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鬼（七）
“我會保護鬼王大人的！”霧眠雙手托住腮，一雙杏仁眼笑成了天上的上弦月，亮晶晶的。
鬼王發現自己很喜歡霧眠這雙眼睛，幹淨得能夠一眼看到底，可是並不是淺薄無知的幹淨，而是宛如赤子裝不下任何汙穢的幹淨。
大抵身處黑暗中的人都是這樣，越黑暗越見慣了醜惡，便越向往光明。
霧眠小算盤打得啪啪響，她可是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件黑袍，可以讓吸血鬼不被陽光灼燒。
而這件黑袍正在守護鬼的手上，霧眠琢磨著等她妖力再強大些就把黑袍給偷回來，送給鬼王。
這樣他就可以走到陽光下好好看，而不是在死亡的時候才能見到光明。
我會保護你的……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從一隻小半妖的嘴裏說出來。
鬼王將那封密報撕下來，指尖反動，緩緩疊出了一隻小紙船，放在了案台上。
霧眠也不說話，乖乖地看著他的舉動。
“阿眠，要我教你嗎？”鬼王說道。
霧眠點頭：“好啊。”
莫名，霧眠鼻頭微微一酸，她很喜歡他叫她阿眠的時候。
是夜，霧眠穿著夜行衣靠著0244提供的情報遊走在小巷街道間。
黑色籠罩了一切房屋，月色朦朧，樹影婆娑，風兒輕輕，吹拂著群星晶亮的臉龐。這個一個晴朗而星辰遍布的黑夜，其實並不適合殺人越貨。
但是難得今日鬼王外出，她才得空出來打探一番。
這件黑袍，就像是霧眠認定了一樣。
好像得到它，就可以把初日陽光都給鬼王看看，讓他開心一點。
約莫半刻鍾，霧眠達到了一處略微荒涼的城區，一個老舊破爛的宅邸靜靜矗立。
霧眠裹著黑色的夜行衣，銀白色的長發和耳朵攏在了帽子裏，尾巴也被她強行繞在腰際塞進了衣物裏。
狐狸麵具罩住了她的小臉，隻剩下了一雙黃色眼仁棕色瞳孔的眸子在黑暗中發著幽幽的光。
她一個健步踏上樹枝，落到樹幹上時沒有一絲聲音，連一片樹葉都不曾驚動。
成為半妖後，她的視力極佳，隱隱可以看到宅邸深處那亮起的微光，兩三人影微微搖晃。
可還是太遠了，她聽不到聲音。
猶豫片刻，小狐狸咻地竄上房頂，在順著牆壁流下來趴在門邊偷聽。
她特意叫0244幫她更全麵地隱去了氣息——畢竟這個守護鬼還是鬼王的師傅，肯定不太好對付。
距離被縮短，霧眠自然能夠聽到裏麵在說什麽了。
“鬼王，他留不得，您也看到了如今的局麵……他作惡實在是太多了……”一個陌生的男聲說道，霧眠隱約記得這是貞顯世子的聲音。
“是的，姑且不說鬼王，今日大人您誅殺的那隻吸血鬼之前已經轉化了不少無辜人類……這幾日搜捕合作，可是趙府那隻銀白色頭發的狐妖還是沒有找到，我隻怕是這幫吸血鬼新找的幫手……”另一個更為年老的聲音說道。
“狐妖麽？我曾略有耳聞……”隻有最後的聲音霧眠是有印象的，他就是守護鬼。
隻有中間那個聲音霧眠不知道，但他的話語中提到了趙府和她的事情，這叫霧眠不得不提防。
“那隻狐妖也害得我師弟功力大減，日日受折磨，也不知道這期間她參與了多少事情。”還是那個陌生的聲音。
“倘若妖類與鬼王勾結，我們豈不是更加難以推翻他。”貞顯世子顯然有些急切。
……
裏麵的人討論地起勁兒，霧眠聽得也起勁。
隻是不知何時，她的腳邊出現了一隻黑貓。
霧眠被嚇了一跳，眼瞅著這黑貓就要開嗓子喵喵叫朝她撲過來，霧眠就用妖力封住了它的嘴。
卻沒想到妖力剛剛使出，屋內便傳出一聲吼聲：“何人！”
接著是宛如刀刃般的白光緊貼著霧眠的麵具劃過，這一擊沒有打掉霧眠的麵具卻擊落了她的帽子，銀白色的長發如瀑布披下，一雙狐狸耳朵也暴露在了空氣中。
霧眠狠狠瞪了一眼黑貓，提腳開溜。
身後又是幾刃白光朝著她攻擊，霧眠左躲右閃，飛速逃離了現場。
等守護鬼幾人走出門外時，僅僅看到了地麵上破碎的帽子與一縷白發。
“這！”貞顯世子微微震驚，“不會是鬼王的人？”
他的麵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不對。”守護鬼沒有說話，倒是他身邊的道士說話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清丹道士，他彎腰撿起這一縷銀白色的發，細細感受其上的妖力，目色一冷說道：“這個趙府那隻狐妖。”
“難到他們真的勾結了？”
“這隻小狐狸不簡單。”守護鬼微微皺眉，聽清丹道士所言，這小狐妖不過剛剛轉化，短短幾月適應到這種地步，能夠在他和清丹道士的眼皮子底下偷窺逃跑……
當真是不能不防了。
“不過誅殺狐妖，可比誅殺吸血鬼簡單多了。”
守護鬼喃喃道，一揮手，黑貓走到了他的腳邊蹭著他的腿。
霧眠麻溜地飛竄，並不知道她的實力已經引起了他們的猜測，而守護鬼也並不知道這隻小狐狸有個叫“係統”的東西，幫著藏匿氣息提前警報。
就在跑走的那一刻，霧眠也看到了守護鬼身上的衣服就是那件黑袍……等她有機會，一定扒下來送給她家鬼王。
到了地宮，霧眠卻意外地嗅到了鬼王的氣息。
咦，他怎麽先回來了？
霧眠一愣，果不其然剛剛踏入主殿就被喚住了。
“阿眠。”
“在呢！”霧眠踮起起腳尖，乖得跟個鵪鶉似的轉過身去，看到鬼王從裏側的暗道裏走來。
今天他穿了一件暗紅色曼陀羅花紋的長袍，妖冶豔麗地花朵大片大片盛開在他的身上，內裏是純黑色的裏衣，一條金色流紋的窄腰帶緊扣在腰際，勾勒出這如妖孽般的男人的結實精瘦的腰部。
他脊背挺得極直，身形高大卻不粗獷，肩與胸膛極寬，很是威武好看。
鬼王發現最近小狐狸很活躍，總喜歡趁著他不在的時候往外跑。
他踏步向前，卻突然在空氣中嗅到了一絲另類的香甜。
濃鬱得仿佛瓊枝甘露，散發著強烈的誘惑。
而他記憶中，這種香甜味道也是曾經出現過的。
霧眠乖乖地立正站好，卻看見朝著她走來的鬼王慢慢紅了眼睛。
那一雙原本棕黑的眸子像是被鮮血席卷，一點點變得可怕而猙獰。
鬼王愈靠近小狐狸，這種甜美便愈發勾人。
他站到小狐狸的麵前——相比他一米八幾的身高，小狐狸現在也就剛剛一米六，揚起腦袋看著他，還有些吃力。
鬼王伸手撩開小狐狸銀白色的長發，果然看到了脖頸上那一條細小的血痕，隻有幾滴血珠滲出，卻足以勾得他心魄四亂。
霧眠感受到鬼王手指的冰冷，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的脖頸上有點點血跡。
“咦？”
難道是逃跑的時候被那吸血鬼幾人所傷？
她竟然一點痛楚都沒有察覺。
霧眠這麽一摸一縮，又有點點鮮血滲出。
她還沒來得及捂住，鬼王指尖輕輕掠過，食指上一滴血珠圓潤而晶瑩。
他張開嘴，將食指放進了嘴裏，輕輕舔舐著，霧眠離他的臉是如此靠近，極好的聽力能夠完美地捕捉到他舔舐的聲音。
霧眠小臉爆紅，鬼王的唇形極其好看，做這種動作的時候分外色情魅惑。
冷靜，你是一隻未成年的受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的小狐狸，不能垂涎他的美色……
小狐狸自我洗腦，可是臉的溫度卻逐漸升高。
“怎麽受傷了？”鬼王伸出舌頭最後舔了舔自己的手指，然後盯著小狐狸的脖頸問道。
他的聲音分外低沉婉轉，仿佛捕食前的野獸偽裝的溫柔。
“可能……可能……被樹枝刮的？”霧眠試探著撒謊，被鬼王這般欲求不滿的目色盯得發慌。
鬼王伸出手輕輕摸著小狐狸白淨細嫩的脖頸，對於吸血鬼來說，漫長而無光的生命裏鮮血是最好不過的慰藉品。
他的記憶中，不曾嚐到如此美味的食物。
“您……您很餓嗎？”霧眠猶豫了一下，然後小心地問道。
“有點。”僅僅那一點血，就已經讓他有些想要放肆了。
霧眠那一刻腦子裏浮現了很多畫麵，什麽吸血鬼吸血就跟GC一樣爽，什麽被吸血鬼咬了就成了吸血鬼，什麽……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盤踞在她的腦海，隻是她好像沒有見過鬼王的食物有活著被他享用完的。
“那……您需要嗎？”霧眠猶豫著扯了扯衣領，露出了更多的肌膚。
一雙狐狸耳朵微微顫抖，昭示著主人其實並不平靜的內心。
霧眠想了想，其實自己可能不虧，她是隻半妖，肯定不會咬一次就掛了……而且其實這些日子，還真產生過對鬼王食物的嫉妒……
因為有時候他吸血的模樣，就跟情人間的纏綿一般，叫人看得很是刺眼。
鬼王微微一愣，一雙猩紅的眸子這才慢慢挪到了小狐狸的臉上。
她有些忐忑，卻並不害怕。
那雙同樣異於常人的眸子還隱隱散發著期盼與喜悅。
這不太對……
他從沒見過有人這樣對他。
“我是狐狸，不容易死的。”
小狐狸仰著腦袋輕輕說道，一雙杏仁眼笑成了月牙，潔白的小尖牙明亮而可愛。
鬼王一雙猩紅的眸子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點點盛放，他伸手捂住那雙太過於璀璨的眸子，低頭伸出獠牙咬在了小狐狸的傷痕處，然後輕輕刺下。
血管被重創，鮮血爭先擁後地流出，他的唇冰冷而柔軟，抵在她的肌膚上讓霧眠有片刻的失神。
“唔。”
霧眠伸手扶住了鬼王的腰際，一雙小手緊緊抓住了鬼王的腰帶，他的禁錮過於強烈，讓她無處可逃。
雙眼被遮住，黑暗中她更能夠感受這樣的過程。
起先是痛苦的，鋒利的尖牙咬破肌膚，像是野獸滿魯莽瘋狂。
他的吮吸仿佛抽走的不隻是她的鮮血，還有她所有的意識與思想，所有的力量與戒備。
讓她像傀儡一樣慢慢臣服在這樣的痛苦中，最後從中感受到片刻的病態的滿足歡愉。
這過程好像十分漫長，直到最後他的舌頭輕輕抵在傷口處，冷膩地拂過她的肌膚，仿佛安慰一樣，霧眠才意識到結束了。
她的眼前慢慢昏沉，四肢沒有了一點點力氣，她緩緩癱軟下去，最後落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
雖然冰冷卻很結實強壯。
鬼王看著小狐狸慘白的沒有血色的小臉，慢慢將人抱起來，朝著寢宮走去。
這是數百年來他第一次如此放肆，放肆到小狐狸身上所有的血都要吸幹了。
他的興奮與欲望支配著他的舉動，他想如果這不是小狐狸，隻是陌生的一個進貢品，他恐怕真的會毫不留情。
鬼王舔了舔嘴唇，那股讓他瘋狂的香甜此時遊走在他的四肢百骸，不僅給他帶來異與人類的強大力量，還給他帶來深深的貪念與歡愉。
他把小狐狸放到軟塌上，她的脖頸處隻有兩個小窟窿，已經沒有血跡了。
鬼王想了想，伸手覆蓋在了小狐狸的脖頸上，一點黑紫色的力量注入，隻見那兩個小傷口慢慢凝固成了兩粒紅點，宛如朱砂般好看，它們之間交織著繁複的花紋，卻又很快消失不見。
“留個紀念。”鬼王輕輕喃道，看著打上烙印的小狐狸，他覺得很是高興滿意，這是幾百年來都不曾出現過的情緒。
往後，不管小狐狸在哪裏，他都能找到她。
她的身上到死都會有他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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