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修】
不過看起來好像有些門道。
記者們交頭接耳片刻, 拿出手機打探消息。
“你不要鬧了!”許宏對許英黛實在不耐煩,都什麽時候了還耍脾氣?她要等著魏則行來按著她的頭,親自給她戴頸椎矯正器嗎?
許英黛這邊還沒崩潰完, 聽見許宏的話, 頓時心一涼,忍不住悲從中來:“爸……我又不是不道歉,難道魏則行說什麽你就做什麽嗎?”
許宏頓感煩躁:“不然呢?!”他還能怎麽辦?許英黛這麽二十幾歲了的人了, 一點也不懂事!記得許英斐二十歲的時候都能幫他打下手了!連小梵這兩年都長大了, 怎麽就她還……許宏目光微動,相比之下……攸寧也嶄露頭角, 可以說得上是出人頭地。
他幽幽盯著桌上的名牌, 該說果然是沒有血緣的孩子嗎?骨子裏就沒有他們許家人的魄力。
這時助理走上來,低聲說:“許總, 時間到了。”
許宏沒由來心頭一顫,緩慢地抬起頭,記者們正好奇地盯著他, 周圍的工作人員也麵色嚴肅, 等待著發布會開場。這中間有多少是魏則行派來的人呢?
他咬了咬牙, 霍然起身:“各位下午好,歡迎大家參加本次發布會。不過這次並不是一次產品發布會, 而是針對近期我女兒許攸寧是私生女的謠言進行澄清!”
會場靜默一秒, 隨即炸開鍋。
“竟然是澄清這個事?”
“專程開發布會,想不到許總還挺重視許攸寧。”
“這麽優秀的女孩兒誰不喜歡?”
記者們的私語像尖刀,紮得台上的父女二人鮮血淋漓。
許英黛銀牙緊咬,表情管理完全失效。許宏更覺得心頭悶得慌, 於是沉了沉聲:“許攸寧並非網上傳言那樣, 是我的私生女, 的的確確是我和我太太蘇蓉的親生女兒。”
旁邊的黑衣人板著臉把親子鑒定推過來,許宏忍不住雙手交握片刻,才拿過親子鑒定:“這是我和我太太分別和許攸寧的親子鑒定,可以證實我們的親緣關係如我所言。”
他握著親子鑒定沒動,旁邊的黑衣人利落地抽走,巡遊似的把親子鑒定展示給記者們,看得許宏一陣嘴角抽搐。
有記者要提問,許宏想做沒看見,繼續說下去,會場負責人確利落地把話筒遞了過去。
“……”許宏盯著那個會場負責人,心頭火起,這他媽又是魏則行安排的?
他煩不煩人?!
“許總。”記者握著話筒,難掩眼中疑惑,“既然是親生女兒,為什麽以前從來沒聽許總提過?而且據我所知,許攸寧是單親家庭,撫養他的父親已經逝世……”
平白被逝世,許宏腮幫子抖了抖,又深吸一口氣:“關於這件事,我需要花一分鍾講明白。”
沒有深仇大恨,沒有陰謀論,一切都是天意弄人,好端端的兩個孩子因為護士的疏忽被放錯了保育箱,兩個孩子的人生因此錯位。
台下記者嘩然,感受到記者們的視線,許英黛快要哭了,恨不得鑽到桌子低下去。她的秘密,她處心積慮藏了這麽久的秘密,就這樣大白了!
所有人都會知道!她的那些同學朋友會怎麽看她?
她不禁感到心酸和惱恨,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可記者又忍不住提問:“許總,許攸寧一直說父親逝世,是不是和你們關係不好?”
“是許攸寧不認你們還是你們不認許攸寧?”
“許攸寧現在比許英黛小姐優秀,許總沒有更傾向於培養許攸寧的想法嗎?”
許宏被問得尷尬又窘迫,還來不及說話,突然有一個記者的聲音從後排穿透過來:“許總,從許攸寧離家出走後,你們家一直沒有向她道歉嗎?”
許宏一愣,抬眼看去,坐在後排的年輕記者,皺著眉頭看向他,麵容很嚴肅。
眾人看過去,認出這居然是舞蹈雜誌的專欄記者。
這是還有什麽內情?!
記者們兩眼放光。
值得一提的是,這舞蹈雜誌的主編付申,前不久才和許攸寧有交集,這麽看來,這記者一定知道點什麽!
可許宏隻覺得荒唐:“我道什麽歉?”
記者麵色不變:“許總真的要我說嗎?說你們家苛待親女,強迫許攸寧改專業;說她跳舞像個戲子,丟你們的臉;她在你們家過得比保姆還不如,甚至還要顧忌弟弟的臉色;生日宴連條像樣的禮裙都沒有,離家出走時,還被許總說‘走了就別回來’?”
全場鴉雀無聲。
許宏勃然變色,後退一步,凳子砰地栽倒在地:“你胡說八道什麽?!”
記者隻是冷冷笑了下:“我是胡說嗎?這是隻要肯花錢打聽都能知道的消息。許總不肯承認嗎?那許總今天的發布會還能開下去嗎?”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記者!許宏嘴唇顫抖,他無法反駁,因為接下來,他還要按照魏則行的劇本,說清楚他許家和許攸寧斷絕往來的事實。
他的眉眼染上一絲頹然,又忽然坐了下去,話語疲憊:“好,我說清楚,我們家確實和攸寧有矛盾,我和攸寧的母親並不支持攸寧的路子,那時候也和攸寧生疏,兩邊家庭教育完全不相同,以至於我們家和攸寧有隔閡,親近不起來。所以後來攸寧離家出走,我一氣之下就和她斷了往來……”
“家庭教育不同?”那記者又出聲,“家庭教育再不相同,起碼的以禮相待可以吧?我相信許攸寧做到了,不知道許總為什麽沒做到?能不能請許總解釋下當初的心路曆程?”
什麽心路曆程?還不是看不上這個瘦得像營養不良的閨女,被那普通的個體戶養得一塌糊塗,還跑去學下九流的舞蹈!
許宏麵色青一陣白一陣。
記者笑了一聲,倒是一副了然的模樣。
許宏更覺麵皮被人扒下來般,□□裸的,無所遁形。
忽然前排有記者看向許英黛:“許小姐一直占著許攸寧的身份,不知道有何感想?”
“許小姐從大學後門事件後,似乎一直沒有給公眾一個交代,這次出席發布會,是不是打算借此機會給關心此事的大眾道歉呢?”
“許小姐有打算回到原本的家庭嗎?”
“許小姐有沒有和自己真正的親人聯絡過?”
許英黛本來坐在一旁裝死,不知怎麽竟然被記者瞄中,她當即有些慌張:“這次並非是……這次是因為……”
她說了半天,卻不敢說下去。
因為怎麽說都不對啊!
翻舊賬對她不利,可真正出席的原因也不利啊!
許宏扛不住丟人,隻好代為解釋:“英黛這次是來向攸寧公開道歉的,英黛和室友產生矛盾,讓室友誤會了英黛和攸寧的關係,所以才傳出私生女的謠言……”
“到底是怎麽個誤會,竟然會讓毫不相幹的人認為許攸寧是私生女?”有人追問道。
許宏說不出,看向許英黛。
許英黛硬著頭皮:“我們因私生女的話題吵架,我又無意提起姐姐,因此別人以為……”
“等下。”舞蹈雜誌的記者阻止,“你們並不是姐妹吧?許攸寧有承認你是她的妹妹嗎?”
許英黛麵色漲紅:“……”他以為自己很想這樣叫嗎?!這個記者是許攸寧派來的臥底還是怎樣!
有錢人的八卦實在太香了!記者們追問個不停,愣是將許英黛問得暈頭轉向,直到有人忽然問了一句:“許小姐脖子受傷了?戴這個不好看。”
許英黛隨意聽了一耳朵,聽見“不好看”立刻不耐煩:“又不是我想戴!這不是魏則行逼我——嘶——”
許宏狠狠踩了她一腳。
麵色難看地起身,強作鎮定:“雖然英黛是抱錯的,但我們家一直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以後也會這樣。不過做錯事了就是做錯事,英黛,道歉吧。”
許英黛分外屈辱,彎下腰:“對不起。”
記者們冷眼盯著這對父女,其實並不滿意,但道完歉後,許英黛忽然起身,匆匆忙忙跑下台,許宏也無意識抹了把汗,甚至親自主持了結尾:“那麽今天就到這裏。”
說完也逃也似的快步走下台。
在一陣拍照聲中,不知道哪位記者率先啪的合上筆記本,忍不住唾了聲:“呸!”
引得眾人都露出了嘲諷的表情,不過幾秒,又很快收拾起東西,匆匆忙忙離席。
大新聞啊!
一個是初出茅廬的優秀舞者,一個是冉冉升起的新富商,這兩個人,居然是父女?!
還居然是“錯位人生”的戲碼?!
八卦新聞瞬間在社交網絡爆炸,吸引了一幫吃瓜群眾,很快就有無數自稱鄰居、同學的人站出來說話。
什麽許攸寧以前又瘦又不愛說話,弱不禁風。
什麽她以前在學校喜歡男同學,被好多女生嘲諷。
什麽在食堂門口和親弟弟打架之類的,全都爆了出來。
但到末尾,大家卻都為她不平。
我以前不知道許英黛不是許家親生的,還以為她是心裏不平衡,看不慣妹妹享受了好的待遇,才對許英黛冷臉,現在看來,不打許英黛都是許英黛祖墳冒青煙了!
一天到晚茶言茶語,當初就是許英黛誤導大家,才讓大家以為是許攸寧先找茬,她本身又不愛說話,就錯過了溝通的機會。
攸寧真的很努力了!她是藝術生,其實沒有多少時間用在學習上,但是後麵她很努力!你們看看她高考成績就知道了![圖片]
她弟弟也不是個東西,到處跟人說她不是,還在食堂門口打她,雖然最後反而是被打的那個,樂死我了。
我和攸寧是初中同學,她真的很苦,不是現在看見的這麽光鮮。初中正是長身體的階段,但她很節約,每天中午的盒飯很素,那時候都是大家一人一勺肉菜分給她吃的。
罵私生女的那撥人,現在可以道歉了嗎?
不是,許英黛哪兒來的臉還占著許攸寧的身份啊?她現在享受的,可是原本屬於攸寧的一切啊!
眾人恍若找到突破口,開始在網絡討伐許英黛,從以前的高考後門事件,到如今的鳩占鵲巢,她被扒得底褲都不剩,連交往的男友都被如數家珍。
這種大庭廣眾被扒光的感覺讓她羞憤得不敢出門,許英黛甚至覺得連家裏的阿姨都在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她。
什麽意思?她們當時不也看不起許攸寧嗎?!拿著許家的錢,卻連許攸寧的衣服都不幫她洗,現在倒來看不起她了?!
她氣咻咻地想去找蘇蓉,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樓上傳來一聲驚呼:“我的乖孫!別抽了!身體要緊!”
許英黛一愣,奶奶回來了?
她匆忙下樓,一個精神十足的老太太正站在沙發旁邊心疼地看著許英斐,許英斐掐滅煙,揉了揉太陽穴:“奶奶,坐吧,我給你倒杯水。”
“讓保姆倒就行了,你去倒什麽啊。”老太太看著許英斐疲憊的模樣,忍不住直叫喚,“我的乖孫怎麽累成這樣?許宏,許宏!你不上班嗎?你是不是把什麽亂七八糟的事都交給我乖孫了?”
許宏正在往樓下走,聽見這話就沒忍住,和老太太掰扯起來:“孩子都那麽大了,又是公司頂梁柱,當然什麽都要接觸!”
“那你也別累著他啊!複雜的事情你自個兒做啊!你讓我乖孫去做什麽?!還讓我乖孫喝酒?!”
“……”
許英黛連忙上前:“奶奶,你不知道,這事兒吧……”
她欲言又止,老太太看得著急:“你倒是說啊!”
許英黛歎了口氣:“是姐姐,她逼我和爸爸向她認錯,現在公司股價下跌,半個月接連虧損,股東們都質疑哥哥,哥哥也很難……”
許英斐頓了頓,瞥了許英黛一眼,這一眼仿佛看穿了她所有想法,許英黛不由得脖頸發涼,但她向來不怕許英斐,又衝他笑了笑。
老太太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許英黛口中的姐姐,是她的親孫女——許攸寧。
她沒好氣地問:“這丫頭又幹什麽了?”
怎麽次次回來,攸寧都不讓她舒心?
“來把攸寧電話給我,我來問她到底要幹嘛,哥哥這麽辛苦支撐起這個家,她就隻會搗亂嗎?”她看向身後停好車進門的許明江。
許明江砰的甩上門:“打什麽電話?那是你降得住的丫頭?小輩的事兒別去摻和!”
他實在不想提,自己在許攸寧麵前搞得顏麵盡失的事,那丫頭就不是個善茬,走就走了,還去招惹做什麽?
反正他又不靠許攸寧養老!
老太太不悅地瞪他一眼:“這丫頭在家一點也不尊老愛幼,我打個電話問問怎麽了?還要逼她爸和她妹妹給她道歉,我就沒見過這麽無理取鬧的丫頭,乖孫有她電話嗎?”
許英斐搖搖頭,他就是有,也打不過去,許攸寧早就拉黑他了。
在酒櫃後麵躲了半天的許英梵忍不住了,跳出來反駁:“奶奶您別胡說啊!這件事本來就是咱家不對!許英黛在外麵造謠我姐是我爸的私生女,我爸又一直默許這種傳言,難道不該道歉嗎?”
老太太蹙眉:“一個謠言罷了,誰還當真啊?就這就要逼你爸給她道歉,不依不饒,把公司搞成這樣,又不是深仇大恨!”
“……”許英梵心頭劃過一陣涼意,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他也不會覺得這是他奶奶說得出的話,“可是我姐現在發展良好,這個謠言對她傷害很大,而且——”
老太太眉頭未鬆:“乖幺孫,因為這種小事就睚眥必報,她哪裏像我們家會教出來的人?你們都是她的親人,難道還有什麽比親情、比一個家庭團結更重要的嗎?”
這話說到許宏心坎裏去了,他重重放下茶杯:“沒錯,唉,也沒辦法,她跟著外麵那個男人生活,肯定教育缺失,比不上咱們家的。”
親情?團結?許英梵覺得匪夷所思,奶奶怎麽會理所當然地認為許攸寧該對這個家有親情,講團結?
他們是集體失憶了嗎?
“我不覺得我姐做得不對。”老太太還在和許宏一搭一和,許英梵冷不丁出聲,打斷了他們,“不是爺爺教的嗎?做錯事就該道歉,爸爸和許英黛做錯了,不該道歉?而且我覺得不光他們,大家都該道歉,你們並沒有把我姐當成一個完整的人來尊重,而是作為這個家庭附帶的東西,她不好的時候,你們覺得累贅,她好的時候,又覺得她不知感恩,可是她從始至終什麽也沒做錯,隻是不小心落到了別人家裏,她已經很努力了,你們覺得不好的地方,直接跟她說不可以嗎?可是我們隻是選擇嘲諷和冷待……”
許宏麵容惱怒:“你姐你姐,你現在是跟許攸寧混在一處,懂得對我說教了?生你養你的是誰?好吃好穿供你,你現在向著她!你是不是忘了她那天跑到家裏來多耀武揚威!我們才是利益一致的人!許英梵你搞清楚!”
許英梵簡直忍無可忍:“那爸你說,許攸寧做錯了什麽?她不就是認為我們是她的親人,所以才一定會跟她好好相處嗎?但是嫌棄她的人不就是你們嗎?她一直很努力的討好你們了不是嗎?結果呢?這就是她的親人,讓她在這裏沒有容身之所,甚至把她趕了出去——”
“是她自己要走的。”許英黛接茬。
許英梵眼神一凜:“你還有臉在這兒說話?你縱容孔馨月欺負她,勾引蔣旌孤立她!在你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該滾出去的就是你,不是她!”
許英黛氣得眼眸通紅:“你何必這樣說!我隻是舍不得爸爸媽媽而已!我不像她!自己的爸爸媽媽沒了,就去搶別人的——”
許英梵忽然衝上前,明明隔了好幾米,他一眨眼就竄到了跟前,一巴掌扇在許英黛臉上:“沒有爸媽的是你!你給我滾!滾出我們家!”
“啊——”許英黛尖叫,“許英梵你幹什麽!”
馮阿姨和王阿姨趕緊上來將兩人分開,還被許英梵的拳頭誤傷。
場麵亂成一團,站在一邊的許明江和奶奶杜素芬都有些呆了,許宏氣得麵容漲得通紅,拍著桌子:“你們還有沒有規矩了?!”
“爸爸!”許英黛驚恐地聲音傳來,“快救救我!我會被他打死的!”
不用他說,許宏已經上前要拉許英梵了,沒想到許英梵拳頭一揮,一圈砸在了許宏左眼眶上。
他隻覺得眼眶鈍痛,頭暈眼花,生理性眼淚當即飆了出來,暈乎乎地坐在地上。
許英梵一頓:“爸?”
就是這一刹那的功能,許英黛抓住機會,一耳光扇了過來!許英梵被這響亮的一耳光扇得麵頰發麻,火冒三丈,一把推開王阿姨,他今天打定了主意要把許英黛這個攪屎棍整治清楚:“你說啊,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許攸寧才是我爸媽親生女兒,你不過是在這裏住了十幾年,你永遠比不上許攸寧,你現在滾出去,滾出去!”
許宏被王阿姨扶起來,一抬眼,就看見杜素芬驚慌的神色,和許英斐冷靜的麵容,隻覺得更加羞憤,揮掌招呼在許英梵臉上:“養你這麽多年你敢對我動手了!還在家裏打架!你這麽維護許攸寧,你讓她養你啊!你滾去讓她養你!”
許英梵被打了一耳光,動作停了下來,杜素芬驚呼一聲,心疼地走上來:“天哪,作孽啊,你要打就去打攸寧去啊!你拿我的幺孫出什麽氣?!梵梵疼不疼啊?奶奶找雞蛋給你滾一滾。”
許英梵卻忽然平靜下來,大哥坐在沙發上,一直冷眼看著這場鬧劇,一言不發,冷漠得像個陌生人;爺爺躲在玄關前,不想摻和這個矛盾,假裝在看花園裏的風景;許英黛狼狽地被馮阿姨扶著,衣服和頭發全亂了,眼裏憤恨,不見端莊優雅;許宏青著一隻眼圈,怒氣衝衝看著他,好像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
他忽然鼻頭一酸,眼淚砸到地板上,他靜靜地問:“爸爸覺得我們家對得起我姐了嗎?”
許宏聽見這個就暴跳如雷,推搡他一下:“你這麽喜歡她!你滾出去讓她養你!”
許英梵深吸一口氣,轉身就朝玄關走,杜素芬心慌意亂:“乖孫!你去哪兒啊!你別聽你爸的,奶奶護著你!”
“讓他走!”許宏冷聲道,“我不給他錢,他出去待得了幾個小時!嬌生慣養供著,供出一頭好賴不分的白眼狼!”
許英梵腳步停了停,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反駁,拿著手機就出了門。
杜素芬趕緊追了出去:“乖孫你別走!”
但許英梵出了門越走越快,杜素芬老胳膊老腿兒愣是沒追上。
許英梵走了,許英斐才淡聲說:“爸沒必要跟小梵吵,他已經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
“那也不能看著孩子走歪路嘛。”許明江喝著茶道。
許宏氣得額角突突:“不知道造了什麽孽攤上這麽個孩子,現在趕緊把股價穩定下來才是正事兒,上次你談的那個項目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影響。”
“隻能減少損失。”許英斐說到這裏,不由自主點了支煙,看見對麵坐在沙發上整理衣角的許英黛,不免有些恍惚。
他都不知道是怎麽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從前他們是很和諧的家庭,而且按照他們這兩年的經營戰略,公司本該蒸蒸日上,可是現實反而是接連受挫。
一切好像都是從許攸寧離家開始的。
他頓了下,想起那時候許攸寧還沒被找回來,他第一次看見許攸寧的調查資料時,有點驚訝,心頭也劃過一絲憐惜。後來許攸寧回家,家裏有蘇蓉,也有阿姨照顧,他也就沒再過問,直到她叛逆的離家出走。
年齡差距大,又隔了那麽多年時光,他其實和許攸寧不熟。
許英斐抽煙一支煙,杜素芬和許英梵都還沒回來,他抬眸看見許英黛正在給許明江倒茶,便道:“黛黛還記不記得張書聰?”
許英黛皺了皺眉,眼底劃過一絲厭煩:“還記得,怎麽了?”
許英斐道:“你和張書聰結婚吧。”
晴天霹靂般,許英黛被這個消息霹懵了:“什麽?”張書聰是小兒麻痹後遺症者,臉歪著,手也朝裏倒鉤,卻很喜歡她,從小就總纏著她,可許英黛很討厭他。
張書聰是個完全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從小到大跟她表白無數次,雖然張父是榜上有名的首富,可誰願意嫁這麽個人?
“我為什麽要和張書聰結婚?!”
許英斐掐滅煙頭:“張家如日中天,張書聰看上你不是你的福氣?嫁過去享福吧。”
享福?許英黛冷笑一聲,是張家給了許家好處吧!她忍不住冷冷問:“張家給了大哥多少,大哥要把我賣了?”
“賣了?”許英斐咀嚼著這個詞,忽然笑了一下,“你知道許攸寧以前在你家裏過的什麽生活?和她比你幸福得多了吧?你在這個家好吃好喝二十幾年,為家裏付出不是理所當然?”
“所以就要犧牲我的幸福?!”許英黛惱怒又委屈,“就因為我不是爸媽親生女兒,就要把我送去聯姻嗎?還是跟張書聰那樣的!”
“張書聰怎麽了?”許宏也聽不下去了,“人家張家不會委屈你的。”
可是嫁給這樣的人就是一種委屈啊!許英黛泫然欲泣:“大哥……”
“是啊。”許英斐幽幽道,“本來可以當做陌生人對待,走到今天,不就是你總想著去欺負她嗎?你不該負點責?不用再說了,你好好準備,明天就和張家人吃飯。”
許英黛忍不住後退一步,後背發涼:“大哥……”
這時蘇蓉忽然站在台階上問:“小梵呢?我讓小梵給我盛完雪梨湯,他怎麽不見了?”
從上次許攸寧來之後,蘇蓉再一次受到了巨大打擊,當天就病倒了,這幾天是許英梵在照顧她。
許英斐道:“小梵去朋友……”
“媽媽!”許英黛把話搶過去,委屈至極,眼淚當即順著麵頰滑落,“小梵剛才又打我,叫我滾出這個家!哥哥還想讓我跟張書聰聯姻,媽媽!是張書聰啊!我怎麽能嫁給他啊!”
她剛說完,就感覺到許英斐如刀的視線掃了過來。
“張書聰哪裏不好?你有什麽委屈,張家人都會給你做主的,該彌補的都會彌補給你。”許宏接道。
但蘇蓉根本不關心什麽張書聰,她四下尋找:“小梵呢?”
許英斐覺得有點不對,站起身:“小梵去朋友家玩了。”
話音剛落,杜素芬就踏進門,氣喘籲籲:“作孽啊!我的乖孫跑得沒人了!許宏!你敢叫我的乖孫滾,你就去把他找回來!”
許英斐暗道不妙,甚至沒空嗬斥許英黛閉嘴,就見蘇蓉忽然像被掐住喉嚨似的,瞪大眼睛,喉嚨裏“嗬嗬”兩聲,白眼一翻,一頭朝樓梯栽了下去。
……
保姆回家的時候,跟魏則行提了一嘴:“許家剛才又叫救護車了,他們不如自己買一輛好了。”說完又問,“則行啊,攸寧還喜歡吃什麽啊?我買了這些菜,啪她不愛吃。”
今年許攸寧要來魏家過年。
魏家上下都很緊張,小姑娘年紀輕輕,就遭遇家庭巨變,更何況又是魏則行第一個領回家的女孩兒,上到魏則行的父親,下到保姆,都怕怠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