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片刻歡樂
清歡帶著落雁走到了茅草房的前麵。
屋子的確是有一段時間沒有人居住,打開門之後,裏麵一股黴味撲麵而來,但桌椅還是齊全的。落雁幫忙把窗板支開,屋子裏立即就明亮了起來,幾陣山風吹過,氣味也漸漸的消散。
“落雁,我們在這裏休息一下吧。”
“好的。”
落雁找到了水桶,到外麵的的水井汲了清水回來,把桌椅都抹洗幹淨。然後把粽子拿出來,燒著了灶膛裏麵的柴火,把它們全部放進鍋裏隔水蒸熱。粽子冷掉之後就不好吃,當水燒開之後,隨著白色的水氣冒出,滿屋子都飄蕩著粽葉的清香。
一路走來,他們都還沒有吃午飯,落雁的肚子此際感覺到了餓意。
在她幹活的時候,清歡一直沒有進來打擾。她等待柴火燒完之後,走到外麵才發現他躺在了大樹底下。光滑的青石板像是天然的床席一樣,他枕著自己的手臂,閉合著眼睛,樣子舒適到不得了。
“真是的。”
落雁抱怨著走過去,她怎麽說也是客人,結果客人在幹活,清歡這個主人卻在睡覺,他總是這樣非要把人氣死不可。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投映下來,照在清歡幹淨清秀的臉上。她平常沒有太多地注意他的容貌,如今湊近了細看,才發現他長得真的是好看。
無論是膚質還是五官,他都不像是普通的下人出身。
他似乎是許久沒有好好地睡這樣一覺,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連她在屋子裏抹洗以及燒火,弄出那麽大的聲響都沒有吵醒他。
落雁注看了他的睡容一陣,結果還是不忍心把他叫醒。
她在清歡的旁邊坐下來,托著腮安靜地等他醒轉。山風吹過,鬆濤陣陣,她漸漸的忘記了饑餓,在舒適的環境中闔上了眼睛。或許是過了許久,也或許是隻過了一小會兒,她迷迷糊糊之中幾乎要像清歡一樣睡著,忽然感覺到有人伸手過來碰觸她的臉頰。
“落雁,你睡著了嗎?”
她連忙睜開了眼睛,清歡的笑臉躍入了她的眼中。
“嗯嗯嗯。”
她坐直了身體,睡意也一下子打消。
清歡彎起了眉眼,眸光明亮地注看著她。落雁有些抱怨地開口說:“你怎麽躺在石頭上就睡著了呢?”
“聽著你在屋裏抹洗和燒火的聲音,像是有家裏的感覺,落雁,你一定會是很稱職的小妻子,我已經許久沒有睡得這樣踏實。”
“你這樣說我會不好意思。”
落雁的耳根微微地發燙,“清歡哥,你家裏的人都到哪裏去了?”
“他們都死了。”
清歡的眼神沉了下去,不管是什麽時候他總是帶著笑意,機敏而伶俐,但當提及他的家人,即使是落雁也感覺到了他跟平常不一樣。
“清歡哥,不要難過。”
這些年州府沒有發生大的災害,同時也沒有打仗,落雁不知道清歡的家人都是怎樣去世,但她不想再挑起他的傷心事,所以也沒有再追問。她把藏起來原本要給他的那個香包拿了出來,“這個是送給你的。”
“謝謝。”
清歡笑吟吟地接了過去。
落雁有些泄氣,“你早就知道我會把它送給你?”
“當然。”
清歡理所當然地回答,“你的三哥、月桂,甚至是霍總管都有,你怎麽可能不繡給我。”
“我才不要非繡給你不可!”
他像是她肚裏的蛔蟲,落雁任何的想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被他捉弄了太多次之後,她實在是非常泄氣。
“我聞到了粽子的香味,我餓了是不是現在就可以吃?”
清歡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表明已經是餓扁了過去。落雁連忙站起來說:“粽子已經蒸熱了好一會,但你總是睡著不醒來,隻怕又冷了回去。”
灶膛仍然帶著微溫,粽子的暖熱也正好入口。
落雁與清歡兩個人在屋裏坐下來,分食從府中帶出來的幾隻粽子。清歡是真的餓了,落雁才吃了小半隻,但他風卷殘雲一樣已經吃掉了三隻,以致落雁非常擔心他會撐壞。不管她會不會成為最稱職的小妻子,但他一定是最不客氣的主人。
吃飽了之後,落雁把桌上的粽葉清理掉,他居然都不幫忙。
落雁任勞任怨,也就不跟他計較。
日影漸漸的偏移,龍舟比賽大概已經要賽出冠軍,他們再不回去原來的地方,隻怕有力會非常擔心。落雁屋裏屋外都察看了一遍,確認火星已經全部熄滅,然後才拿起了籃子,催促著清歡離開。
“清歡哥,我們回去吧。”
“這麽著急幹嘛?難道還怕翠蘋把你三哥拐跑了不成?”
“你到底走不走?”
正當兩個人要走出茅草房的時候,外麵卻響起了腳步聲,一個四十歲出頭的中年男人彎身走了進來。清歡說過他的家人都死了,所以落雁當然不會認為這個男人是他的父親,她詢問地看向他,不知道該如何向走進來的這個男人打招呼。
“洛叔。”
清歡似是有意無意間,用身體攔在了落雁的前麵,擋住了對方銳利的目光。
“她是誰?”
中年男人毫不客氣,語帶不善地開口追問。他的眉心下麵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所以當眉毛擰結起來的時候,樣子顯得格外的凶猛。他身形的強壯不輸歸靡,落雁迎上了他的目光都隱隱地覺得害怕。
“落雁,你先往回走,到溪頭那邊等我。”
落雁縱使單純,也看出了這個中年男人並不歡迎她的出現。她點了點頭,順從地挽起了籃子離開。那個男人目光防備地看著她離開,然後用力地扣住了清歡的手腕。清歡皺起了自己的眉頭,“我不知道你今天會回來。”
“如果我不回來——”
中年男人回過了頭盯視著他,“就不知道你帶了個女子回來是嗎?你怎麽可以隨便帶人回來?”
“你迫得我這樣緊,隻是片刻的歡愉,你也不要給我嗎?”
兩個人的目光對視,一下子之間劍撥弩張。
屋外的落雁已經走遠,身影隱入了山林之中。清歡掙脫了中年男子的箝製,踏出茅草房追趕著她的腳步而去。山林有風,溪水流淌,當他追到溪頭的時候,卻不見落雁的身影,她比他先行,同一條路上不可能他沒有遇見。
他的眼裏掠過一陣無奈。
即使是在楊越的府中也可以走失方向,落雁根本就像是不識歸途的兔子,他不過是少看了她幾眼,她一定是又走到了別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