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小薇下意識絞緊手指, 假裝不經意般看向小草。
許攸寧注意到她的視線,慢吞吞笑了, 翻了一頁筆記本又寫:反正我隻是小草請來的, 我完全可以隻教她一個人。
我們付學費了!有女孩拿出手機打字,剛遞給許攸寧又想起——
不, 還真沒付學費。
李素那裏吃過虧之後,這次在趙雨香的提議下,大家並沒有提前支付學費。
想跳的留下, 不想跳的走人,我沒空聽小丫頭吵架。許攸寧指向倉庫大門,門在那邊。
小薇抹了把眼淚, 對大家道:既然小草討厭我, 我就先不參加了,你們都冷靜冷靜, 不要因為我吵架, 我們都是聾啞學校一起出來的朋友啊。
她這麽一說,原本支持她的兩三個女孩更生氣了。
既然是朋友, 幹嘛非得用這種方式!
那我也不跳, 小草跟小薇道歉了再說。
這不是威脅人?
小草氣得又開始掉眼淚:她收了李老師錢啊!就是為了讓你們不跳啊!
可是小薇自己也想跳舞的啊。
小草跟她們說不通, 許攸寧拍了拍她的肩膀, 又把手裏筆記本揚了揚。
不跳的就走,別浪費我的時間。
幾個女孩年輕氣盛禁不得激, 看了許攸寧的話真就拉起小薇往外走。
八個女孩子, 走了四個, 還剩四個。
一開始質疑許攸寧的趙雨香也還留著。
大家看向趙雨香,連許攸寧的目光都若有所思。
趙雨香沒好氣地道:“高小草為了比賽一直盡心盡力,你和高小草沒必要在這個時候撒謊,搞得大家無法排練。”
其他兩個留下來的女孩也這樣想。
許攸寧比李素好太多,怎麽會莫名其妙排擠學生?對她又沒有好處。
許攸寧頷首,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重新開始排練。
四個女孩見狀都有些慌張,昨天還是八個人的隊形,今天該怎麽練習?
許攸寧彎了彎唇:“緊張什麽?換隊形而已,要緊張的是,是你們的對手。”
從排練、服裝、化妝、道具許攸寧全都一手操辦。
貢市的夏天格外炎熱,平均溫度35℃,更有時候達到38℃,連許攸寧背上都被熱出一身痱子,更不用幾個女孩。
好在一切都很順利。
但也有人坐不住。
離開隊伍的女孩們,以為小草肯定會一一上門和她們解釋道歉,並希望她們回去繼續練舞。
可日子一天天走,小草根本沒有上過門!
連信息都沒發過一條!
女孩子們有些慌張,她們也不是完全不想跳舞,隻是覺得小草在整個隊伍裏的位置越來越重要,以至於不服氣而已。
可大家不是朋友嗎?小草怎麽能完全不關心她們呢?
幾個女孩都感到委屈,開始攛掇小薇:你主動聯係小草啊,她不是誤會你了嗎?你跟她解釋,然後和好就行了啊。
對啊,你主動聯係小草,讓我們回去繼續跳唄。
小薇不敢接話。
女孩們也有些生氣:你為什麽都不肯解釋啊?我們是因為幫你才變成今天這樣的啊!你回去跟小草解釋清楚,有這麽難嗎?
小薇苦不堪言,她當然不能啊!
因為她確實收了李素的錢。
她也不知道李素怎麽那麽不喜歡許攸寧,說隻要她給許攸寧添點堵,就給她買東西。
小薇最近看了許多美妝博主的安利視頻,但小薇媽媽不肯給她買——說她根本沒有化妝的必要。
但她很想擁有一支大牌口紅。
李素給的條件充滿誘惑力,小薇很快就答應了。
她訕訕地推開幾個女孩的手,從沙發上站起來:我之後再想辦法,我要去店上了,你們先回去吧。
其中一人見她神色不自然,頓時起疑:你不是才從店裏回來麽?
跟小草解釋又不難,你現在給她發消息解釋。
竟然強迫起她來了。小薇愕然,連忙道:改天再說!我要先去店裏。
這又不是多難的事情,大家勸了許多天,但小薇就是不願意。
你該不會真的收了李素的錢?
小薇喉頭咽了咽:沒有,是小草誣陷我。
最好沒有,我們那麽信任你。
那你今晚就跟小草解釋清楚,知道嗎?
小薇滿頭冷汗地點頭。
七月底,藝術考級之後,公益舞蹈比賽即將拉開序幕。
舞台設置在貢市市中心的廣場上,以中心廣場為劃分,往南自然景區較多,往北人文景區較多,因此中心廣場也是人流交匯之處。
許攸寧幾個早就在舞台邊等待。
小草四個女孩畫著濃妝,穿著演出服,緊張地互相加油打氣。
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背著相機走上前,微笑著對許攸寧比手語。
許攸寧一臉迷茫,小草趕緊回他,男人失笑:“不好意思,我是想問,你們願不願意讓我拍照?我是一名業餘攝影師。”
許攸寧看著他長長的鏡頭,隨後頷首:“可以。”
幾個女孩沒有這種經曆,感到很新奇,立刻站成一團比了個“V”
攝影師抱歉地解釋:“不好意思,我是想拍你們隨意的樣子。”
幾個女孩頓時有些失望。
許攸寧給攝影師遞了個眼色,攝影師便轉而去個幾個女孩兒交流,似乎是說了幾句好話,幾個女孩兒又高高興興站成一排照相。
台下評委已經到場,許攸寧探頭一望,還有個熟人。
其中一位,是在文化活動中心見過的張副主任。
張副主任也見到她,衝她招手。
許攸寧幹脆過去打招呼,張副主任還向其他兩位評委介紹:“這是京城舞院的許攸寧,大家都知道吧?”
兩位評委驚訝地和許攸寧打招呼,經張副主任介紹,許攸寧知道兩位舞蹈行業從業者,其中一位還和李素同為藝校的老師。
得知許攸寧指導了比賽其中一支隊伍,李素這位同事探究地道:“都是挺努力的孩子,許老師要我幫忙看看嗎?”
這是想給她開後門?
許攸寧失笑:“讓她們跳吧,贏也得靠她們自己,否則走不遠。”
評委聞言,便知道她不是愛走捷徑的人,抱歉地笑笑:“許老師放心,比賽結果肯定是公正的。”
這樣當然最好。
許攸寧勾了勾唇,一回頭,李素站在舞台邊,剛才看喜笑顏開,此刻神色顯得不虞。
她衝李素微微笑了笑,李素深吸一口氣,還來不及硬擠出笑容,許攸寧已經輕飄飄地移開了視線。
反正她和李素也不熟。
李素深吸一口氣,一個大一學生能有多少編導知識?
有什麽好擔心的?
她湊到評委桌,親昵地挽住同事的胳膊:“原來你也認識那個許攸寧啊?你和她聊得那麽好,別光看她的學生,也看看我的學生啊。”
同事露出古怪之色,張副主任別有深意地笑道:“是我叫她過來的。許攸寧不愧是參加過大比賽的,心理素質特好,也不給我們介紹她的學生。”
李素一僵,麵上掩飾不住的尷尬。
張副主任這話無異於是在□□裸地嘲諷她。
同事拍拍她的手,壓低聲音:“別想東想西,人家就沒想過要讓咱們賣點麵子。”
連同事都……李素更覺得窘迫,笑也笑不出來了:“我去看看學生。”
說完趕緊腳底抹油,隻覺得評委桌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心氣不平地走回舞台。
許攸寧把她反襯得像個惡人,隻希望這幫寶媽爭氣點,別讓小草她們幾個小丫頭片子壓在頭上!
在李素心氣不平的時候,時間到八點半。
比賽開始。
這種號召全民參與的比賽,選手的身份也五花八門。
有城東廣場舞隊的中年阿姨,也有瑜伽班的年輕寶媽,還有小草她們這樣普通的未成年女孩子。
許攸寧站在場下看比賽,周圍圍滿了湊熱鬧的市民和遊客。
七組參賽者,小草抽簽排第三,李素排第八。
演出順序太押後,也不利。
許攸寧站在人群中,看見舞台邊的李素表情極為難看。
她摸著下巴,饒有興致笑了笑。
“贏了?”魏則行從背後走出來,他拉著行李箱,才從旅舍出來。
原定計劃今天返京。
許攸寧悠悠操手:“還沒上台呢。”
“會輸?”
怎麽說話?許攸寧睨著他:“要打賭嗎?”
魏則行頷首:“我賭她們贏了。”
“……不賭了。”許攸寧幽幽道,“知道你想坑我。”
她隱約聽說了些魏則行的傳聞,說自從他進入公司,連點麵包屑都別想從他嘴裏摳出來。
這得多精啊。
台上老年大學的婆婆是第二個節目,緊隨其後就是小草幾個女孩的舞蹈——《花遊》。
演繹一群女孩春日出遊嬉戲的場景。
盤鼓舞是利用鼓表演的舞蹈,跳舞的同時兼顧舞蹈,對於小草幾個女孩子難度不低。
一串急促的鼓聲帶動馬頭琴出場,四個女孩笑容歡快抱著鼓出來。
四人體重都很輕,稍加控製,就能營造出輕盈和敏捷感。隻要舞蹈動作到位,就會有很好的演繹效果。
雖然早晨,但炎熱也一直揮之不去,女孩們紗衣羅裙,可想而知有多熱。
裙裾飛舞,鼓聲歡快,廣場上一些年輕人也合著節奏拍起掌。
氣氛熱烈,行人也越來越多的停下來。
透過人群,李素看著許攸寧,臉色黑如鍋底。
以她的專業素養,還能看不出幾個女孩跳得怎麽樣?
許攸寧衝她揚眉一笑。
李素露出難堪之色,寶媽們不用上場,她都知道一定會輸給小草她們。
明明之前連拍子都對不上,一個月而已,怎麽會進步這麽快?
在評委看來,許攸寧教得了聾啞孩子,她教不了,這不是顯得自己很沒能力嗎?
李素感到很羞恥,第一次覺得難以麵對觀眾的視線,扭頭躲到舞台後麵。
許攸寧掃眼時間:“好了,我們該去高鐵站了,快來不及了吧?”
魏則行挑了挑眉:“不等頒獎後再走?”
“沒有看頒獎的必要了啊。”
許攸寧轉身,將舞台拋到身後。
“等等——”
“不是快遲到了嗎?還不趕快。”許攸寧催促。
魏則行揚眉,別有深意地勾了勾唇:“好吧。”
兩人剛坐上車,廣場上響起陣陣歡呼和掌聲,比之前幾個節目都更熱烈。
許攸寧朝窗外看去,拿著話筒、扛著攝像機的電視台主持人正快速從人群邊緣朝舞台前跑。
“就這樣了?”魏則行又側頭問。
許攸寧將車窗升起:“跳舞的又不是我,我已經教完學生,該回家了啊。”
魏則行黑眸安靜地注視著她,好半晌,才彎唇笑道:“不會討糖吃很容易吃虧的。”
許攸寧沒好氣地道:“我有什麽好吃虧的?”
魏則行慢條斯理翹起二郎腿:“誰知道呢。”
直到坐上高鐵,許攸寧才收到小草的信息。
小草格外激動,說得了第一名,還接受了電視台采訪,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還想認識認識她,問她是不是去上廁所了。
第一名?許攸寧笑眯眯地回複:我在高鐵站,準備回家了。
這狀況始料未及,小草一連發來好幾條消息,好幾個問號看得出又急又氣。
不想擾亂你們的情緒。許攸寧解釋道,明天恰好有急事,今天就要提前回去了。
為了壓縮時間,許攸寧還買了霖市到京城的機票。現在隻需要從貢市坐高鐵去霖市就行。
得知許攸寧有急事,小草遺憾又難過。
得獎,許攸寧卻在離開的路上,沒有和她們分享喜悅,也沒有得到這份榮譽。
榮譽是屬於你們的,你們的表現都非常完美,以後哪怕不跳舞,也是一次獨特的經曆。
小草還在給她不斷發著消息,其他女孩兒的消息也竄進來,趙雨香的最簡單:謝謝許老師教我們跳舞。
隨後轉過來一個紅包,注明:學費。
“……”許攸寧對上魏則行的目光,“我今天是吃虧了嗎?”
魏則行抬了抬下巴:“我剛才就想問你,收學費了沒有?”
“……沒有。”她壓根就沒想起來!
魏則行淡淡一笑,遞過去一杯咖啡:“不是原本就不打算收?”
許攸寧撇嘴,她的確不打算要人家學費來著。
她伸手來接咖啡,魏則行垂眸示意:“電話。”
許攸寧低頭,被調了靜音的手機,屏幕正顯示陌生未接來電。
她趕緊接起:“喂,您好?”
“您好,是許攸寧嗎?”電話那邊,中年女人的聲音溫和有力,“我是舞協的趙雯,你有收到我們舞協的邀請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