撒了斑斕的星辰,變得溫暖明亮。
她的尾音拖著長長的,柔媚又好聽。
岡琦直樹一愣,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戲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或者說在惶恐著什麽,臉頰莫名一紅。
車水馬龍的街邊繁華熱鬧,霧眠緊緊握著岡琦直樹的手,小心地避開著來往的人。
岡琦直樹覺得很奇怪,這麽不喜歡為什麽還要帶他出來?繼續把他關起來不就好了嗎?
岡琦直樹覺得很困惑,直到霧眠牽著他走到了人潮之中,四周都是人,他甚至不知道今天晚上為什麽有這麽多人。
兩人就這樣牽著手,混在人群中隨意地逛著,霧眠偶爾也會笑著跟他說說話,兩人遠遠看上去跟普通的姐弟沒有任何區別。
忽然,有人大力地撞了他一下,女孩握著他的手陡然一鬆,他下意識地想要握住,卻又人從後麵推了他一下。
“對不起。”那人說道。
岡琦直樹匆匆看了他一眼,再回頭,卻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到霧眠了。
他茫然地環顧四周,人頭攢動中,都沒有那個帶著鴨舌帽穿著灰衣服的女孩。
他有些不可置信,空蕩蕩的掌心還殘存著女孩的體溫,她帶著笑意的聲音還在耳畔,可是他卻感覺自己的心頭好像被人狠狠刺穿了。
人們不斷走動著,他像隻晴天娃娃被人撞來撞去。
“霧眠?”他喊道,人潮中有人向他投來疑惑的目光,卻沒有人為人停留解惑。
“霧眠?”他再次喊道,目光所及之處,皆沒有她。
直到另一個聲音響起:“岡琦直樹!”
岡琦直樹緊張地轉過頭,卻看到了一張難以置信的臉。
那人幾乎是很快地走到了他麵前,那雙溫潤的眸子壓抑著些許怒氣:“你怎麽在這裏?”
這是他已經快大半月沒有看到的……父親啊……
岡琦治看著自己失魂落魄的兒子,感到疑惑又生氣。
明明是告訴他在參加數學強訓營,又怎麽會出現在隔壁城市呢?如果不是他恰巧來出差,又怎麽會撞見呢?
這個孩子難道學會騙人了?
岡琦直樹看著臉頰微醺的父親,一瞬間什麽都明白了。
他攥緊拳頭,指甲刺進掌心,一股寒意從頭到腳地包裹著他,讓他感覺到了一種撕裂般的背叛。
心底那些陰暗可怕的想法再次湧上心頭,他看著喋喋不休聒噪憤怒的父親,那瞬間隻想掐死他,好像這樣,他才能夠平靜些地去思考她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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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琦直樹黑化值up~感謝在2021-04-12 00:14:50~2021-04-16 00:04: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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