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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順序是抽簽。
江彤和皮埃爾上台進行抽簽, 先比賽的卻是皮埃爾。
許攸寧呼出一口氣,古典舞隊江彤和她一傷一病,其實先比賽風險更低, 但抽到後麵也沒辦法。
以防萬一, 她拆了包衝劑。
祝芝陽打開電視機,在沙發上坐下來,等著皮埃爾先比賽。
許攸寧慢慢喝著衝劑, 祝芝陽問:“你覺得皮埃爾他們這次跳什麽?”
“牛仔。”許攸寧慢悠悠道。
祝芝陽驚訝一瞬:“這也猜得出來?”
許攸寧笑眯眯地喝了口衝劑。
剛才她和伊莎貝爾打了個照片, 注意到了伊莎貝爾的服裝,才推測出是跳牛仔。
牛仔舞, 節奏快又非常消耗體力, 皮埃爾他們現在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抽第一名對他們相當有利。
主持人報幕, 皮埃爾果然選擇的是牛仔。
舞台燈光暗下來,底燈打亮,最後一輪比賽正式開始。
手風琴的聲音拉響序幕, 歡快的音樂響起, 燈光倏地一閃, 拉丁舞隊已經出現在了舞台上。
場上歡呼雷動!
祝芝陽後知後覺,拿出手機查了一番, “嘶”了聲:“攸寧, 上場比賽,他們的投票比我們多了三百多票。”
許攸寧咬著紙杯,若有所思。
上場比賽,古典舞隊非常危險, 要不是後來海外網友發力, 也許他們就會在投票環節輸掉。
可就算如此, 也僅僅比芭蕾舞隊多出一百多票。
更遑論,這次比賽的觀眾本就有重疊的部分。
“我們還是盡量爭取評委分吧。”許攸寧想了想,“不能讓觀眾的喜好來決定我們的生死。”
這次,五個評委全齊,隻要能獲得評委四票支持,就不用擔心觀眾那邊出問題。
皮埃爾的牛仔舞自然不用多說。
這次他似乎鉚足了勁,歌曲選用了更廣為人知的歡快曲目,讓人一聽也想跟著起舞。至於舞蹈,也變得比以往每一場都更加複雜。如果說上次公開課皮埃爾講解的牛仔舞,許攸寧還能現場學一學的話,這次比賽的舞蹈,許攸寧怕是要學上好一陣才會跳。
專業和業餘的差距,從來都存在。
而這次,皮埃爾將這種差距再次展現,仿佛要讓她看得明明白白。
許攸寧摸摸下巴,饒有興味地笑了笑。
足足五分鍾,皮埃爾隊的熱舞結束。
待機室裏一片安靜,卻充斥著緊張的呼吸聲。
許攸寧把紙杯扔進紙簍,往嘴裏塞了顆糖:“各位老師別緊張,我剛才看見他們隊員發揮不是很好,有可能分數不是很理想。”
祝芝陽神色也有些緊張:“什麽時候?哪個隊員?”
“就伊莎貝爾後麵那兩個。”
祝芝陽對拉丁舞隊的隊員不熟悉,而且拉丁舞隊在比賽途中眼花繚亂,她也根本沒看清誰是誰。
果然,輪到點評階段,包括陳清,都在說這次皮埃爾過於突出,以至於讓他的隊員全都黯然失色,甚至差點跟不上他的呼吸。
皮埃爾臉色有些難看。
他的耐性不知不覺被磨得七七八八,現在也不太愛裝樣子了。
他敢裝樣子,許攸寧就敢嗆他。
“我們去後台吧。”江彤起身。
大家聞言,拿起道具朝後台走。
拉丁舞隊還在接受評委評論。
第五個評委雖然缺席了上一輪PK,但也在網絡看過視頻,他對皮埃爾的表現感到十分震驚:“我不敢相信,皮埃爾,你這次的表現像是完全拋棄了你的隊伍,這不是舞池,而是舞台,你甚至打亂了你隊友的節奏,讓他們的舞步不知所措。”
這話讓拉丁舞隊其他隊員也隱隱露出難堪之色。
雖然大家知道自己和皮埃爾這種大師差距很遠,但好歹也是知名舞者,這樣□□裸的被人指出舞蹈節奏有問題,臉根本沒地方放。
點評結束,拉丁舞隊下到後台。
路過古典舞隊,皮埃爾站定,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許攸寧:“我的難堪讓你有了些許自信?”
眾人朝他兩看去。
皮埃爾很少當眾說這麽刺耳的話。
許攸寧想了想:“或許?”
“從表麵看,我這場是有一點……不和諧。”皮埃爾斟酌一下,給自己找到一個精準的用詞,“但如果你以為這樣就能贏,那就太天真了,這次比賽你會知道思維繭房是多麽可怕。”
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笑容,快步朝外走。
許攸寧眯了眯眼。
場上主持人報幕:“下麵請古典舞隊帶來決賽舞蹈,《出征》。”
舞原本是明年遊遠給歌舞劇院準備的,在許攸寧要求更改後,兩人連夜更改了一大半,甚至連主題思想都改了。
但舞蹈名還保留著。
趁著舞台燈光調暗,許攸寧跟著江彤一起上台,隨後燈光切換成底光,舞台上的人一覽無餘。
陳清頓了頓,有些疑惑地往後靠著椅背。
舞台上,所有舞蹈演員背對著觀眾席,一眼看過去,服裝沒有不同,四個人整齊地將後麵兩人擋住。
一聲打鼓砰的響起,揚琴的音符圓潤飽滿,合著鼓聲而出。
四人掩麵散開,露出後麵兩人,依舊背對著觀眾席,一人站立,一人坐在地上,服裝和剛才四人也沒什麽不同。
陳清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叩著扶手,她看出來了,老實說,這個編舞不太像遊遠的風格,但也不像許攸寧的風格。
許攸寧是個十分大膽的孩子,她的再創作往往會驚掉人下巴。
事實上,古典舞很年輕。
它原本在五十年代才剛剛創立,舞蹈大多是建立在現代人的再創作。
現代人想象的古代人舞蹈、現代人複原的古代人舞蹈、現代人整理的古代人舞蹈,等等。
甚至由於它本身和戲曲、武術結合較多,至今還被一部分人稱作戲曲舞蹈。
但不可否認的是,由於舞蹈從業者和舞蹈研究者的努力,不管是舞蹈再創作還是舞蹈複原,它都一如既往努力著。
越是年輕的孩子,越會給古典舞注入難以割舍的想象。
因為年輕,所以充滿潛力,不管是舞者還是舞蹈本身,都是如此。
音樂中管弦樂忽然出現,台上其中一人轉過身,戴著蒼白富有唐代特色的麵具,讓陳清愣了愣。
這人手握紙扇,在手中翻轉飛舞,動作瀟灑有力,風度翩翩,是個男角。
是許攸寧麽?陳清若有所思,至少編舞有許攸寧的個人色彩。
男角紙扇一勾,坐在地上的另一人緩緩起身,動作婉約,柔情似水,雖然戴著麵具,但能看出服侍和角色和男角明顯有不同。
這是個女角。
這場舞蹈是兩位領舞!
陳清很快反應過來,但所有人都戴著麵具,她甚至看不出到底誰是誰。
女角和男角大約是戀人或者夫妻,關係親密,在演繹上,也顯示出兩人一直很纏綿。
歌曲忽然調子一轉,歌手緩緩唱著“出不入兮往不反①”,陳清明白,男角即將出征了!
想必是個因出征而離別的傷感故事。
陳清提起的心緩緩落下。
不知觀眾觀感如何,但她有些失望。
這個舞蹈太普通了,寓意和情感完全比不上《魍魎》,舞蹈展示度也比不上《踏雁》。
有了《踏雁》的震撼在前,她不知道許攸寧打算怎麽搏決賽。
陳清捏了捏鼻梁。
也罷,能走到這麽遠,她已經很滿意了。
她相信如今的時代,信息發達,古典舞可以展現在更多人麵前,也可以讓更多人感興趣,學著去欣賞它。
這時舞台上節奏一轉,男角在出征路上,竟然死了。
竟然死了?!
也有觀眾緊跟著看明白,觀眾席漸漸傳出嘩聲。
領舞先“陣亡”,這很少見。
陳清坐直身子,看來確實是許攸寧的編舞,隻有她才鬼點子一堆!
可領舞“死了”,該怎麽處理?
男角果然黯然退到陰影裏,背對著觀眾席,隻剩女角獨自殷切等待著男角歸來。
女角和其他舞者的氣氛格外歡快,等待雖然難熬,但至少終有盡頭。
直到喪歌傳來,歌手的歌聲低低,像是悲傷,又像在為女角感到難過。
觀眾席也一片寂靜。
敘事類的舞蹈總是能淺顯易懂,迅速將觀眾帶入意境中。
所有人都想知道,女角,她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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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國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