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尼拔（十三）
漢尼拔站在鏡子前擺弄著自己的領結，卻怎麽都覺得不太合適，係上了又摘了下來，在櫃子裏找著其他顏色的領帶。
“咚咚。”紫夫人輕輕叩門，“漢尼拔，好了嗎？”
“稍等，紫夫人。我遇到了一些問題.……”漢尼拔皺著眉頭，目光中難得閃過一絲糾結。
“需要幫忙嗎？”紫夫人善意提醒道，盡管漢尼拔已經是個快20歲的年輕男人了，但她潛意識總是將他當小孩子去愛護。
漢尼拔遲疑了下，說道：“我想我需要。”
紫夫人推開門，今天她穿了一身黑色的緊身魚尾禮服，脖子上還帶著一串珍珠項鏈，貴氣而優雅，將她完美的腰臀比勾勒得更加迷人。
整個禮服並不是特別華貴，穿在紫夫人的身上美麗又不顯得有壓迫感或者炫耀感。
本來這次宴請緊緊是霧眠對漢尼拔的邀請，但是在萊斯夫人聽過後，便一起也邀請了漢尼拔的嬸嬸，顯得更加正式尊重，也是家族的禮儀。
“哦，您今天很美。”漢尼拔習慣性地讚美道。
倒是紫夫人看著漢尼拔，眼中閃過一抹驚豔，今天他確乎是用心裝扮了，深棕色的頭發用發蠟整齊地貼在腦後，一身棕色的西裝裏麵配了一件犀牛灰的馬甲，皮鞋被擦得鋥亮，西裝前胸的口袋身上還別著一枚金色的繁紋別針，腕上的手表也搭配地恰到好處，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那還未係上的領帶。
漢尼拔有一米八幾，寬肩窄腰，身材極好，直挺挺地往哪兒一站，西裝完全地貼合在他的身上，包裝著他的一切優點。
見慣了漢尼拔穿著簡單的襯衫、皮衣或者風衣的樣子，偶然見到漢尼拔如此正式，確實讓紫夫人有些驚豔。
眼前的漢尼拔，根本無法跟之前那個站在她家門口，穿著麻衣破布仿佛個乞丐一般的男孩聯係在一起了。
漢尼拔單手插在褲兜裏，看著鏡子前的自己又拿出了一條黑色的領帶，猶豫著說道：“我仿佛被領帶絆住了手腳……”
紫夫人笑了笑，走上前掃過漢尼拔所擁有的的所有領帶，隨後搖了搖頭說道：“它們都不太適合你。”
“是的。”漢尼拔讚同，然後更為苦惱了。
“但是沒關係，你可以等等我。”紫夫人拍了拍漢尼拔的胸膛，隨即轉身下了閣樓，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了一個行李箱，從裏麵挑選出來一條領帶——那個行李箱裏，裝放著的都是亡夫的衣服。
她回到閣樓，貼心地幫漢尼拔係好。
漢尼拔仰著頭，喉結隨著他下意識的吞咽而滾動，他看著紫夫人幫他挑選的那條領帶，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嘴角的上揚，連帶著那個月牙兒型的疤痕也變得像酒窩一般可愛，目光也愈發溫柔。
紫夫人抬起頭，恰好捕捉到了漢尼拔的笑容，她的指尖還停留在他的脖頸上，有那麽一瞬間，漢尼拔把她拉回了她曾經給丈夫係領帶的時光。
他也總是在她幫他係領帶的時候，帶著笑容，溫柔地看著她，
紫夫人有一陣恍惚，她有些倉皇地收回手，下一代地推了推漢尼拔。
漢尼拔有片刻的錯愕，他看到紫夫人的恍惚，下意識地扶了她一把：“您還好嗎？”
語氣中帶著晚輩對長輩的關切。
紫夫人一下就清醒了，她搖了搖頭說道：“很適合你。”
“這是您什麽時候買的？”漢尼拔好奇地問道，他很喜歡這個領帶。
“我丈夫的，他身前最喜歡的領帶之一。”紫夫人說道。
漢尼拔對它的喜歡突然就沒有那麽強烈了，他摸了摸領帶說道：“抱歉，回來我會洗好的。”
“送給你了，你很合適。你的叔叔看到這樣優秀的你，他一定會非常欣慰與開心的。”紫夫人最後幫他調整了一下領帶，卻小心地避免著不再有過多的身體接觸。
漢尼拔欣然接受了來自嬸嬸的好意，點了點頭。
霧眠擺弄著甜點，哼著小曲，一點點計算著時間。
這兩天納莎身體有些不舒服，萊斯夫人就給她放了幾天的假。
納莎有丈夫，是一位普通忠厚的農民，一直為萊斯家打理著田莊，他們沒有孩子，就從親戚家過繼了一個男孩，這次也正好有機會讓她回家去看看自己的丈夫孩子。
所以納莎隻知道家中要來客人，並不知道是誰。
雖然納莎非常愛護她，但霧眠還挺慶幸納莎不在的，因為納莎總是很排斥漢尼拔，小時候跟她提到漢尼拔就會遭到納莎的反對，後來她就不再跟納莎提及了。
隻是告訴了媽媽，相比之下，媽媽比納莎開明多了。
萊斯夫人今天難得打扮了一下自己，長發被用一根簪子慵懶地挽起，穿了一身翠綠色的旗袍，耳垂上點綴著兩顆小珍珠，還塗了口紅。
隻是她有些太瘦了，原本合身的旗袍顯得有些空空蕩蕩，少了幾分韻味。
霧眠沒有穿中式的衣服，萊斯夫人為她選了一身珍珠粉的小蓬裙，領口和裙擺下方是白色的蕾絲，腰間有一道束腰，上麵紮著一隻蝴蝶結，襯得女孩兒的腰更加纖細。
起初霧眠還有些淡淡的嫌棄，她覺得太粉嫩了，可是換上後，霧眠捏了捏自己的臉——是真的可愛，仿佛一隻蘿莉芭比娃娃似的，看得霧眠自己心都要化了，並且這條裙子版型出奇的好，可愛之中又不失優雅，她的身材也被勾勒得玲瓏有致。
嗯，真香。
大門的風鈴晃動，車燈照進院子，萊斯夫人笑著說道：“小霧拉的客人來了。”
霧眠微微一笑，挽著萊斯夫人的手臂一起走了出去。
遠遠地，霧眠便看到了從後座上打開車門走下來的漢尼拔，他英俊而溫柔，懷裏還抱著一個禮物盒。
霧眠踮起腳，朝著他揮了揮手。
“哥哥！”萊斯夫人沒有阻止霧眠，目光先是落到了漢尼拔身上，這個帥氣的年輕男人讓她忍不住閃過一絲驚豔，他確乎是好看的，像一個貴族王子般。
隨後她的目光落到了紫夫人的身上，同是東方長相，萊斯夫人對她還是很有親切感的。
盡管日本和中國在二戰中並不愉快，但是她叫人打聽過了，這位優秀的紫夫人是和平派，並且她的丈夫也算是間接死於戰爭，這也讓她多了幾分對紫夫人的同情。
漢尼拔遠遠地就看到了他的小姑娘，站在昏黃的燈光下，高興地朝他招手，她仿佛一隻歡快的蝴蝶，震動翅膀迫不及待地想要飛向他，卻又因為母親而壓下了自己的興奮。
她今天很好看，仿佛城堡裏無憂無慮的小公主，穿著漂亮的衣服，仆從如蟻，可愛美麗。
好在漢尼拔還是壓下了心中的渴望，乖巧地跟在紫夫人身側，兩人一起走了過去。
“您好，萊斯夫人，久仰大名。”紫夫人微微俯身說道，“一點禮物，不成敬意。”
萊斯夫人也回了同樣的禮：“非常感謝，今天隻是一個簡單的家宴，我想我們不必這麽拘束。”
兩個女人站在一起，感覺是完全不同。
萊斯夫人的孱弱與溫柔讓她看起來像是需要精心嗬護的溫室花朵，隻是眼底偶爾閃過的精光會讓人意識到她並不好惹；而紫夫人則是從內到外都透露著一股強勢與堅強，舉手投足間有帶著一股霸氣。
兩人的氣場卻又出奇的融合。
四個人走進屋子，仆人已經擺好了餐桌。
霧眠鬆開母親的手，很快湊到了漢尼拔的身邊，漢尼拔沒有急著和霧眠說話，而是禮貌地看向了萊斯夫人，得到她無奈的允許，才笑著回應了霧眠。
“紫夫人真好看。”霧眠小聲地說道，這幾天她已經知道了漢尼拔不少事情，自然也就知道了這位紫夫人。
“你更好看。”漢尼拔看著今天這麽可愛的霧眠，下意識就想伸手摸一摸霧眠的頭，可是察覺到萊斯夫人時不時打量過來的目光，他壓下眼中閃過了陰鬱，與她保持了距離。
霧眠也覺得有些拘束，可是不把漢尼拔帶到家裏吃過飯，隻怕很難得到母親的同意與他一起去玩兒或者相處。
漢尼拔掃視四周，暗暗驚訝自己居然沒有發現納莎，他甚至做好了納莎不待見他、甚至會在霧眠母親耳邊說出他所做的事情的準備，但是今天她並沒有出現，大概真是.……運氣吧。
“沒有看到納莎.……女士。”漢尼拔試探地問道，小時候在孤兒院裏就對她“印象”深刻，這兩天也聽霧眠說了不少關於她的事情。
“她生病了。”霧眠言簡意賅。
生病？
很好。
漢尼拔心想，那個女人一定很恐懼他憋死湯姆的樣子，大概率是他靠近霧眠的一個絆腳石，沒出現正好，他還沒有真的下狠心來決定她的命運。
於是漢尼拔很開心地揚了嘴角，舉起紅酒輕輕抿了一口。
萊斯夫人一直暗中打量著漢尼拔，隻見男孩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嘴角噙著一抹優雅的笑容，看向霧眠的目光總是溫柔又小心地，舉手投足間都昭示著良好的禮儀，隻是閱人無數的萊斯夫人總覺得這個男孩帶著一種疏離感與警惕感，就像帶著假麵，讓她看不透。
納莎自然是沒有膽子告訴萊斯夫人她在火車上看到的，畢竟那時候隻有她一個人，沒人能夠證明她說的是真的假的，二來是那時候漢尼拔的樣子太過嚇人，讓她有些不願意提及。
所以萊斯夫人從納莎嘴裏得到的關於漢尼拔的評價是“那是個有些壞心眼的孩子吧，看上去並不善良，小姐隻是被他蒙騙了，雖然他的確救過小姐。”
萊斯夫人並不覺得這個話客觀，但是卻認可漢尼拔看上去並不是善類。
她可不相信能從戰爭裏活下來，還能從立陶宛千裏迢迢逃到法國，從難民遺孤搖身一變成了貴族少爺的孩子能是個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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