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是因為死裏逃生了嗎？還是那麵旗幟上鐫刻著的“唐”字？
她其實也不清楚！
但眼前這些穿著黑甲的將士，還真的就讓她有了幾分安全之感，就好似這些人會永遠守護著他們一般。
哪怕付出生命！
哪怕是……
素不相識！
或許這就是宿命！
半柱香的功夫，那一百多個突絕蠻子就被楊勇等人屠戮一空，在見著這些衣衫襤褸的“漢家遺民”之時，不少將士都是雙眼通紅。
這就是一群被遺忘、拋棄之人！
突絕每每南下，除了掠走財物之外，人口也是掠奪的目標。
很多邊陲的老百姓都被擄掠走，生死不知，也從來沒有人在乎過.……
畢竟誰又能深入敵境，將他們帶回？
無能為力，倒不如不去想！
不過哪怕漢家早已經遺忘了這些族人，他們卻始終都還記得那一個歸家的方向。
一路追尋、蹣跚前行，前赴後繼，用血與肉鑄就了一曲悲歌！
這也締造了漢家的錚錚傲骨，並將其烙印在了血脈之中，一代又一代傳承下去！
眾將士將繩子解開，這些男女老少都很激動，淚流滿麵。
好幾個白發蒼蒼老頭兒，顫顫巍巍就跪了下去，連連磕頭。
“謝……謝各位.……救命之恩！”
“謝謝！”
這一句句道謝的聲音讓這些將士感到極為愧疚，此情此景誰又能真的無動於衷？
他們身為大唐的軍人，沒有守護好這些子民，已是失職！……
雪越下越大，那些“漢家遺民”眼中都是默默淌著淚，踉踉蹌蹌，收斂著倒在血泊中的屍首。
沒有人哭出聲，或許是早已經習慣了。
幽州也就隻剩下幾裏地了，這些人終究沒能撐過去，倒在了家門前.……
他們唯一的心願，可能就是能夠長眠於那方故土！
又豈能不幫他們實現？
當柴紹、羅彥、郭用等人趕到，見到這一幕時，一個個也都是沉默了。
任何語言在這時候都顯得蒼白無力。
“秀秀，你們誰是秀秀姑娘？”楊勇喊道。
秀秀有些疑惑，應道：“我是。”
她極為忐忑地來到楊勇的跟前。
眼前這個大漢異常魁梧，還帶著一股凶煞之氣，很是嚇人。
楊勇卻靦腆笑了笑，拿出個玉鐲子，道：“這是你爹托我交給你的。”
霎時間，秀秀整個人就愣住了！
她一直都以為，是阿爹將其拋下，自顧自逃命去了，如今看來，這些救兵……
就是她爹喊來的！
“阿爹？阿爹他怎麽了？”她一臉焦急。
楊勇擰了擰眉，搖頭道：“不好說。他早已是強弩之末，又赤著腳在雪地中……”
他有些無言，不忍再說下去。
「 楊勇還是很欽佩那個漢子的！
“他的傷勢很重，如今還有大夫在照顧著，興許也有轉機。等回去後，我再領你去看看。”
見秀秀呆滯在原地，眸中帶淚，楊勇安慰道。
……
“這些天，幽州收容了不少曾被突絕擄去的百姓。大都督，這可能會是個機會！”郭用目露精光，道。
柴紹撫著長髯，陷入沉吟之中。
這些天，幽州城都有自稱是“漢家遺民”之人逃回來，經過核實，這些也的的確確是曾被突絕擄走的老百姓。
其實不止是幽州，在涼州、朔州、原州等地方都有類似的情況發生，這足以說明，突絕內部出大問題了！
“回去後就寫個奏折，八百裏加急送回長安！”柴紹道。
……
一行人拖著屍首繼續往幽州的方向走去。
“大爺，俺來幫你吧。”
一個將士想上前去幫忙，那老頭兒卻拒絕了，自嘲道：
“不用！你們身上的擔子更重，就莫要累著了。老頭子我呀天生就是這個賤命！臨老.……都還要給自己婆娘收屍……”
說著說著，他那蒼老的眼眸就濕潤了，聲音也變得哽咽。
那將士有些手足無措，老頭兒擦了擦淚，笑了笑，道：
“好了。孩子，你就先去忙吧！讓我再跟老婆子好好說說話。我們.……終於也要回家了。”
他喃喃說著，那臉上還帶著向往與憧憬，又望了望幽州城的方向。
就好似還真的能透過這皚皚的白雪，見到那座古老的城池！
其餘人同樣是如此，哪怕步履維艱，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上，也要獨自拉著那.……
早已被凍僵的屍體！
這是要陪著他們默默走完最後一程！……
秀秀總算是見到了那高聳的城牆，正如阿爹說的那般：氣勢磅礴，孤城絕塞！
隻是一眼，她就覺得自己喜歡上了這兒！
還有許多人更是失聲痛哭、狀似癲狂，好一些還抱著那冷冰冰的屍體，就如同陷入了魔怔一般，低聲抽泣。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老婆子，看到了嗎？”
“女兒，爹.……可帶你回來了……你是否.……要睜開眼看看？”
一聲聲，一句句，哀鳴之聲回蕩於這個天地之間，那看似殷切的話語，卻足以斷人心腸！
“唉！我先去寫奏折。”
柴大都督歎了口氣，縱馬進城，他的眼眶已變得微紅，不敢久待。
羅彥、郭用等人盡管也見多了眼前的這一幕場景，卻也忍不住心裏泛起一陣酸澀。
而在入了城之後，那一座塑像群是這般惹人注目！
“楊大哥，那……那是誰呀？”
秀秀指了指那個手持方天畫戟的塑像，一雙血眸凶神惡煞，不禁有些害怕。
“他呀……”
楊勇的眼中閃過一絲追憶之色，喃喃：
“他是幽州的一個傳說，大英雄！”
“比楊大哥還厲害嗎？”秀秀疑惑道。
“當初還是他，給了我活下去的希望……”他笑了笑。
“那他現在在哪兒？”
“.……”
楊勇沉默了，眸光變得暗淡，良久才帶著幾分哭腔：
“回……回家了。”
……
“阿嚏！”
楚逍躺在搖搖椅上，正打著盹兒，冷不丁兒地打了一個噴嚏，手就開始*了起來。
在椅子旁邊不遠處玩著的小蘿莉，立馬就變得警惕，虎頭虎腦、躡手躡腳地想要往外跑去。
“小圓圓，臉！”他喊了。
“不給！哼！說什麽也不會給的，這輩子都不.……”小蘿莉嘟嘟囔囔。
“待會兒帶你去滑雪！”
“來了，姐夫！”
她大眼睛一亮，乖乖就將小腦袋湊了過去，肉嘟嘟的臉蛋任由楚逍蹂躪。
……
幾天後。
相繼有數飛騎入城，一個個皆是八百裏加急，這也讓長安城內的氣氛變得緊張，還以為是邊疆出了什麽事兒。
皇宮，神龍殿。
房玄齡、秦瓊、李靖這一大幫子文臣武將都在，神情凝重。
這些都可以說是李二陛下的心腹重臣！
“諸君，你們怎麽看？”李二陛下眉毛一挑。
這些天傳來的消息幾乎都是關於*絕的，毫無疑問，現在的突絕已經是外強中幹！
“入冬來的幾場大雪.……”
長孫胖子率先分析了起來。
其餘大臣隨後都是你一句、我一句，在說著兩方的優勢跟劣勢.……
就這樣討論了近乎兩個時辰，李二陛下目光炯炯地望著李靖：“藥師，如何？”
沉吟了一會兒，李靖微微頷首：
“有一戰之力！”
」
——
渭水一役，看似是大唐勝了，但其實倘若沒有那個白袍將軍的出現，頡利可汗甚至都可能一舉攻破長安！
大家夥兒心裏頭也都清楚，要想讓突絕大軍退去，不付出一點代價是不可能的。
割地賠款、俯首稱臣，大開國庫……
這一樁樁、一件件，甚至都有可能發生！
畢竟大唐的命門就被頡利可汗拿捏著，隱隱都成為了砧板上的魚肉，隻得任人宰割！
這臥榻之地，又豈容他人鼾睡？
李二陛下一直都想著能夠覆滅突絕，一雪前恥，也為了能除掉這個心腹大患。
如今時機到了！
……
長安城，老百姓們早已不消停！
有小道消息，陛下正打算對**絕用兵，這讓城內的氣氛頓時就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提起突絕蠻子，好一些人都心存畏懼。
那渭河上的血腥味，如今依稀都還能聞得到，使人不寒而栗！
但.……
還是有更多的人希望能夠發兵，讓大唐的鐵騎去踏碎突絕的王庭，為了報仇，為了雪恥！
為了告慰英魂們的在天之靈！
誰知紅衣豈為白，誰道華夏白骨哀？誰料將軍本就不是什麽將軍！
這在長安街頭、乃至於整個大唐都廣為流傳的一句話，狠狠敲擊在了所有人心裏頭的……
那最為柔軟之處！
很快，陛下要在朱雀城牆上舉行誓師大會的消息傳開……
韓家。
“咿呀！快點快點，都要開始了！”
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小蘿莉，拉著楚逍就往外跑。
“急啥？”
“你個鹹魚！早知道我就跟爺爺一塊兒去了，如果錯過了姐姐……看我不揍死你！”
“哦吼？小圓圓，長大了呀！”
“哼！”
……
火急火燎的小蘿莉一路拉著楚逍，跑到了朱雀街上最大的一間酒樓：醉香樓。
隨即“蹬蹬蹬”就跑了上去，進入了一個雅間內。
李蓉蓉、張紅拂、韓老爺子都在，還有幾人楚逍也不太認得。
隻是依稀間有些印象，貌似是程咬金、尉遲恭等人的家眷。
這個雅間的視野極為寬闊，能夠一眼看到朱雀門前那個大校場的場景。
“爺爺，怎麽樣怎麽樣？”
小蘿莉蹦蹦跳跳就湊了上去，踮起腳尖兒，往外探了探腦袋。
今天的誓師大會，韓如雪也在其中！
“還沒開始呢！”
韓老爺子笑著，卻是不著痕跡地看了楚逍一眼，隨即又靜靜地望向了下方。
朱雀大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不少胡商也在一旁看著熱鬧，一個個都想見證這場盛事！
這還是大唐第一次這般煞有其事地宣布要對外征戰！
“來，快先喝口熱水暖暖身子。”李蓉蓉道。
“好。”
楚逍也笑了笑，喝著水，目光同樣望向了那個大校場。
那兒長槍林立，盔甲粼粼，五千多的將士立於其中、嚴陣以待，一股肅殺之氣迎麵撲來。
使人不由精神一震！
李靖、秦瓊、尉遲恭這些大將都端坐在馬背上，立於陣前、神情肅穆！
而在隊伍的一個角落，還有數十個娘子軍組成的小方陣，韓如雪就在那兒。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