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如膠似漆
“歸靡——”
落雁被歸靡抱著走在河水之中,為免掉下去,隻能是用手臂環緊了他的脖子。歸靡露出開懷的笑意,這種結果正是他想要的。落雁又氣又羞,他居然這樣戲弄她,實在是太過份了。
陽光躍出了雲層,萬丈金輝,灑落在玉梳河之上。
清澈的河水平緩渾厚地流淌,水底下大小形狀不一的鵝卵石清晰可見。
落雁與歸靡肌膚緊貼,他的胸膛是如此的強壯結實,有力的心跳像是鼓槌一樣,一下一下地敲打,隔著粗布的衣物把觸感傳遞過來。他輕輕鬆鬆就把她整個人抱在了懷裏,灼熱的氣息呼落在她的肌膚上,隻是橫淌過一道河流的距離,卻讓她覺得像是要走完從村裏到竹林的五裏路程一樣。
終於重新回到了岸邊,落雁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掙脫。
歸靡也沒有阻攔,拉著她的手,示意也同樣淌過了河水的大黃狗跟隨,然後大步地往竹林裏麵走去。
落雁上兩回來到這個竹林,已經是三四個月前的事情。
那次她掉進河水裏,歸靡帶她回來換衣服,然後她在幾日後把換洗的衣物歸還。
如今歸靡獨居的木屋,早就舊貌換了新顏。
牆身被長年累月煮食的煙火熏染,陳舊而發黑的痕跡都已經全部抹洗幹淨,屋頂上加蓋了簇新的樹皮,結實耐用可以遮擋任何的風雨。而孔武曾經提到過的秋千架,就搭建在屋子的旁邊,周圍種滿了剛從山上移植下來的蘭花。
這處地方不再像是獵人在深山行獵,臨時搭建用來落腳的草棚。
四麵通暢的風從屋子穿過,從裏到外都透出溫暖、可靠的家的氣息。落雁情不自禁地抬起頭,動容地看著眼前強壯無語的男人。這裏將會成為他們的家,他花費了許多的心思在裏麵,她可以再也沒有後顧之憂。
“歸靡,辛苦你了。”
歸靡搖了搖頭,然後伸手過來用粗糙的手指,溫柔地撫過她的麵頰。
他半點也不覺得辛苦,反而在忙碌地做著這一切的時候,都是帶著喜悅、期待的心情。他一直默默地注看著落雁,從她還是搖搖晃晃地學步的時候開始,看著她從小丫頭出落成婷婷玉立的大姑娘,看著村裏的年輕男子被她吸引。
在城裏的時候,他隻差一點就失去了她,那種痛苦讓他難以承受。但是不管怎樣,她最終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
她是他今生認定唯一的妻子,他的這個心願很快就可以得到償還。
落雁耳根發燙地垂下眼睛,歸靡注視的眸光像是有魔力的一樣,讓她的心跳都在不由自主地加速。這個男人即將要成為她的丈夫,但是她在他的麵前,仍然羞澀得像是受驚的兔子。
歸靡拉了落雁進門,因為家裏馬上要增添人口,所以他特意動手新做了桌椅、箱櫃。木工活都是他自己完成的,不需要另外找人幫忙。他先把木板鋸好,然後敲敲打打,桌椅有了,箱櫃也出來了。
木製的家具做好之後,他打算全部都上漆。
山林裏生長著一種漆樹,在樹身上麵割幾道口子,把流出來的汁液收集起來,便可以作為漆刷木器的原料。用木棍不停地攪抖汁液直到黏稠,然後加入鐵末或者是朱砂,原來透明的汁液顏色就會發生變化,最後成為用來粉刷木器的黑漆和紅漆。
歸靡示意落雁去看已經做好的桌椅,詢問她要漆成什麽顏色。
這些事情他實際上可以自己拿主意,但是他喜歡看到她目光中流露出驚訝,喜歡她感激地看著他的感覺,每當這種時候,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就算是再苦再累也值得。
“桌椅都刷上黑漆好不好?”
落雁再次動容地看著身邊的男子,他到底有著怎樣靈活的一雙手?就連她的家中所用的家具都沒有這樣講究,但是他做給她的椅子,卻是全部都上了漆。“然後紅漆用來刷門窗和柱子,一定會又耐用又好看。”
隻要落雁說好的,歸靡都會在心底裏同意。
他露出淳厚樸實的笑容,拿起了豬鬃毛做成的刷子,動手去刷第一張的椅子。落雁想要幫忙,但是卻不知道從何入手,為免添亂她最後隻好坐在了木屋門前,托著腮安靜地看歸靡幹活。
漆好了的桌椅,不能放在太陽底下暴曬,因為樹漆遇到高溫便會融化,越曬就越是粘乎乎的。但是把它們搬進陰暗的地下室,越是潮濕陰幹得反而越快,待到樹漆都幹透之後,出來的就是漂亮光潔、結實耐用的家具。
雖然歸靡長得又高又壯,但是他幹起這種細致的活來,絲毫也不顯得笨拙。
這個男人像是沒有他不曉做的事情,落雁模糊地想到,她對他的了解是這樣少。關於他的父母、關於他逃難來到江家村之前的事情,或許要解釋清楚不是一時三刻可以完成,但是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她可以慢慢地全部找到答案。
認真幹活的男人最好看,落雁被歸靡的側影完全地吸引住。
他穿著天青色的粗布衣物,漿洗得硬梆梆的,被汗濕之後貼在了結實強壯的胸前。她注看著他棱角分明的側麵,漸漸的覺得麵紅耳熱、心跳加速。
歸靡偶然轉過頭,眸光正好與落雁的碰觸。
顯然她是很想親自粉刷一下桌椅,於是他招手示意她過來嚐試。
落雁接過了歸靡遞到她手中的豬鬃毛刷子,把手上麵還餘留著他暖熱的體溫,她燒紅著耳根,仿照他方才所做的,把樹漆來回地塗到木椅之上。“如膠似漆”果然不假,要把又黏又稠的樹漆刷上去,看似簡單的事情,但做起來卻是很有講究,不亞於她拿著繡花針刺繡被枕。
她不是刷得太重,就是刷得太輕,塗得像是大花臉一樣,實在是非常難看。
歸靡好笑地從身後伸手過去,執住了她的手心,教她來回地粉刷。落雁感覺到歸靡身上的熱力,隔著衣物傳透過來,她的臉紅得越發厲害,呼吸也亂了,頭腦更加是暈暈沉沉的。
“歸靡——”
她輕聲地開口,幾乎要化作一攤軟水,倒在他寬厚的胸懷之中。
歸靡拿走了她手中的刷子,扳過了她的身體,入神地注看著她。再過不久,她將會成為他的女人,所以他用的是占有的目光,這個世間隻有他一個男人,可以用這樣的目光注看她。
落雁的目光與他久久凝視。
跟這個男人相處的時候,並不需要言語,隻是透過彼此相視的目光,她便似乎可以讀懂他心中的千言萬語。
沒有等全部的桌椅粉刷完,落雁便挽起了籃子離開。
刷家具是細致活,需要花很多的時間,假若等歸靡全部粉刷完畢,她回家就會太晚。
歸靡帶著大黃狗,一直把她送出了竹林。
他在橋頭前麵停下了腳步,就像落雁第一回過來,他最後送她離開的情形一樣。落雁挽著洗衣籃走上了石橋,而歸靡的目光仍然在橋頭的另一側緊緊相隨。她含羞低下頭,整顆心都被即將與這個男人相守,每個日子裏的幸福和喜悅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