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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仔非常消耗體力, 雖然對拉丁舞舞者來說習以為常,但科特依然有些喘氣。
在許攸寧看來,經過這麽短暫的惡補, 科特達到這種程度已是不錯, 後背感受到冷意,她轉頭朝凱瑟琳的方向看去。
凱瑟琳眼中冷冷的蔑視稍縱即逝,冷不丁四目相對, 她似乎被嚇了一跳, 又慌張地把頭撇開。
手上忽然一緊,許攸寧回頭, 科特微微蹙著眉, 眼底有絲絲緊張:“怎麽了?”
許攸寧輕飄飄地回他:“對手的注意力全在我們身上,好勝心還挺重。”
科特更加糾結, 許攸寧正想說什麽,廣播裏音樂一轉,變成比賽提示音。
許攸寧便把話咽回肚子裏。
音樂響起, 站在舞池裏的許攸寧先動。
她穿的是銀色魚鱗波紋般的演出服, 深灰色的吊帶裙在柔和的燈光閃爍著光亮。科特走到她身後, 舉止柔情,他的手輕輕觸碰到許攸寧的腰, 許攸寧扭著胯轉身, 手指在黑色的襯衫上慢慢下滑,白皙的指尖像帶著電,台下的觀眾也忍不住睜大了眼。
女舞者的纏綿入了骨,由內至外, 帶動心潮輕輕澎湃, 細膩的腳法和靈活的胯部像身經百戰的老手。科特一個轉身將她拉回來, 有情人離別在即,依依不舍,耳鬢廝磨。
舞者情緒悲傷,台下卻因這一刻的曖昧又濃厚的情愫連連尖叫。
皮埃爾陷入呆滯中。
他被女舞者拉入這樣離別痛苦的情緒裏,和情人分別是那麽糟糕,明明感情如此深刻,卻又要分別。
要是沒有分別迎來就好了。
直到觀眾的尖叫擊穿他的腦門。
皮埃爾的思緒猛地切換回來,舞台熱景重新回到視線中,他緩緩捂住嘴,啞然無語。
對舞蹈這樣,需要不斷磨練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以及精進技巧的藝術來說,哪怕耗上三五年,也不一定夠。
但她怎麽會……?許攸寧怎麽會這麽快進步?!
皮埃爾想讓旁邊坐著的其他評委好好盯著點,但心髒砰砰砰的,話到嘴邊又難以出口。
所有的視線仿佛全部集中在許攸寧和科特身上,旁邊的一對黯然失色。
伴隨著音樂收尾,另外一個評委也回過神來,看向皮埃爾:“皮埃爾先生,你跟許攸寧關係很好嗎?”
皮埃爾眼神愣愣,隨機身體猛地一震,不耐地道:“怎麽可能?”
“那真奇怪。”評委琢磨著,“許攸寧現在的風格,倒有點像艾羅娜,皮埃爾先生和艾羅娜很熟吧?”
……什麽?
皮埃爾再度看向台上,音樂卻漸漸慢下來,痛苦的女舞者難掩悲痛,站在男舞者身前,男舞者溫柔又虛無地將女舞者抱入懷中。
皮埃爾微微瞪大眼睛。
的確——!許攸寧的倫巴有艾羅娜的味道!艾羅娜可是倫巴之中的佼佼者,能和皮埃爾的女舞伴平分秋色。
而且艾羅娜還是——
皮埃爾迅速看向舞池中的凱瑟琳,剛才精力全部集中在許攸寧身上,以至於忽略了凱瑟琳的狀態。但凱瑟琳也難掩驚愕,視線時不時掃向許攸寧,身為女舞者在舞蹈中應展現的神態、情感一塌糊塗!
音樂結束,現場響起尖叫聲,皮埃爾分不清這些因他的號召而來的觀眾,到底是在為誰呼喊了。
額頭青筋跳了跳,皮埃爾站起身,快步走向舞台。
許攸寧拉著科特鞠躬,正要下台,背後傳來呼喊聲。
“許攸寧!”凱瑟琳飛快衝過來,一個健步攔住她的去路,板著臉:“你認識艾羅娜老師?”
她的臉色實在難看。許攸寧玩味地勾了勾唇:“跳拉丁舞的人有不認識艾羅娜的嗎?”
凱瑟琳忍不住上前一步:“你知道我的意思——你——”她伸出手指著許攸寧,眼神憤憤,“如果不是長年累月積累,你怎麽會有艾羅娜的風格?”
許攸寧剛要說話,科特將她擋在身後:“那個,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說話?攸寧一直用艾羅娜老師的倫巴視頻練習,有她的風範在所難免——”
“胡說八道!”凱瑟琳操起手,視線極冷,“你把我當傻子嗎?這可不是靠練習就能做到的!一定經過了長年累月的接觸和積累!”
許攸寧攤手:“你覺得怎麽樣就是怎麽樣就好了。”
“許。”
許攸寧側頭,皮埃爾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舞台前,指著許攸寧,“把鞋子脫下來。”
許攸寧挑了挑眉:“戀足癖?”
皮埃爾額頭青筋跳了跳,沉下臉,麵色破天荒、前所未有的嚴肅:“把鞋子脫下來,我看看。”
離舞台較近的幾個紋身青年,也好奇地走了過來,探頭探腦。
許攸寧垂眸看著皮埃爾:“我有什麽好處嗎?”
皮埃爾麵色僵了僵:“你——”
“好啊。”許攸寧彎腰解開高跟鞋的係扣,提起腳,被遮擋的部位一點點暴露在眾人視野。
凱瑟琳驚訝地捂著嘴後退一步,許攸寧也低下頭,她的整個前腳掌和指關節都貼著紗布,紗布前段有點點紅色,像是受過傷。
科特見狀趕忙蹲下身:“一不注意就……要重新擦一次藥才行。”
許攸寧晃了晃腳,漫不經心:“還有最後一場,比賽完就可以休息,到時候再換。”
“你、你腳這是怎麽了?”凱瑟琳愕然地望著她,麵色惶然又帶著不可置信,“你用這樣的腳跟我比賽?”
“隻是一直穿著高跟鞋,擦傷而已。”許攸寧淡淡一笑,“又不是被砍了腳,不過,這樣就穿不了腳趾的鞋,服裝分數應該扣得不少吧。”
“練了多久?”皮埃爾操起手,他完全變了臉色,目光沉靜看著許攸寧,深邃又難以捉摸。
許攸寧捏著下巴想了想:“大概十個月了吧,當然我還差得很遠。”
凱瑟琳一頓:“什麽意思?”
皮埃爾目不轉睛盯著許攸寧,語氣平靜:“聽說有天才畫家,可以將隻見過一次的畫描摹出來,不管是構圖還是色彩,都能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這種天才甚至不用像畫假畫的畫家那樣不停練習,第一次聽說的時候,我還當這個世界瘋了。卻沒想到真的有你這種人,艾羅娜和梅露可女士的舞蹈,都是照著學的?”
許攸寧略一頷首:“跟最好的老師學,也算捷徑了吧?”
凱瑟琳看了眼許攸寧,又看了皮埃爾,捏起手指:“皮埃爾先生?請問你的話是什麽意思?”
皮埃爾的視線絲毫沒有放在凱瑟琳身上,而是直勾勾看著許攸寧:“情感、舞步、姿態,都不像是描摹,反倒像是融會貫通後自己習得的東西,你——”
他嘴唇動了動,又及時打住,隨後改口:“休息半個小時吧。”
“你這樣才像刁難我。”許攸寧長舒一口氣,“不能盡早比完?”
皮埃爾沉默一會兒,盯著許攸寧看了一會兒,隨後麵無表情道:“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