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李靖走了出來。
“大軍可曾備好？能否一戰？！”
“固所願也！”
“聽朕.……”
兩人這一唱一和，好似當真提前在這兒設下了埋伏。
頡利可汗有些驚疑不定，他看到李靖這尊殺神還是極為犯怵的，咳嗽了兩聲。
執失思力趕忙出來圓場：“陛下，稍安勿躁！”
……
楚逍一行人就蟄伏在一處山頭上，居高臨下，倒是能將下方的場景盡收眼底。
氣氛劍拔弩張，讓眾人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這.……不好渡河呀！”
楊勇犯了愁。
在這兒還有唐老、韓老爺子、韓家七十多個家將、韓如雪兩姐妹，兩三百老百姓，加上幽州人馬三百多，二十多白馬義從.……
就這樣衝出去，目標太大！
誰也沒想到恰好遇到了兩方在談判！
如今十多萬蠻子大軍就橫亙於渭水岸邊，戒備森嚴。
楚逍靜靜地看著下方，又不著痕跡地瞥了不遠處的韓如雪一眼，眸中罕見地閃過一絲柔情。
他不會忘記那天的情形！
剛穿越過來，孤身在幽州城外、還落入了敵手，本就是絕望之際，就看到了那道披著紅色甲胄的身影。
她手持銀槍，臉戴猙獰麵具，浴血而戰，為的就是救他！……
執失思力還在扯皮，忽悠來忽悠去就是想要試探大唐的虛實。
李二陛下等人也不是傻子，打起了太極，顧左右而言他。
“要我退兵也未嚐不可！隻要你打開府庫，同時昭告天下：大唐自此向突厥稱臣、歲歲納貢！”
頡利可汗也懶得再囉嗦，他終究是優勢的一方。
“欺人太甚！”
李二陛下這邊有不少人肺都氣炸了！
“頡利小兒，你可是在白日做夢？”程咬金冷笑。
“陛下，末將請戰！”
秦瓊更是直接。
“臣等請戰！”
一些人也都怒吼。
向東蠻子俯首稱臣，於他們而言、於整個大唐而言都是莫大的恥辱！
泱泱*，何曾向蠻夷納過貢？
“藥師，可有對策？”
李二陛下臉色陰沉，道。
李靖皺了皺眉，搖頭道：“除非是敵軍先亂了陣腳。”
三萬大軍，對蠻子的十多萬大軍而言，還遠遠不夠看！
畢竟蠻子人本就驍勇善戰，想要正麵硬碰硬，無異於癡人說夢。
“陛下，末將願親率一支驍騎衝入敵陣，取頡利的項上人頭！”秦瓊鄭重道。
“俺也願往！”
程老妖精也嚷嚷著。
“不可，這是送死！”
一直默不作聲的李績搖了搖頭。
想要在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這件事並非無法辦到，但對於條件的限製太過苛刻。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的確是跟送死沒什麽兩樣！
“桀桀桀！”
許是見到了大唐文武的窘迫，那些異族盡皆笑出了聲，嘲諷與張狂盡顯眼底。
那不屑的謾罵使人聽了更是怒火中燒！
然而形勢比人強，又能如何？
“大都督，就沒有其他法子了嗎？咱們的援軍呢？”
在一座小山頭上，同樣蟄伏著的郭用道。
“都還在半道！蠻子這次南下太過迅速，若非李大總管提前得到了韓老爺子的示警，指不定現在是什麽局麵。”
柴紹目光陰沉。
“這幫*！難不成就隻能答應他們的條件？”
郭用的眼中滿是不甘。
柴大都督沉默。
忍辱負重，等到他日再雪恥，也未嚐不是一個辦法.……
“李世民！如何？條件我已經說了，你們是戰是和？”
頡利可汗冷哼，還頗有幾分嘚瑟。
他也沒想到自己一下子就拿捏住了對方的虛實，從眼前的反應來看，大唐定然是希望避戰的。
“頡利！！”
李二陛下怒極，連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著，直恨不得生啖其肉。
這種條約倘若答應，那他李世民就是千古的罪人！
不答應.……
生靈塗炭、無數百姓妻離子散！
房玄齡、李靖這些文臣武將盡皆沉默，在這當頭，根本就拿不出一個好的辦法。
束手無策！
戰？
的確是有一戰之力，卻輸多勝少！
倘若蠻子不要命了想要拿下長安，壓根就擋不住！……
“北岸完了.……”
韓老爺子長歎。
頡利可汗這般咄咄逼人，無論李二陛下選擇是戰是和，蠻子都會在渭河北岸大肆劫掠。
這就是一群強盜！
城內的財富早就讓他們垂涎不已！
“爺爺，那我們.……”
韓如雪看了一眼正昏昏欲睡的小蘿莉，有些不忍。
這個迷糊的小家夥，到現在都還搞不太清楚狀況。
“你靖叔就在對岸，到時候可以去找他！如雪，切記！待會兒你一定不能感情用事，就算是搭上我這條老命，也會將你們送過去！”
韓鬆有了決定。
他要帶著韓家僅剩的家將，先去吸引敵人的注意，再讓這些人偷偷渡河。
“爺爺？”
韓如雪還有些發愣，羅彥卻將尉遲敬德給的信物，悄悄塞到了她的手中。
他一臉坦然之色，對老爺子道：
“你們的分量還不夠，一起！”
韓老爺子相視一笑，又望向了唐老：
“你個老不死的，待會兒就盡量跟著大部隊，倘若跟不上.……”
“誰先下去，誰就暫且等著！一起上路！”
唐老也豪邁一笑。
“好！”
韓鬆望著這個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一時間眼中竟有些許的淚花。
“保重！”
“保重！！”
兩人抱在了一起，依依惜別，羅都督也走到了楚逍的跟前，笑道：
“將軍，這些人就托付給你了！”
楚逍看了他一眼，漠然道：
“你們不行。”
就憑這三四百人，丟下去甚至可能連朵浪花都激不起，還能怎麽吸引人家的注意？
“帶他們走！”
未待韓如雪、唐老等人回過神來，楚逍就翻身上馬，手持方天畫戟，領著白馬義從徑直往山下殺去。
這一幕來的太過突然，根本就不給眾人反應過來的時間！
“快走！”
還是韓老爺子先回過了神，一股濃濃的悲慟湧上心間，他卻也隻能先拭去眼角的淚水，低呼一聲.……
其餘人也反應過來，但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們去難過！
“撤！”
羅都督、楊勇等人的雙眼瞬間就變得通紅、熱淚盈眶，神情極為痛苦，帶領著眾人往另一個方向跑下山。
無比的酸澀之感在鼻尖縈繞著，滾燙的淚水模糊了許多人的視線，讓他們差一點都要看不清腳下的路……
但這時候沒有人敢摔倒，一個個的精神都在緊繃著，反應也變得敏銳，緊緊地跟著大部隊。
因為掉隊，就會死！
就是讓那些人的苦心白費！
這是褻瀆，決不允許！
在河畔上的是十多萬蠻子大軍，他們也才不過二三十人.……
這一去，沒有回頭路！……
突然出現的這一支白馬騎兵，瞬間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他們.……是他們！他們來了！”
有好一些蠻子好似認出了，神情恐慌。
這些天在蠻子的各部族中，都流傳著關於這支白馬騎兵的傳說，這是一支從地獄中殺回來的隊伍！
冷血無情、極端恐怖！
“恩？”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也讓李二陛下一行人驚疑不定。
“胡鬧！誰讓他們去送死的？”
李二陛下吹胡子瞪眼，宛若一頭暴怒的獅子。
“這.……”
李靖、秦瓊等人也是麵麵相覷，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就憑這二三十人，又能做什麽？……
“白馬義從？怎.……怎麽可能！”
郭用好歹身為幽州人，一眼就看出了這支白馬騎兵的來曆，滿臉驚愕。
“白馬義從？可是曾殺得異族為之膽寒，無敵於天下的那支輕騎？”柴紹好似想起了什麽。
“沒錯！”
郭用點頭，一眨不眨地望著。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直覺告訴他，這裏頭的事兒一定非同尋常！
“郭長史，是羅都督！是羅都督他們！”一人驚呼。
“什麽？！”
郭用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就見著有一行人，正瘋狂地奔向一處相對偏僻的岸口，準備奪船渡河。
他們之中有將士，更有不少的百姓！
“這支白馬義從是為了掩護他們渡河？可這不合常理！”
柴紹擰了擰眉，百思不得其解。
從形式上看，想要奪船並不是什麽難題，關鍵就在於如何阻截追兵！
就靠這二三十個白馬義從？
開什麽玩笑！
“大都督！末……將請命！”
郭用早已是熱淚盈眶，聲音哽咽、咬著牙一字一頓道。
在河對麵的奮戰的不僅有他的手足袍澤，還有父老鄉親，他沒辦法坐視！
“你速領一支人馬前去接應，相機行事！”柴紹沉吟道。
“喏！”
郭用感激涕零。
沒有李大總管的命令，柴紹這就算是違抗軍令！
“老郭，記得！一定.……一定要帶他們回來！”
柴大都督緩緩吸了一口氣，虎目中也有淚花在閃爍。
那些又何嚐不是他的手足、父老鄉親？……
“好一群漢子！”
程老妖精歎了一口氣。
他們在這邊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心情很是沉重。
忽的，在李靖身後的一名家將失聲道：“將軍，是老爺子他們！還有大小姐跟二小姐！”
“在哪？”
李靖的臉色猛變，定睛看去，就見到了韓老爺子、韓如雪等人，也是嚇了一大跳：
“他們.……他們怎麽在那裏？！”
李大總管的神情也變得焦急，李二陛下道：“叔寶，快領人前去接應！”
“喏！”秦瓊應了一聲。
一時間，正在渡河的韓老爺子一行人牽動著所有人的心！
“謝陛下！”
李靖盡管極為擔憂，這時候卻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眾人又將目光望向了那一支白馬騎兵之上，他們已經快要與蠻子交上手。
“諸君，怎麽看？”李二陛下道。
諸大臣都是搖頭！
這完全就是以卵擊石、沒有意義！……
就在所有人都驚疑不定的時候，那僅有二三十人的騎兵卻舉起了那古老的戰矛，高喊：
“義之所至，生死相隨！蒼天可鑒，白馬為證！”
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仿若是在向所有的世人宣告！
那一句本該隨風消逝的誓言，他們仍舊記得！
在族人危難之際，再度挺身而出，救萬民於水火！
“殺！”
楚逍一聲長嘯，戟指頡利！
“殺！！”
白馬義從也在嘶吼，一股凜然於九霄之上的殺氣彌漫，在他們身後，好似還有滔天的血海.……
在翻騰！
這震駭的一幕驚愕了所有人，全場都在緊張地看著！
“誓言，你們為何還要記得這誓言？”
正在登船的唐老泣不成聲，其餘人的心裏也是分外酸楚。
但這時候也沒有時間讓他們去收拾心中的悲慟，已經有蠻子回過神，察覺到了這邊的狀況，正獰笑著湧來。
“棄馬，退！”
羅彥一聲令下，眾騎也紛紛下馬，且戰且退，簇擁著這剩餘的百姓往船隻靠近。
“姐姐.……”
韓倩雪這小蘿莉趴在她姐的背上，瑟瑟發抖。
“倩雪，若是害怕就閉上眼！大伯就在對麵，你不是最想見大伯的嗎！”韓如雪安慰著。
也不知為何，她的心裏空落落的，許是因為那人的眼神！
他，究竟是誰？為何要獨自承受這麽多？
並且還在隱隱護著韓家！
會是楚逍嗎？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姐，我覺得那人的聲音有點像姐夫。”小蘿莉輕聲說著。
“什麽？！”
韓如雪猛地就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