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尼拔(二十三)
兩個月後,霧眠看著病榻上的萊斯夫人,雙手緊緊握住了她那隻沒有插針管的手。
她躺在病床上,目光是亮的,這顯然是最後的回光返照。
病床前,除了坐著的霧眠,還站著漢尼拔和納莎。
納莎側過臉去小聲啜泣了一下,忍不住拿出紙巾來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她希望自己的悲傷不要影響到萊斯夫人,但似乎這隻是徒勞。
萊斯夫人的手指覆上霧眠的發角,這兩個月來她一如既往地阻止著她和漢尼拔,可是看上去依舊沒有任何成效,到現在她也知道了,這不是自己能夠控製了的。
她最後能做的事,就是拜托了信托基金,留下一筆錢幫霧眠解決了遺產稅後再將剩下的大部分財產都以每月的方式返還給霧眠,至少能夠保證霧眠一生不會在金錢上困苦。
“媽媽很愛你。”萊斯夫人說道,她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當年她將霧眠留在了立陶宛,戰爭爆發後又差點找不到她,好不容易女兒回來了,她卻又因為喪夫鬱鬱寡歡,身體不好,還是沒能陪她做許多事,她也不了解真正的霧眠。
“我也很愛你。”霧眠說道,臨別之際,一股仿佛不屬於她的、濃烈的悲傷湧上了她的心頭,讓她泛紅了眼眶卻又忍住了沒有哭出來。
她沒有穿越來之前的記憶,好像也沒有感受過什麽親人。
但在萊斯夫人身上,她感覺到了一個優秀母親的溫暖與尊重,她對她真的很好。
在她說了漢尼拔的遭遇後,她能夠理解她對漢尼拔的情感,理解漢尼拔的性格,將她和漢尼拔在一起的利弊分析得清清楚楚,來幫她留下了後路。
這種關心愛護像是一汪溫柔泉水,將她慢慢包裹,沒有任何攻擊性強迫性,隻讓她覺得溫暖又愧疚。
愧疚的是她無法告訴萊斯夫人,真正的“霧拉”已經死在了那個寒冷的湖水裏,她……隻是被漢尼拔救起來、被他綁定的一縷遊魂。
到此,她心中也有許多不舍。
“媽媽,對不起。”是她占用了霧拉的身體。
“沒有對不起……你回來的每一天……我都非常開心……”萊斯夫人說道,如果那年納莎沒有找到霧眠,她就真的隨著丈夫去了,“要對……納莎好……”
“好……”霧眠說道。
“我要去找你爸爸了,他應該等待我很久了……”萊斯夫人說道,想到丈夫,她的麵容更加柔和了,隻是聲音越來越輕。
“我希望……你的決定都是對的。”最後,萊斯夫人說道,她的目光看向了漢尼拔,帶著審視與期盼。
漢尼拔站在一旁,微微低頭,像是對萊斯夫人許下了什麽珍重的誓言。
病床上瘦弱的東方女人慢慢閉上了眼睛,包裹著她的白色被子仿佛輕柔聖潔的羽毛將她一層層環繞。
直到“滴……滴……”的聲音響起,女孩喊道“媽媽”,夾雜著壓抑的哭腔,回蕩在病房裏。
一周後。
淡藍色的房間溫馨而簡約,暖橘色燈光足夠照亮房間,但又不至於刺眼。
漢尼拔看著窩在床上的女孩,她低垂著頭翻看著手中的照片,烏黑的長發因為女孩的勞累和悲傷都顯得失去了光澤,隨著主人的心情低落地搭在肩頭。
他看得隻覺得心情和女孩一起低落了起來。
“霧拉,喝吧。”漢尼拔說道,他端過來了一杯熱牛奶遞到女孩的手邊,自己也順勢地坐在了女孩的床上,伸手幫她捏了捏被角。
女孩抽了抽鼻子,抬起頭來眼眶紅紅的,鼻頭也是紅紅的。
她接過牛奶,小口小口地喝著,溫熱的牛奶入了腹,讓她難得感覺到了一些舒服。
漢尼拔看著女孩揚起頭,纖細而白皙的脖頸毫無防備地落在了他的視線了,溫熱的牛奶順著食管下滑,他幾乎能夠根據她脖頸處的變化察覺到牛奶的位置,這讓他有股輕輕覆上去衝動,但他壓了下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他在牛奶裏加了一點安眠藥——否則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生病的。
這幾日處理萊斯夫人的葬禮,霧眠已經很累了,納莎也因為萊斯夫人的去世傷心過度而感染了風寒,在家中休養。
家中的另一位看家的仆人也因為家中父母去世而辭職回家,頓時間家中空蕩蕩。
漢尼拔擔心霧眠一個人應付不來,主動到了她家幫忙,照顧霧眠、幫忙處理喪事。
看著女孩憔悴的麵龐,他的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發,像小時候安撫她一樣說道:“霧拉不怕,一切都還有我。”
獨屬於兩個人的空間,讓漢尼拔第一次全身心地感到了滿足,他會為萊斯夫人的去世感到悲傷,但這悲傷不過是霧眠的傷心而帶來的;悲傷過後,他更多地壓抑著一種衝動——一種將霧眠抱在懷裏,將她完全地納入羽翼之下的衝動,想要完全介入她的生活、了解她的行蹤安危,安撫她的所有情緒的衝動。
徹底的,毫無阻攔的,擁有她。
喝著牛奶的霧眠目光也有些走神,她並沒有注意到漢尼拔眼中壓抑的、不正常的狂喜與貪婪,他那冰藍色的眸子此時閃爍著仿佛黑暗一般的執念,一層層將她籠罩在自己的視線裏,想要徹底將她與外界隔離。
霧眠的悲傷並不全部來自自己,她的哭泣、她的悲戚仿佛也是屬於另一個人的,那個人牽動著她讓她無法思考其餘事情——這種情況也隻有在她靠近漢尼拔時才能得到緩解。
她大概猜到了,這應該是真正的“霧拉”的情緒,隻對萊斯夫人釋放。
霧眠喝幹淨了牛奶,漢尼拔接過了空瓶子,也幫她收拾了床麵上鋪散的照片和相冊,年輕男人高大的身影此時仿佛一個忙碌的男仆。
黑色的襯衫袖子被他卷到小臂,小臂肌肉上隨著他拿捏動作而起的青筋交錯可見,透著一股禁忌的美。
他的頭發長了,最近也沒有心思打量,深棕色的頭發柔順地貼在額頭兩側,隨著他彎腰起身的動作微微搖晃,這樣的發型讓男孩少了許多侵略性與戾氣,多了幾許溫柔和內斂,高挺的鼻梁和直入眉間的山根讓他的骨像更加挺拔好看。
他深邃的冰藍色眸子則仿佛一望無際的大海,目及深處——好像將是無法想象的黑暗寂靜,隻有在看向女孩時,才會透出幾許溫暖的光。
漢尼拔站在窗邊,高大的身影幾乎擋完了霧眠麵前的光,讓她被他的影子籠罩。
“小女孩應該好好睡覺了,不然媽媽會傷心的。”他幾乎是在用一種哄小朋友的方式在跟她說話,溫柔的、優雅的,好像每一個音節都是在誦讀一首詩歌。
然後他伸出手拿起一張紙巾,彎腰幫她擦了擦嘴角的奶漬,動作熟練極了。
霧眠看著他,伸手握住了他幫她擦拭嘴角的那隻手,輕輕說道:“哥哥,可以跟我一起睡嗎?”
萊斯夫人死後,那些噩夢又來了。
交織著那個“米莎”的小女孩的厲聲哭泣,交織不屬於霧眠而屬於年幼的“霧拉”的記憶,還有漢尼拔屠殺著一個又一個人的場景,他絕望的目光和紫夫人的拋棄,過去、現在、未來的畫麵,屬於她的不屬於她的畫麵都在夢裏反複重複,讓她根本無法入睡。
醒來後,頭腦又隻剩下了一陣陣的劇痛,那些鮮活可怕畫麵卻又變得模糊,讓她再也記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拉住漢尼拔的手,幾乎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她希望他能夠讓她安眠,哪怕隻有一晚。
“霧拉已經長大了。”漢尼拔說道,雖然他很想馬上將霧眠抱在懷裏哄著她的睡覺,可是他還是提醒著自己把握好分寸,他生怕會嚇到霧眠。
“我害怕,會做噩夢的。”霧眠說道,她拉著漢尼拔的手又攥緊了些,仿佛生怕他跑掉了。
疲憊不堪的女孩紅著眼眶祈求著他,軟弱的語氣仿佛昭示著她下一秒就可以被擊碎,這樣的霧眠讓漢尼拔一陣恍惚,他好像又看到了米莎的臉,在幼年的、還說不清話的時候,她也曾這樣拉著他的手,說:“害怕……要哥哥睡。”
無數個夜晚,他抱著米莎,兩個人窩在小床上,在媽媽給過晚安吻後偷偷躲在被子裏,米莎太小了什麽都不懂,但他還是忍不住給她講故事,那些她聽不懂的故事,或者給她唱童謠。
直到她睡著。
一股悲傷與憤怒籠上了漢尼拔的心頭,他不敢去想那個暴雪小屋,不敢去想他遺忘了什麽,他重新做回床上,張開雙臂將霧眠輕輕攬入懷裏。
他強壯的臂膀仿佛一堵堅實的牆,能夠抵擋一切傷害。
他的手掌扣在了霧眠的後腦勺上,她的側臉貼著他的胸膛,能夠無比清楚地感受到他心髒的跳動和胸膛的起伏。
“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哥哥一直會陪著你……”
漢尼拔說道,他將下巴抵在了霧眠的頭發上,雙臂將她僅僅環繞著,他的鼻尖都是女孩獨特的味道,像是一味入骨的毒藥從她的肌膚滲透到他的肌膚。
他已經長大了,他會變得更加強大,他能夠保護她的。
漢尼拔眼中的偏執讓人心驚,他深吸一口氣,手掌輕輕拍著女孩的肩臂,動作卻又溫柔地要命。
霧眠慢慢伸手也攬住了漢尼拔的後背,他太過高大,肩背寬闊,她的雙手隻能輕輕地搭在他的後背,指尖攥著他的襯衫,終於放聲地在他懷裏哭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女孩的啜泣聲停止了。
漢尼拔低頭一看,原來是已經哭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他將女孩小心地放回到床上,蓋好被子。
然後去拿來了一條熱毛巾,輕輕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痕。
做好一切後,漢尼拔關掉了燈,從床的另一邊掀開了被子,躺了上去,將女孩重新攬回自己的懷裏。
黑暗裏,一切欲望都被放大。
疲憊不堪的女孩沒有任何反抗,她甚至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年輕男人的腰上,小臉埋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沒有察覺到年輕男人的呼吸越來越炙熱,越來越貪婪,響在空蕩的房間裏,像是匍匐了一隻可怕的凶獸。
他好像已經標記占領了此處,偏執地困著保護著自己的獵物,也時刻準備撕咬處死一切闖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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