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鬼（十九）
一百多年後，地宮裏的霧眠疊著一隻隻紙船，百無聊賴。
時間飛起來真的很快，這一百年每一天幾乎都是重複，一旦相似，一百年仿佛跟一天沒有差別。
霧眠頭一次活這麽久，她發現自己並不太喜歡這樣。
她的容貌沒有任何變化，妖力強大到幾乎能和現在的鬼王抗衡一二，期間她隻昏迷了五次，每一次都之前強。
要說一百年裏有什麽大事，就是李臨死了。
霧眠覺得這真的是一件非常難受的事情，他見到她的時候她風華正茂，絕美無雙，他死去的時候她還是一如既往。
而她看到李臨是如何從一個小男孩成長為一個少年，成為中年人，成為垂暮之人，最後死在病榻上。
死前的時候她見了李臨一麵，才知道鬼王曾經問過他：你要不要變成吸血鬼，能永生。
可是李臨說：永生太長了，他想下輩子重新活過。
送他離開的那一天，鬼王隱隱有些奇怪，他仿佛在從李臨身上思考著什麽。
李臨到最後也沒有當成皇帝，有比他更適合的人出現了，他也沒有再踏出王城一步，幾十年都困在皇宮裏，宛如籠子裏的金絲雀。
但讓霧眠覺得難得的是，李臨一如年少，一雙鹿眼明亮而單純，隻看白，不看黑。
囚籠中他也能看到宮中天空上飛過的燕雀，也能作畫吟詩，甚至最後還娶了一位妾室。
她記得李臨臨死前望向她的滿足與豔羨，可也記得他的解脫與放鬆。
霧眠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怪誰好，還是感謝誰好。
鬼王保住了他與他母親的命，卻也剝奪了他的自由，還因為她的緣故白白受了兩次折磨。
後來她都隻見過李臨寥寥數麵，鬼王專橫強勢，不允許便是不允許，她難以撼動半分。
除了李臨之死外，這一百年平淡而無事，她不是能閑著的人，每天就想著法子逗鬼王開心，喜愛值早到了100，可是感化值堅強地停留在10上。
一百年啊，屁變化都沒有。
每每想到，霧眠都忍不住吐血三升。
“阿眠大人，這是今天的藥。”一旁的吸血鬼侍女端上藥碗，霧眠看著黑乎乎的藥汁覺得十分無奈。
非要說這一百年來讓她不舒服的事情，大概也就是鬼王的喂藥了。
不知道他從哪裏聽來的，說是吃什麽白色神鹿的血肉可以抑製妖力侵蝕，過兩天又聽說什麽果子能讓半妖變成人……鬼王還真一一派出人去尋找了。
這種荒唐的舉動在她每次昏迷醒來後最為甚。
這碗便是什麽白色神鹿的血肉了，霧眠還真見識了，就是一隻白化麋鹿，沒什麽用的。
霧眠舉起藥碗，一口喝下，忍不住直咂嘴。
的虧她妖力深厚，能消化這些東西，換做旁人早叫他給喂死了。
但凡她不喝藥，鬼王那眼神就跟要把她千刀萬剮一樣，或者就直接不理她，又凶又野，搞得霧眠不敢再忤逆他了。
“今天有人送來了一位人類女子給鬼王大人，霧眠大人您看？”吸血鬼侍女乖乖站在霧眠的身側，她對眼前的少女了解不多，隻知道她是鬼王心尖兒上的人，鬼王對她好的不得了。
他們平日怕鬼王怕的要死，隻有眼前的女子感掛在鬼王身上撒嬌發脾氣。
霧眠皺眉：“不是不許再送了嗎？”
這一百多年裏，鬼王幾乎斷了吸食人類的血，偶然送來的都被他分給了下麵的人，霧眠已經成功地成為了鬼王的專屬口糧，百年良心“店”。
話說這次她也並沒有遇到慧玲，按照時間算了，慧玲這個時候都應該十七八歲了。
大抵是因為她的攪局，才錯開了鬼王與她的時間線吧。
“他們說是經過鬼王允許了的……那處理了？還是？”吸血鬼侍女詢問道，就算是霧眠要攪局，鬼王大多也是不會生她的氣的。
“帶上來看看吧。”霧眠漫不經心地說道，手中握著的筆在紙船上畫出了一個Q版的小狐狸。
她還是有些疑惑，鬼王已經很久不會接受這樣的進貢了。
等到把人帶上來後，紮心的就是霧眠了。
要什麽沒什麽，怕什麽來什麽，大概就是真實寫照。
霧眠看著麵前漂亮的女子，一陣無語，她前兒還想著不會再遇見慧玲，今兒就撞上了。
慧玲很是漂亮，鵝蛋臉，柳葉眉，臉頰微微有肉，讓她看上去很有少女感，溫柔又美麗。此時她穿著月牙色的朝服，低眉順眼地站在一側，雙手交叉與前方，微微泛白的節骨昭示了她的緊張。
霧眠幾乎透過她，就看到了鬼王初戀的模樣，心裏堵得慌。
“都下去吧。”霧眠揮了揮手，今日她穿的是紅色的襦裙，銀白色的長發與尾巴耳朵皆沒有收斂。
她走到慧玲麵前，說道：“敢騙鬼王？”
慧玲一震，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到便是霧眠的半妖的樣子，心中十分害怕，卻又強壓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跪了下去，鬼王自是不會見她的，但是她沒有任何辦法了。
人們都說她是美人，她想試試，能不能讓鬼王救她的家人。
她雖不知眼前的女子是誰，可是也能感受到她身上不善。
霧眠覺得鬼王是不會見她的，自己不過炸一炸，還真炸出來了。
“請大人您讓我見鬼王一麵！”慧玲輕聲說道，卑微而小心。
霧眠歪頭，劇情裏的鬼王對慧玲可算得上很好了，為了她稱王，為了她放下尊嚴，可是她卻愛上了李允，還幫著李允想要殺死鬼王。
她一下子就有了別的心思。
“你是有事相求嗎？”
沒事，誰會來找鬼王？誰會來這“龍潭虎穴”？
慧玲再次顫抖了一下，若非實在沒有辦法，她也不會來找鬼王的，她聽說過他傳聞，隻覺得可怕至極。
“我倒是知道有別人可以幫你。”霧眠緩緩蹲下，伸出食指挑起了慧玲的下巴，一雙杏眸清澈耀眼，叫人忍不住想相信。
慧玲沒有敢躲開，她小心地與霧眠對視著，問道：“您為何要幫我？”
霧眠不語，她想既然她與李允是命中注定的一對兒，這次她就成全了他們。
等到鬼王回來的時候，地宮之外已是天明了。
在進寢宮前，鬼王先取來了帕子，擦著手上與臉上的鮮血，那些像荊棘一般紋路的血跡暈染在白色的帕子上，分外滲人。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隻吸血鬼暗衛，隻見那人跪在地上，說道：“鬼王大人，按照您的吩咐，還差21個孩子。”
鬼王扔下帕子，在它落地的那一刻，便成了灰燼。
“找，繼續找。”鬼王的聲音冷漠而低沉，他笑了笑，目光是近乎瘋狂的偏執，他是王，他要做的事情，不可以不成功。
“嗯……唔……不要了……”床榻上，紅色的幔簾層層跌墜，攏住了那交織的一對男女。
女孩的手無力地扶在男人的肩頭上，眼尾紅暈。
她還是半妖的姿態，因為男人強硬的進犯，她連尾巴都是蜷縮著的，可是這樣也逃不過男人的把玩。
等到紅帳內的聲音漸漸停息，霧眠已經近乎般睡了。
她脖頸上鮮紅的兩粒朱砂與其之間交織的紋路，昭示著女孩剛剛被進食的記錄。
鬼王將小狐狸抱在懷裏，輕輕親吻著她的發。
霧眠輕輕喘著氣，一雙杏眼媚眼如絲，她用腦袋蹭了蹭鬼王的胸膛，說道：“鬼王大人，是不是我想要什麽都可以？”她的聲音沙啞又嬌羞，滿滿都是期待。
“嗯。”鬼王一愣，隨即說道。
小狐狸又香又軟，讓他愛不釋手，這一百年的日子，第一次讓他覺得有些不一樣了。
他有時候回問自己是不是非她不可，但是想來，也許他不會在遇到下一個像她一樣撬開他心扉的人了。
哦，不，小妖。
“說，想要什麽？”
他輕輕揉著霧眠的耳朵，聽到了小狐狸不受控製的嬌哼，心中覺得很是有意思，他收攏了手臂，讓小狐狸緊貼著他的胸膛。
“我們成婚吧。”小狐狸說道，聲音又輕又軟，跟撒嬌似的。
她勾住他的食指，再次說道：“我們成婚吧，嫁給我好不好？鬼王大人？”
鬼王一愣，隨即敲了敲她的腦袋，說道：“應該是你嫁給我。”
“那成婚吧，好不好？”霧眠說道，成婚的意義向來是最不同的，她不知道鬼王什麽時候會按照原劇情被殺死，也有可能不會死了，但她更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死。
其實……她感覺快了。
妖力的疊加侵蝕，讓她更強大的同時也更虛弱，她愈發強烈地能夠感受到另一個靈魂在拉扯她的意識與身體，那個靈魂瘋狂而嗜血，充滿恨意與怨念。
而鬼王的感化值一直非常低，她想最後拚一把，看看能不能一次刷滿感化值。
“為什麽突然想成婚呢？”鬼王並不排斥結婚，隻是覺得人類的俗禮不能約束他。
可他已經為小狐狸破例了許多次，再多這一次也不要緊。
“因為，成婚時的喜袍好看。”霧眠笑著說道，“還因為……成婚能成為您唯一的妻子，哪怕死了也能與您葬在一起。”
她伏起身子，輕輕一吻落在鬼王的額頭上。
那是被珍視的感覺，落在鬼王的心頭讓他覺得血液都逐漸暖和了起來。
“不會死的，你要陪我千年萬年。”鬼王將小狐狸抱進懷裏，低聲在她的耳邊說道。
小狐狸不會死的，他們會走過千年萬年，永永遠遠在一起。
她就是他黑夜裏的光，是王嬌養在掌心的寶貝，誰也不能奪走。
“那您答應了嗎？”小狐狸的一雙杏眸閃閃亮亮，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
鬼王輕笑出聲，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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