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尼拔（二十一）
“嚇到了嗎？”漢尼拔說道。
霧眠發現就算他受傷了自己也掙紮不開，最後隻能作罷。
“是的，我被你嚇到了。”霧眠說道。
漢尼拔一愣，回想到了自己剛剛幾乎是虐殺的方式對待那個維修工的樣子，不免得有些懊惱，他太生氣了，沒有控製好自己。
年輕男人的喉結上下滾動，似乎在思考怎麽解釋，最後說道：“抱歉，但這可能就是真的我……”
回憶剛剛場景，他的每一次攻擊、傷害，都讓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泄。
那個維修工越哀嚎越痛苦，他越興奮越歡愉，那種夾雜著憤怒的快感讓他想要把那個維修工切成碎片、剁成肉泥，唯獨留下他的頭顱置於他的腳下，並且展示給他的女孩看——告訴她：“傷害你的人都會受到懲罰。”
他一方麵不希望她看到這些，看到自己像個野獸的一麵；可是另一方麵，又渴望與她分享著變態的喜悅，得到她的回應與肯定。
他不想撒謊，紫夫人說過——在真正“愛”的人麵前，他不可能撒一輩子謊。
“你不應該不顧你的傷口的。”霧眠說道，“你流血受傷的時候，我也一樣在流血受傷。”
女孩的聲音很輕，但是每一個字都重重砸進漢尼拔的心裏，他看到了她泛紅的眼尾，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他的喉嚨仿佛被什麽堵住了，一股暖意從頭到腳地包裹著他，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好。”
“這位先生您好，我們可能有一些調查需要您的協助。”一個警察的出現打破了兩個人的氣氛。
他還沒有征求到漢尼拔的回答，先聽到他身邊嬌小的東方女孩說道：“可以等他去了醫院做完所有檢查再說嗎？”
像是問句，實際上充滿強硬。
“當然。”警察愣了愣，隨即微笑著回答道。
萊斯夫人趕到醫院時，看到的便是乖乖坐在大廳走廊上的霧眠，看到女兒全須全尾地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她心口的窒息感仿佛才好了一點。
她們正在喝茶的時候就接到了這樣的消息，嚇得她和紫夫人馬不停地地趕了過來。
紫夫人看到霧眠後，也搜尋著漢尼拔，看到他在不遠處被一群警察圍住了時，她剛剛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來。
她拍了拍萊斯夫人，說道：“我先去看看漢尼拔。”
萊斯夫人點了點頭，趕忙感到霧眠身邊抱住了她，霧眠突然落入一個帶著藥香的溫暖懷抱時，還有些錯愕。
直到對上了萊斯夫人害怕的目光時，她才反應過來，反握住了萊斯夫人的手，冷靜地說道：“我沒事，隻是腳崴了。”
她看著稍顯狼狽的女兒，確認她隻是腳受傷後才徹底放下心來。
隻是瞧著女兒冷靜沉穩的麵龐，她陡然覺得她有些不一樣了——像是長大了一般。
“漢尼拔哥哥救了我。”霧眠接著說道，“他救了我們所有人。”
萊斯夫人一愣，他看向被警察圍著的漢尼拔，高大的男孩單手插在褲兜裏，白色的襯衫上有大半仿佛被鮮血浸泡了一般，幹涸的血跡透著昏暗的腥黃，尤其是肩頭的位置，裸露出的肌膚和繃帶格外刺眼。
他那宛如古希臘雕塑般的臉龐也好像被人瀆神般地潑上了血色，額前的碎發被浸濕，幽藍色的眸子帶著未褪去的血絲，讓他整個人仿佛一隻剛剛進行過血戰的野獸一般，通身的氣派與舉止卻又一如既往地優雅從容。
他是那樣出挑，漠然的神情敘述剛剛的經過，目光偶爾總會瞥向霧眠，似乎確認她是否還乖乖地待在原地等他，充滿占有欲。
紫夫人拿出手絹遞到了漢尼拔臉龐，他接過手優雅地擦起臉龐的血跡，有種讓人不敢直視的美感與危險。
漢尼拔……
萊斯夫人看著他，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
“漢尼拔先生，我們剛剛接到消息，那位凶手搶救無效，已經死了。”為首的警察叫做布魯，他拿出筆不知道在寫些什麽。
紫夫人聽到凶手已死，她有些緊張，不自覺地聯想到那個被漢尼拔砍死的屠夫，還有萊斯夫人那席話。
“難道現在凶手是變成了我嗎？”漢尼拔放下手絹，慢條斯理地將它重新疊好，拿在手中把玩，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蔑視與嘲諷，他的態度讓布魯感覺到一些不舒服。
紫夫人已經見怪不怪了，漢尼拔對警察、軍人這類角色，確實沒有什麽好態度。
她也從一開始的慌張調整了過來。
紫夫人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修身長裙，高跟鞋有八厘米的高度，她挺了挺胸，嘴角噙上一抹優雅而又強勢的笑容，乍一看，男孩和女人的氣場莫名有些相同。
“我們孩子隻是正當防衛罷了。”紫夫人悠悠地說道，她的一隻手還搭在漢尼拔的手臂上，微微拉過他的身子，向布魯展示著他的傷口。
不管漢尼拔有意還是無意，以紫夫人護短的性格都絕對會保護漢尼拔。
如果是正當防衛，他想那個凶手不會碎掉四根肋骨、胃部腸子破裂，腹部積累的殘食被一股強大的外力倒灌逼迫到他的食管，導致了食管破裂，據說他被抬上擔架的時候，混雜著胃膜的食物殘渣就已經從嘴裏出來了。
更不必說那個男人的手掌了，被一把小刀直接刺穿，像是釘耶穌一般釘在了電影院椅子上。
若他不是知道這個的男人舉槍殺人的凶手，他一定會懷疑自己誤入了什麽變態凶案現場。
“當然，我們隻是想要多了解一些細節。”布魯抽回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眼前這個叫漢尼拔的年輕男孩當然不可能是凶手，也不可能受到任何懲罰。
“他的□□應該是改裝過的，身手不錯，可能受過訓練，槍法很好，基本上是一槍一個，除了我沒有失誤……看風格，更像是二戰時期的軍人，他精神狀態看上去也不太好……”漢尼拔說道，他的語速不急不緩，一點都不像是經過剛剛那樣恐怖場景的人。
布魯突然問道：“漢尼拔先生是遭遇過戰爭嗎？”
“我的家人都在二戰中死去了，包括我三歲的妹妹。”漢尼拔微笑著說道，“所以原諒我，在這樣的場景中，我隻想怎麽活下去和保護我的愛人。”
他敘述故事的時候，就像是在念一首詩，平緩的語調和富有磁性的聲音很容易讓人沉迷。
他的眼中看不到恐懼，看不到愧疚，隻有一望無際的死寂。
布魯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這個人看上去如此冷酷。
“很感謝您，如果有需要我們會再聯係您。”布魯伸出手，與漢尼拔握了握手。
“當然。”漢尼拔說道，他朝著紫夫人笑了笑，帶著安撫的意味。
再回頭對上萊斯夫人時，他恭敬地點頭示意，萊斯夫人卻有些難以接受他的視線。
電影院槍殺事件，警方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那個維修工是二戰時期的一名法國軍人，曾經被敵方軍營俘虜過，在戰爭結束後患有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和躁鬱症，政府也沒有對他做好戰後的軍人安撫，導致他一直生活窘況，隻能在電影院做雜工謀生。
這次是他提前謀劃好的無差別報複行為，他看到電影院裏脫離戰爭、幸福快樂的人產生了極大的怨恨心理，於是展開了這樣的恐怖行為。
這次案件，一共死了八個人，重傷三位，輕傷十一位。
對於看這場電影的人來說，都是一場無妄之災。
回家後，萊斯夫人就不讓霧眠再見漢尼拔了。
盡管她知道漢尼拔再一次救了自己的女兒，她還是無法放心地將霧眠交給漢尼拔。
那天在餐廳，她詢問紫夫人，漢尼拔是否殺過人。
她本來隻想問小時候的事情，可是察覺到紫夫人的遲疑，她就明白了長大後的漢尼拔一定還幹過這種事。
這一點認知，讓她不可能放心。
漢尼拔再優秀完美，都是一個□□，她沒有勇氣讓霧眠去以身犯險。
霧眠屢次想和萊斯夫人溝通一下，可是還沒等她開口，萊斯夫人再次病倒了，整個人臥床不起，時常處於一個昏迷狀態。
眼看著萊斯夫人的情況越來越不好，霧眠暫時也顧不上漢尼拔了，她甚至連學業都停了下來，每天盡可能地陪著萊斯夫人。
漢尼拔對著鏡子看了看肩頭的傷口，結的痂都快要掉了……從電影院後，他再也沒有見到霧眠了，偶爾隻是電話裏聯係，這讓他感到無比煩躁和虛弱。
他對人肉的欲望也不斷上漲，可是又沒有合適的目標，每日咀嚼著那些難以下咽的食物，然後又在紫夫人看不到的地方吐掉，這讓他的胃也愈發難受。
紫夫人輕輕扣了扣門，問道：“好了嗎？”
漢尼拔穿上襯衫，將胸前的扣子一顆一顆扣好，然後打開門，微笑著說道：“好了。”
他們要去探望萊斯夫人，聽霧眠說，她的狀態很不好。
紫夫人看著漢尼拔的麵龐，閃過一絲憂慮，她沒有告訴漢尼拔，萊斯已經知道他殺人的事情了……潛意識告訴她，可能告訴漢尼拔並不是一件好事。
“夫人，紫夫人來看您了。”納莎接過萊斯夫人喝完的藥，說道。
霧眠幫母親梳頭發的動作一愣，目光看向納莎似乎希望著她能夠再說些什麽。
“不……”萊斯夫人剛剛想說“不見”，便瞥到了霧眠亮晶晶的眸子，心中長長歎了一口氣，轉而問道，“漢尼拔也來了嗎？”
“……是的。”納莎回答道，回想著剛剛看到漢尼拔的眸子，那股寒意再次湧上了心頭。
“讓他們進來吧。”萊斯夫人說道，畢竟漢尼拔是救了霧眠的，正好有些事情說清楚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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