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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肚子太餓了。”許攸寧喝了口可樂, 讓出一點位置,“您要坐嗎?”


  丘山搖搖頭,他看著泡麵和可樂, 不由得眉頭皺起:“怎麽能吃垃圾食品?藝術中心沒有給你們安排夥食嗎?”


  “演出的話,大家一般隨便湊合。”許攸寧解釋。


  丘山負手站在矮幾旁, 若有所思:“那藝術中心應該有個食堂才行啊。”


  許攸寧又嗦了口麵,擦了擦嘴:“其實, 食堂利用率太低,而且周末小孩比較多, 食堂有虧本的風險。”


  丘山一臉無所謂:“我隻是想讓藝術中心這些,熱愛民族文化、為民族文化付出的人更方便一些,比如, 像你這樣的舞蹈演員,就應該得到更好的待遇,而不是在這裏吃泡麵。”


  丘山顯然對剛才京城舞院的舞蹈印象深刻。


  許攸寧被嗆得咳嗽一下, 把泡麵盒推遠,站起身:“您對舞蹈感興趣?”


  丘山想了想:“我對一切民族文化都很有興趣。”


  許攸寧揚眉:“那您對宣傳我們的文化也很有興趣吧?”


  “哦?”丘山看著許攸寧,“你想說什麽?”


  “上台前, 我在後台看了您一些報道,對於您的理想, 我可以出一份力, 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


  “我的理想?”丘山失笑, 想說什麽, 但麵前的女孩兒目光直勾勾看著他,認真又充滿信心, 他頓了頓, 在許攸寧對麵的小沙發上坐下, “說說看吧。”


  許攸寧要了丘山的郵箱,把電子檔文件發給他。


  丘山看了幾頁,隨意地笑道:“每年,自主創業組建工作室的舞蹈生,沒有五十也有一百,除了少部分人能達到出人頭地的地步,大部分大浪淘沙,默默居於一隅,你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比他們都優秀呢?”


  “我比他們有更多的機會。”許攸寧含笑道,“包括今天和丘先生見麵。”


  丘山讚同地點點頭:“有道理,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前麵的丘先生不感興趣,理所當然。”許攸寧道,“能不能請丘先生從第十五頁開始看起?”


  “好啊。”丘山直接翻到第十六頁。


  第十六頁後,確實是別的內容,丘山看了半頁,漸漸被吸引了注意力,一連翻了好幾頁,內容卻戛然而止。


  他愣了下,抬頭:“後麵怎麽沒了?”


  “因為後麵的內容還沒有做完。”許攸寧坦然地道。


  沒做完……?

  丘山露出驚異之色。


  “但是對現階段的內容,您不敢興趣嗎?”許攸寧笑眯眯地問。


  丘山放下手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小姑娘,要讓我出錢,總要讓我看到滿意的東西,紙上談兵的話,是沒有辦法讓我做決定的。”


  許攸寧歪頭想了想:“好吧,反正我也隻是試一試,如果您覺得沒必要,也沒關係。”


  丘山驚訝地問:“你不打算說服我嗎?”


  許攸寧但笑不語。


  她隻是恰好碰見丘山,也順勢而為試試,本就沒指望。


  丘山忽然覺得小姑娘挺有意思,每年見他的人不少,想要他投資的也不少,拿出企劃書的更是不少,但許攸寧的是最合他心意的。


  沒有花錢的價值,但輕易放過,又有些遺憾。


  “那我退一步吧,作為我們第一次見麵的禮物。”丘山將飲料罐撥回來,放在正中間,“有困難的話,你可以找我,我會提供一些小小的幫助。但走到哪一步,看你,到時候我再決定要不要在你身上押注。”


  錢雖然不多,但如果早早押上自己的夢想,失敗之後,肯定會很失望。


  失敗了許多次之後,丘山也變得保守。如果一開始不抱太多希望的話,成功了就會獲得巨大的喜悅啊。


  許攸寧略一思忖,雖然丘山拒絕提供經濟支援,但這句話也很有保障。


  “謝謝您。”


  丘山便站起身,看許攸寧又拿起泡麵碗裏的叉子,不由得搖頭:“怎麽能給奮鬥中的年輕人吃這種東西,看來一定要做一個食堂,做食堂。”


  他說著朝廁所的方向走。


  留在原地的許攸寧,吃完泡麵才回到後台。


  雖然舞台上在演出,在後台也正熱鬧著,好幾家媒體扛著攝像機,正在後台四處采訪。


  許攸寧走回去,電視台記者剛好采訪完旁邊的文藝團,轉而將話筒對準劉慧玉:“你好,你是京城舞院的學生吧?”


  劉慧玉一愣,隨後露出笑容:“是,你好——”


  “今天是第一次來參加匯演吧?有什麽特別的體驗嗎?”


  “對,第一次,感覺很有收獲——”


  “有收獲是哪方麵有收獲呢?京城舞院已經連續四屆成為開幕後第一支舞,作為還沒有正式走出社會的學生來說,有沒有一種走在其他前輩前麵的感覺?”


  “不,不會有這種想法——”


  “那你覺得你們這支舞比其他前輩的舞好在哪裏?”


  記者連珠炮似的提問,句句難回答。


  劉慧玉張了張嘴,眾目睽睽之下,後背更是覆上一層冷汗。


  其他學姐在四處張望尋找李老師,希望李老師能擋下記者,但偏偏此時李老師並不在後台。


  劉慧玉緊張地喉頭咽了咽,記者拿著話筒,等著她回答的同時,神色也有些無奈。


  今年的孩子看來還是有些生澀啊。記者暗暗嘖了聲,剛想收回話筒,旁邊伸出一隻手:“不如我來回答?”


  許攸寧蓋上口紅蓋兒:“您對我們學校的學姐真是太嚴格了。”


  “剛才在台下沒看清,原來是許攸寧啊。”記者揮揮手,攝像師扛著攝像機湊了過來,兩位學姐連忙給這個龐然大物讓路。


  “這一直是你們學校大四才演出的節目,但是許攸寧你也參與了?”記者詫異地詢問,“你對這次演出有什麽感悟?”


  許攸寧點點頭:“非常有收獲,對於大型舞台經驗不多的我來說,這次是一次良好的初體驗。”


  記者好笑,大型舞台經驗不多?許攸寧怎麽說話臉都不紅一下。她又問:“這次和這麽多舞蹈行業的前輩一起站在這個舞台上,你會不會有自己比她們能幹的想法?”


  “會有點膨脹,會想,‘哇,那麽厲害的人都能上來的舞台,我今天也上了,很不可思議,做夢都會笑醒"……”


  記者向來喜歡擅言的采訪者,再加上這位記者之前也跟蹤報道過AIDL,采訪不費吹灰之力。


  劉慧玉站在旁邊,聽得越發不是滋味。


  係裏的女孩子誰平時不是落落大方,熱情開朗,但被記者的話筒和鏡頭懟在臉前,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和現在大大方方接受記者采訪的許攸寧完全不一樣。


  而記者的問題,她更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記者把問她的問題重複向許攸寧問了一遍,她甚至生出一種許攸寧在教她怎麽回答的錯覺。


  讓人自慚形穢。


  劉慧玉低下頭,臉色有些灰敗,她才剛起步,就發現自己已經被學妹遠遠甩在後頭,這種感覺像胸口壓著大石頭,讓人喘不上氣。


  但好在論這種受挫感,在場同學都差不多。


  思及她心頭又好受些。


  演出結束,眾人分幾撥小團體各自活動,許攸寧一個都沒參加,和學姐們告別,打算早點回宿舍休息。


  剛坐上地鐵,忽然有電話打進來。


  來電顯示是皮埃爾。


  算算時間,皮埃爾那邊也才下午。


  她接起來,懶散地調侃道:“下午好啊,被我嚇跑回國的皮埃爾先生。”


  “……”電話裏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皮埃爾咬了咬牙,“我非常好,許,我要糾正你一點,我不是被你嚇跑的,我原本就計劃回國罷了!”


  一個在後台放話說等贏了比賽,要好好參觀這異國風光的人,卻連酒店的庭院都沒轉幾圈就急吼吼回國,能不是被嚇回去麽?


  許攸寧頷首:“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這話聽得這麽不舒坦。


  皮埃爾想到什麽,又輕哼一聲,洋洋得意地端起酒杯坐到沙發上:“許,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個?”


  “皮埃爾先生的好消息,莫非是我的壞消息讓你很開心?”


  “不,好消息是我決定提前告訴你這個壞消息。”皮埃爾輕啜了一口紅酒,“當然,你不想知道,我可以不說。”


  “這當然要說了。”許攸寧彎了彎唇,“萬一這個消息讓我很難過,你不覺得自己會很開心嗎?”


  皮埃爾一頓,想了想:“OK,你說服我了,這個壞消息真是糟糕透了,今天新聞說,約翰因為洗錢被逮捕了。”


  約翰……?

  許攸寧想了好一會兒,怔了怔:“你說的這個約翰……”


  皮埃爾忍不住露出笑容:“對啊,是AIDL大賽的理事,他涉嫌利用比賽洗錢,被逮捕了!目前資產全部處於凍結狀態!”


  許攸寧眉心一跳:“可是比賽獎金……”


  “那就不知道嘍。”皮埃爾抿了口紅酒,慢慢搖晃著酒杯,“哎呀,許,我真同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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