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少女芳齡
轉眼便是幾天的時間過去。
九村的趙家托了媒人來說親,趙家的長子曾經在市集碰到過落雁,一見傾心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但是他的求親不出所料又被落雁的娘拒絕。從她們住的“江五村”前去“趙九村”,要走四十裏的山路,落雁一旦嫁過去,在婆家受了氣娘家人也收不到消息,所以落雁的娘打心底裏不願意她遠嫁。
江長勇身為一村之長,不管兒女的婚嫁事,任由落雁的娘拿主意。
落雁接連幾天去了河邊,真心想把借穿的衣服還給歸靡,但都沒有碰到他,她最後隻好到他的家中去找他。
她挽著竹籃,走過石橋,穿過竹林,第二次踏足歸靡住的地方。
門扉緊閉,主人並不在家中,甚至也沒有看見守門的大黃狗。落雁坐在木屋前麵,托著腮等歸靡回來。四麵通暢的風吹過,滿眼的青竹搖曳,門前的麻繩上晾曬著的粗布衣裳獵獵地招展。她在來的路上走出了一身薄汗,但是隻在習習的風中小坐了一會,身心便都舒暢了起來。
她開始有些能夠理解歸靡,為什麽選擇獨居在這裏,如此平靜的地方像是所有的煩心事都沾不上邊。
她從籃子裏把吐蕊的蘭花拿出來把玩,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每天早上醒來,窗台上都會擺放著這樣一枝嬌豔的鮮花。到底是誰每日都送花給她,但是卻不肯露麵?她看著手中的蘭花,怔怔的走了心神。
“汪汪——”
竹林中突然響起狗吠的聲音,歸靡的大黃狗快速地奔跑了過來。
或許是上次接觸的時間太短,它還沒有記住落雁的味道,所以把她當成了外來者一樣攻擊。眼見它凶狠地撲過來,她嚇得丟下竹籃撥腿就往外跑。大黃狗在後麵緊追不放,她慌不擇路地撞進了歸靡的懷抱當中。
耳畔傳來一聲短促的喝斥,大黃狗停止了攻擊,嗚咽著耷下了腦袋。
落雁在歸靡的懷中錯愕地抬起頭,村裏的人都說他是啞巴,但她方才明明聽到了他的呼喝聲!
歸靡扶住了她的肩膀,黑眸專注地落在她的身上。
落雁與他的目光碰觸,歸靡背著長弓箭袋,手中提著一串野兔和山雞,原來他是上山打獵去了。
她趴貼在他的胸前,聞到了他身上汗水的氣息。
眼前的這個男人沉默不語,他雄壯得像是村子外麵的大山。落雁隔著粗布的衣物,仍然能夠感受得到他的胸前,硬得像是鐵板一樣的肌肉。他伸手過來撥開她覆在額前的發絲,溫暖有力的手心,長著厚實而粗糙的硬繭。
她在瞬間燒紅了耳根,像是碰觸到熱炭般退開。
歸靡拉起了她的手心,從衣袋裏掏出一把剛從樹上采摘下來,還帶著他暖熱體溫的野果塞給了她,眼中泛起溫柔的流光。
竹籃被大黃狗撞翻,落雁原本已經洗幹淨的衣物,又重新沾上了灰。
歸靡彎身把籃子扶正,同時也撿起了那枝被踩碎的蘭花。
落雁看著他把蘭花放在鼻子下麵嗅聞,臉上燒燙得更加厲害,她把衣物還給了歸靡,腳步匆匆就轉身離開。他也沒有挽留,隻是站在門前目送。她很快就走上了石橋,身後的竹林嫋嫋地升起了炊煙。
她的心頭有個疑問始終揮之不去。
歸靡到底是不是啞巴?他為什麽要讓所有的人都認為他不會說話?
鄰村的玉蘭出嫁在即,請落雁替她繡了一套被枕。她的性子軟尤其能夠坐得住,附近十村八寨的鄉親都知道她手巧,所以但凡家中有閨女出嫁或者是迎娶媳婦進門,繡品不夠都來找她幫忙。
落雁眼見絲線要用完,拉上竹桃陪她一起去趕墟。
結果竹桃約了桂良見麵,中途開溜撇下她一個人。落雁買好了絲線,用油紙包著離開集市,獨自往回走。趙家的求親被落雁的娘拒絕,媒人把消息傳回去,趙添喜天還沒亮就從家裏出來,走了四十裏的山路過來找她。
“落雁——”
落雁在歸途中被趙添喜攔住了去路,她實際上隻跟他打過一個照麵,甚至連他的長相也沒有記住,直到被他捉緊了手腕,追問為什麽要拒絕他的求親,她才把他的人和名字對上了號。
“不要這樣,你放開我!”
落雁用力地想要掙脫,在大路上拉拉扯扯,如果被人看見她回去一定會挨她娘訓斥。趙添喜趕了四十裏的山路,走到汗流浹背,他紅著眼睛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開落雁的手。“落雁,我是真的喜歡你。答應嫁給我,我可以跪在你娘麵前,請求她成全。”
不顧落雁的拒絕,他拉著她往林子裏麵走去。
落雁嚇得大哭,幸好同村趕驢的陳三經過,才把她從趙添喜的手中救了下來。
趙添喜帶著傷心離開,落雁回到家中,馬上就被她娘痛罵了一通。
這種事情關乎名聲,但落雁竟然不曉得怎樣回絕,她娘氣得幾乎要摔鍋砸碗。落雁被罵到抬不起頭,眼淚叭嗒叭嗒地往下掉。
孔武在旁邊不忍心地插話,“這件事不能全怪妹妹。”
大嫂金蘭也幫口,“村裏的人都明白事理,知道我們家落雁是潔身自愛的好姑娘。”
落雁的娘正是一肚子火,立即就有了遷怒的對象。
她指著兒子和媳婦怒罵,“你們平日裏不知道收斂,如今把妹妹都帶壞了!”
金蘭跟丈夫的感情融洽,平日裏少不了情不自禁地做些親昵動作,沒想到婆婆都看在了眼裏。她羞愧地不敢再開口,而孔武麵對蠻橫的母親,隻能是搖頭歎息。
落雁挨了罵帶著委屈,連晚飯也沒有吃就上了床。
金蘭中途進來給她送飯,但她都沒有起床。睡了一覺直到半夜裏被餓醒,落雁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還沒有透出光亮。風聲在外麵吹過,樹葉沙沙地作響,她赤著腳奔下床,伸手在窗台上麵摸過。
除了濕滑的露水,上麵什麽也沒有。
她重新躺回了床上,側著身睜大了眼睛,等待著那個送花的人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