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手(二十一)
葬禮上,難得霧眠穿上了黑色的長裙。
黑稠如夜的長裙包裹著她玲瓏有致的身材,下擺的鏤空蕾絲隱隱可以窺見那藏在裙後的白皙小腿,她的胸前別著一枝玫瑰胸針,暗紅的宛如已經幹涸的血跡。
帶著黑色麵紗的小禮帽擋住了霧眠的小半的容顏,陰沉的黑與病態白相交輝映,煞是好看。
霧眠站在墓地前,聽著神父的禱告祝詞,思緒卻已經飄到了別處。
李貴去世的當天,他的遺囑也宣告了。
對外,是霧眠拿到了李貴所有的財產,這也就宣告著,李家的戰爭將一觸即發。
金含雅他們倒沒有霧眠所想的瘋狂失態,他們平靜地希望先讓老人入土為安,然後再來解決公司的事情。
霧眠沒有異議,坐等著看他們的下一步。
“李小姐,老會長不可能是自然死亡的。”車助理紅著眼眶,站在霧眠的身邊,他是老會長從孤兒院裏領出來的孩子,他這條命都是老會長給的。
霧眠微微挑眉,輕聲問道:“為什麽?”
車助理深吸一口氣說道:“老會長曾寫字給我,他說他就算死也要撐到金含雅和李長光倒台……也不瞞您說,老會長中風就是金含雅幹的……這些年金含雅蠶食李家的情況您也看到了……”
“金含雅為什麽這麽幹?安安心心等到老會長退位不好嗎?他可就李長光這一個兒子。”霧眠的語氣漫不經心。
“李南荷,是老會長的孩子。”車助理終於鬆口了這個秘密——其實也不能稱之為秘密。
“可笑,”霧眠輕呼出聲,“李貴提前去世,我們的計劃也需要變一變了。”
後來兩人都不再說話,霧眠靜默在墓前,卻突然發現身側隔著好幾個人的李南日有些不對勁。
李南日不停地用手帕擦著臉上的淚水與鼻涕,整個人幾次想嘔吐卻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隱約有些痙攣,腦袋肉眼可見地一抽一抽的。
霧眠可不相信他是傷心過度搞成這個鬼樣子的。
她微微示意車助理,後者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悄悄離開了葬禮。
霧眠幫著葬禮的事情,趙泰晤正忙著跟母親全昭攤牌的事情。
全昭不告而來,卻意外撞見了霧眠給趙泰晤畫的luo畫——霧眠喜歡在角落裏寫下自己的署名,而這一次卻直接寫在了趙泰晤luo畫的胸膛上。
全昭本以為隻是簡單的模特的工作,卻撞到下人討論泰晤和霧眠的事情,這才知道事情不止這麽簡單。
而此時,趙泰晤正優雅地坐在沙發上,用勺子攪動著杯中的咖啡,順便給姐姐發個消息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他的對麵,則正是暴跳如雷的母親。
“瘋了瘋了,你跟你姐姐?你們倆……這是□□啊……”全昭瞪大雙眸說道。
趙泰晤伸手摸了摸自己唇畔的咖啡漬,淡定地說道:“鬧夠了沒有?鬧夠了就趕緊回去,父親應該現在還不太想看到你。”
全昭說道:“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母親?”
“有,”趙泰晤揉了揉太陽穴,並不覺得現在攤牌過於刺眼,她遲早都要知道,也根本阻止不了,“但這不是你反對你理由,我會給你養老的,父親也會。”
全昭看著淡定而薄涼地坐在沙發上喝著咖啡的兒子,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泰晤,你怎麽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是一時興起對吧?媽媽這就叫你爸給你安排好人家的女兒,絕對不會比你哥哥的老婆差……”全昭喃喃道,又像是在安慰趙泰晤,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誰會願意嫁給一個庶子?還是說,嫁過來,再逼著我去爭家產?”趙泰晤放下咖啡杯說道,語氣裏帶上了淡淡的嘲諷。
他不是不愛自己的媽媽,隻是覺得也沒有那麽深。
他會為她養老送終的,父親也是,但是他們都沒有資格來指手畫腳他的人生。
“胡說,”全昭真是被氣著了,大口喘著粗氣。
“行了,姐姐很厲害的,她最近在忙李家的事情,你沒事不要打擾我們,想去逛街什麽的我叫人陪你,父親那邊我會幫你瞞著的。聽說最近他那老婆正因為我進公司跟他發脾氣呢,你別往槍口上撞。”趙泰晤的聲音從容而慵懶,乍一看,那漫不經心的模樣與霧眠一模一樣。
“還有,趙家我隻拿我們該拿的那一份,別的我不會要的。”
最後他補充道。
“為了那個女人?”全昭尖聲說道。
“您可能過段時間就要叫改口叫兒媳婦了。”趙泰晤再次補充。
哐當。
隻見全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趙泰晤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慌中有序地撥打了救護車的電話。
一個月後,全昭乖乖地回了趙父在外地給她安排的房子。
至於他跟霧眠的事情,她半分都不敢告訴趙父。
這件事情說出去,倒黴的隻會是自己兒子,她平日裏雖然愚蠢,這件事情倒是清明。
她現在也隻能每日求佛禱告地盼著趙泰晤早點厭棄這個女人,找個正常女孩結婚生子。
她甚至都不指望這個女孩是多高門大戶,隻要跟趙泰晤沒有血緣關係就行。
當然,事情總是不如願的。
因為趙泰晤向霧眠求婚了。
傍晚,斜陽的餘暉透過落地窗的玻璃熙熙攘攘地撒進開放式的廚房裏。
霧眠係著圍巾正在切菜,趙泰晤跟個背部掛件似的黏在了她的背後,雙手從抱住霧眠的腰,腦袋輕輕放在了她的頭頂,時不時還蹭上一蹭,簡直就是隻大狗狗。
這些天他一麵忙著趙父給他安排的公司事情,一麵照顧著她,明明自己也不輕鬆,還死活不願意撒手一段時間。
她也和趙父見過幾麵,都是平日的家宴,他待她一如既往的親密,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被她泡到床上去了。
或者說,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泡了自己的偽表姐。
不過霧眠這段時間也格外忙,因為李貴的死打亂了他們不少計劃,也沒太顧得上趙泰晤。
“姐姐。”趙泰晤的聲線低沉又性感,他愈發得像個穩重的男人了,讓霧眠感受到日益加深的安全感。
他的手從霧眠的腰際慢慢地挪到了手臂上,又延著手臂輕輕覆蓋在了霧眠握著刀柄的手上,慢慢攏住。
“姐姐嫁給我好嗎?”趙泰晤咬了咬霧眠的耳垂,變戲法似的變出一枚鑽戒來。
鑽戒不算特別大,璀璨漂亮的紅寶石鑲嵌在了玫瑰花狀般的銀色築鏈之中,精美卻不繁複,晶瑩剔透中透著純潔的靈氣,煞是好看。
霧眠一愣,切菜的手頓住了。
她有些呆呆地看著趙泰晤的側臉,一雙明眸跟沾了霧氣似的無辜可愛。
“瘋了?”霧眠下意識地說道。
趙泰晤滿懷的深情陡然被噎住了,這鑽戒是他花了一個月精心挑選的,用的也是他自己開拳館、私下開賭注賺來的。
結果就得到了女人這樣一句話。
他一時間氣不過,懲罰似的拍了拍姐姐的蜜臀,掰過她的手把鑽戒強行地戴了上去。
霧眠看著無名指上漂亮的鑽戒,哭笑不得:“有這麽心急嗎?”
趙泰晤親了親霧眠的唇,狠狠地點頭:“外麵的狼崽子太多了,必須宣誓主權。”
霧眠心想:哪個狼崽子狠得過你,別人是狠人,你是狼人。
雖然這麽想著,霧眠心底還是開心的。
這不是一個多麽浪漫、空前絕後的求婚,就隻是在廚房裏、隻是在當下、隻是在麵對一個你很愛的人,連見證者都不需要,你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占有明示,想要一個明確的未來。
“姐姐你願意嗎?”趙泰晤猶豫了一下,還是很有儀式感地問道。
霧眠揚了揚手上的戒指,說道:“你都強行戴上了,我還能說啥。在說了,連單膝跪地都沒有……”
趙泰晤將姐姐抵在廚房案台旁,握著她的爪子狠狠親了一口,說道:“老子雙膝跪地都願意!”
說罷,趙泰晤作勢就要跪下。
霧眠趕緊把人扶住,輕輕說了一句:“我願意。”
趙泰晤明明已經在腦海裏勾畫了無數次這樣的畫麵,卻在真實聽到的時候,整個人像是陷入了巨大的幸福裏,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與狂喜湧上心頭。
他一把抱起姐姐,霧眠突然騰空,驚呼著摟著了趙泰晤的脖子,看著他跟個小孩子一樣地鬧騰。
等到他開心夠了,就把霧眠放到了一旁的沙發上,自己換上圍裙再也不讓霧眠幹半點事情。
“還有,等等姐姐處理完國內的事情,我們就離開吧。”趙泰晤壓抑著狂喜說道,他的心髒砰砰跳動,仿佛有無數的小人在放鞭炮。
“姐姐喜歡畫畫,我就幫你背畫具;姐姐喜歡辦畫展,我就努力賺錢給姐姐辦……”趙泰晤一麵做飯一麵說著,溫柔得能夠滴出水來,“姐姐,我們什麽時候辦婚禮?”
正在喝藥的霧眠差點沒噴出來,這進展也太快了。
“不如跟你33歲大壽一起辦?”趙泰晤舉著鍋鏟子轉過身,一臉的嚴肅認真。
霧眠聽到33歲大壽這幾個,默默抽出抱枕扔向了趙泰晤,趙泰晤一手接住抱枕還是笑得傻兮兮的,跟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李貴的喪事並沒有阻止金含雅給李南俊娶媳婦兒,反倒是加速了她的計劃。
再離婚禮還有一個月的時候,李南日吸毒飆車肇事逃逸。
趙泰晤當時聽到消息,還真覺得這新藥不錯,瘸子都能飆車了,醫學奇跡啊。
霧眠聽到這個消息也不意外,李南日出事的地方,正是霧眠母親出車禍的地方。
而他車上摟摟抱抱的漂亮姑娘,也是霧眠安排的人。
此事一出,一片嘩然,霧眠就這噱頭又隨手拋出了金含雅□□、害她母親的錄音,朝著這旺火中又加了一把。
金含雅也沒有辜負自己的期望,小兒子在監獄裏,李家表態一切走司法程序,小兒子該蹲監獄蹲監獄,該受罰受罰——這也就等於著金含雅當機立斷地拋棄了這個小兒子;而她自己也大喊冤枉,請了最好的律師接受檢查,想要證明清白。
不得不說金含雅這一出很漂亮,不卑不亢地暗示有人針對他們李氏集團,又舍棄了不爭氣的小兒子保全了大兒子。
霧眠也不怕撕破臉,每天一點點地放上證據,盡管因為年代久遠,調查困難,非法錄音什麽的又不能作為決定性證據,一時間也拿金含雅沒有辦法,但光是輿論和股價下跌就能讓他們不好受了。
再說說約翰和維特,兩人的事情幾乎人盡皆知,老克爾也終於放棄了棒打鴛鴦,自己買了個小島養老去了。
霧眠和張愛研就這樣不緊不慢地給金含雅施壓著,卻萬萬沒有想到金含雅和李長光讓婚禮如期進行了。
“計劃如期?”霧眠對著電話緩緩說道,她正站在李南俊婚禮包下的城堡門口——聽說金含雅為他挑選的小媳婦,還是個少女心爆棚的小姑娘。
“當然。”張愛研的聲音悠悠慢慢地傳過來,來著一絲勢在必得的狠辣。
霧眠挽住身側趙泰晤的手臂,朝著車助理點了點頭,隨即說道:“好的。”
趙泰晤聽到身側女人一句定音,他忍不住把人摟進了懷裏,心想著不管發生什麽,他的姐姐半根頭發絲都不能少。
婚禮未正式開始前,金含雅竟然還能夠打扮地光鮮亮麗上天致辭,她還給霧眠發了請帖,做足了大度的戲碼與樣子。
甚至她還能夠在大庭廣眾下拉著霧眠的手,說一切都是陷害。
也的確,這事情目前查不出個真實結果來,金含雅做的太幹淨了。
霧眠倒也不著急,她淺笑著接受了金含雅所有的安排,這樣的淡定與從容,卻讓金含雅更加不安。
等霧眠欣賞夠了,她悄然地鎖定了一個高大普通的服務生。
婚禮沒有請任何媒體進入內部,但是不代表不會有人混進來。
準確說,不代表不會有人放進來。
霧眠看著那個舉著托盤的年輕男人,朝著他勾了勾手指。
年輕男人掛著完美的笑容走進霧眠,一舉一動沒有半點出格奇怪的地方,跟所有受過專業訓練的服務生沒有任何區別。
而誰又知道,他又是一位神出鬼沒、身價很高的頂級狗仔呢?
“您好。”他45度鞠躬,將托盤上的香檳放到了霧眠的麵前。
霧眠取下一杯,輕聲湊到他的耳邊說道:“左側小別墅,二樓303號房間,有驚喜給你。”
她不緊不慢地說道,也順便觀察著年輕男人的臉色。
隻見那個服務生沒有露出半點異樣的情緒,他微笑著起身,朝著霧眠輕輕點頭,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地離開了。
霧眠輕靠在桌子旁,微微抿了一口酒。
趙泰晤不知何時,雙手攀上了霧眠的腰肢。
“姐姐又在看什麽人?”他有些吃醋,隻是離開了片刻,姐姐的眼睛又挪到了別人的身上。
霧眠捏了捏他的爪子,說道:“能讓李家結束的人。”
而在一旁,看著這對姐弟不正常的親昵舉動的李南秀,覺得心口好疼,全然沒有注意到那個意外的服務生。
果不其然,在婚禮即將開始的三分鍾,左側小別墅發生了一陣騷動,霧眠也沒有去看,帶著趙泰晤直接離開了。
第二天,深水魚雷炸翻了整個上層社會。
婚禮當天,李南俊和神秘女子在小別墅私會,衣冠不整,有圖有真相。
霧眠看到的圖片上,女子僅僅有半個側臉,大半個背部都裸露了出來,臉上依稀還有淚痕。
女人拍的並不清楚,但是男人卻拍的一清二楚。
但霧眠知道,那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張愛研。
她本身就個名模,要不了多久就被人扒了出來,很少有人知道她當過小三兒生過兒子,更沒有什麽人知道她的兒子也是李長光的兒子。
這件事情爆出來,最先暴怒的就是李長光。
自己的兒子泡了自己的小老婆,頭頂是一片近色的綠啊,青青草原都沒有這麽廣闊。
他甚至還懷疑李南荷不是自己的兒子,可是都是父子,屁也查不出來。
這到底綠沒綠,也沒人知道了。
就這麽一個事,李家都瘋了,窩裏鬥的甚至李長光要拉著李南俊做親子鑒定了。
最讓霧眠意外的是李南俊的反應,從婚禮後,他就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裏,任外麵鬧得天翻地覆,自己冷靜地都跟要出家了似的。
霧眠本以為這個李南俊是個王者,結果是個青銅,還挺經不起打擊的。
晚上的時候,霧眠卻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李霧眠,你讓我不好過,你和那個賤人也別想好過。”金含雅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刻薄尖銳,仿佛厲鬼來電一樣。
霧眠被這充滿怨氣的聲音搞得頭疼,她揉了揉太陽穴,淡定地說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首吧,我們就收手。”
“好啊……”她尖銳瘋狂地笑著,霧眠卻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一雙明眸流轉,又有了新的想法。
董事會上,李長光和金含雅都沒有到場。
霧眠倒是淡定,一番舌戰群雄殺的這幫站隊金含雅的老頑固啞口無言。
滿嘴胡謅再加上氣勢淩人,霧眠大勝而歸。
下班的時候,趙泰晤被召喚回了趙家,霧眠自己到地下車庫取車。
還沒等她走到車位前,一輛黑色的吉普朝著霧眠飛奔而來,刺眼的燈光炸的霧眠一時間睜不開眼。
好在多年的底子還在,她盡可能地閃到一邊,隻是被狠狠擦傷了一下。
霧眠扶著牆勉強站了起來,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這個場麵。
車再次朝著霧眠發動,而這次,沒等到霧眠閃躲,另一輛白色的寶馬狠狠撞上了黑色的吉普車,製止了這一切。
霧眠站在昏暗的地下車庫裏,淺淺地笑著,張愛研從白色的寶馬車內朝著有些狼狽的霧眠看去,她心想:真是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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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法錄音沒有辦法作為法庭決定性證據的,所以僅僅是錄音和一個汙點人證(勒索)的幾個照片,是無法定罪的,所以就放在後麵解決了。
下一章結束,所以沒有交代的情況都會說明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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