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這意有所指的話, 卻被許宏誤會。
許宏當即拉長臉。
——自他冒出頭這些年,他什麽時候在大庭廣眾被人這樣不客氣說過話?
他正要說話,許英斐忽然將話茬接過:“攸寧回家不久, 我們還需要磨合, 爸也不用生氣。”他微微笑了笑,“隻是攸寧易總家來也該先打個招呼,爸媽也不是不讓你來。”
許攸寧慢吞吞地道:“我和你們家已經斷絕關係了, 沒有打招呼的必要。”
許英斐露出一個充滿包容的笑, 又看向易遠:“我不知道你和我妹妹這麽熟。”
許宏緊跟著反應過來,也道:“年輕人有自己的社交嘛。攸寧想在易總家過年也沒關係, 不過年後還是要記得回家啊。”
留在易總家過年?許英黛不自覺看向易遠。
豪門也有隱形的等級, 跟易家比,許家就像是暴發戶。
過年幾天, 許攸寧還不知道要跟人家混多熟。
許英黛抿抿唇:“我覺得姐姐還是回家過年的好,就算再怎麽熟……”她頓了頓,“人家易總過年也有安排呀, 姐姐你覺得呢?”
許攸寧坐在沙發上, 低頭搗鼓手機, 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許英黛有一絲尷尬。
易遠摸摸下巴:“依我看啊——”
既然你要斷絕關係,可以, 以後許家的資源你都用不了, 也不會給你股份和任何一分錢,你除了和我們有血緣,沒有任何關係。
許英斐略有些無情的聲音從手機喇叭傳出來。
緊接著許攸寧的聲音也從手機裏傳來:當然,你們也別總一副聽不懂我說話的樣子, 再有一次, 別怪我又讓你股價下跌啊。
話音一落, 許攸寧按下暫停。
客廳一片死寂。
許英斐麵容僵硬——當初的通話,許攸寧錄音了?!
許宏夫婦和許英黛則是滿臉錯愕,這是什麽時候的對話?!
“英、英斐,那是什麽啊?”蘇蓉嘴唇顫了顫。
她都不知道許英斐什麽時候說的這些話!
許宏卻覺得丟臉至極!剛才那些看似關心女兒的話,像耳光一樣狠狠扇在他臉上。
他漲紅了臉,氣得麵頰肌肉一抖,嗓音也不由抬高:“你、你——忤逆不孝!我們什麽時候對不起你了?要斷絕關係,還要跟家裏過不去!”
許攸寧不以為然地笑笑:“這不是許英斐先不仁?我隻好不義了,我說過啊,你們不要總是一副很熟的樣子。我們除了有相同的血,本質上是陌生人啊,你們知道我喜歡什麽?討厭什麽嗎?”
許宏一噎,她還真不知道。
許英黛眼看許英斐都不說話了,趕忙道:“可姐姐你也不了解爸爸媽媽的喜好啊?我們隻是相處不夠——”
“這不正說明我們原本就是陌生人嗎?”許攸寧無所謂地道。
許英黛一梗。
許攸寧略一思忖:“還是說,你們其實是需要我付那幾個月的夥食費和住宿費?那我們來算賬吧。”她打開手機計算器,“就從高一文藝匯演那天,蘇董給我買蘇打水開始算吧。”
也正是從高一匯演這天,蘇蓉第一次見到許攸寧,也對她起疑。
許英黛一愣,看向許攸寧的目光傷心又責備:“姐姐,你這樣做,太寒爸媽——”
“你閉嘴。”許攸寧一麵按鍵,一麵抬了抬眼皮,“得了便宜就別賣乖,否則以後更丟人。”
這話仿佛一個耳光狠狠拍在她臉上。許英黛臉上火辣辣的,又忍不住想,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不是許家親生女兒的事,隻有許家人自己才知道!
難道許攸寧在威脅自己?
許英黛心頭微微一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許攸寧還真算起花銷來,許家常用的蔬菜水果都是進口超市空運回來,她不太清楚價格,遂看向易遠:“蔬菜水果一般價格多少?”
易遠雖然不知道開銷,但還真不嫌事大,滿眼促狹地道:“你一個月能花多少,要不一個月5000,夠節約了吧?”
易朋忍不住了:“怎麽可能。”
許宏麵色乍青乍白:“攸寧!有什麽話不能和爸媽好好說嗎?爸媽什麽時候刻薄過你嗎?”
但許攸寧沒理他,而是思忖片刻:“把馮阿姨叫來對賬吧,該還的錢也該還。”
被無視了!
許宏差點氣了個仰倒!
許攸寧還在記恨藝考那點破事!
她也不想想,她學舞蹈能有個什麽出息?跟劉董的女兒一樣,整天跟明星裹一塊兒嗎?!
“我們還不是為你好!”他壓住怒氣,道,“你學個舞蹈能學成什麽樣?丟——”
“爸!”許英斐霍然起身!
陳清不由得麵容一肅:“許總對我的學生不滿?”
“學生?”許宏微愣:“什麽學生?”
“攸寧最近跟我學舞呢。”陳清語氣寡淡,臉色看起來也不太好了,“許總很不滿嗎?”
跟陳清學舞?
許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陳清不是搞陶藝的藝術家嗎?易總之前不總幫陳清搜集瓶瓶罐罐。
是他搞錯了?
許英黛也驚愕地捂住嘴,許攸寧居然跟易總的母親在學舞蹈?
之前的李院長也是,她怎麽會有那麽多人脈?
許英黛麵色漸漸凝重。
“誤會罷了。”許英斐接過話,麵色肅然,“我爸不太了解文藝圈,如果有冒犯,請陳阿姨不要往心裏去。”
陳清輕描淡寫道:“不太了解,卻說這種自以為了解的話,許總平時也這麽刻薄嗎?”
許宏麵色忽青忽白,隻好咬牙道:“抱歉易太太。”
“叫我陳老師吧。”陳清悠悠道,“我還是喜歡大家像文藝圈子那樣稱呼我,你們太太來太太去,我挺不自在的。”
以她的身份她也當得起這個老師。
“……陳老師。”許宏隻好改口。
陳清揮揮手:“你們繼續算賬吧。”
許攸寧看許宏噎住,不由得勾了勾唇。
許英斐卻並不想算下去。
他給過五百萬,可這數額對許家來說並不多。這麽多年,許英黛連公寓都收到兩套,又何止五百萬。
更何況,許攸寧離開許家的時候,一個字兒沒拿。
如果現在再讓人知道他們家逼許攸寧還生活費,那名聲不得臭大街了?
許英斐正了正色:“都是一家人,算什麽賬。攸寧別生氣,無論如何,你都始終是爸媽的女兒,他們也至始至終都——”
許攸寧幽幽抬眸,睨著他,表情似笑非笑,如果許英斐還演,她不介意繼續跟他對著幹。
許英斐登時卡殼:“……沒有必要算賬,不過,攸寧春節多有叨擾,給陳老師和易總添麻煩了。”
易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不算了嗎?”許攸寧驚訝地揚眉,“那以後別再說什麽一家親啊。”
許宏氣得額頭青筋蹦了蹦。
許英斐頷首:“陳阿姨,易總,易朋,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許宏也深吸一口氣,拉著蘇蓉客氣地告辭。
易遠和陳清也和幾人告辭,看起來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似的。
蘇蓉看向許攸寧,欲言又止:“攸寧……”
還聊什麽啊!
許宏氣惱,強行拉著蘇蓉離開。
他步伐匆忙,一頭撞到了別墅門口的自動門,他窩火地將門甩上。
一抬頭卻看見遠望的曹總和王經理的車在對麵。
兩人探究地看著許宏:“許總這是怎麽了?”
看起來像是吃閉門羹了?可進去不也挺久的?
許宏沒想到遇上曹總和王經理。
兩方今年年中才建立合作,但私下來往不太多。許宏緩了緩麵色:“這不才從易總家出來?他家地暖開得太熱,給我熱出一身汗。”
曹總和王經理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這一家四口看起來臉色都不好看,可不像地暖太熱啊。
許英斐也站在車邊跟曹總和王經理打招呼。
不知怎麽的,王經理視線落在他臉上,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醍醐灌頂——許英斐怎麽和陳清身邊那個學生姑娘,長得這麽像?
這麽一想,那個學生姑娘,好像也姓許?!
王經理咂摸出味兒了,等人走後,忍不住跟曹總說起。
曹總這才想起今年許家的流言來。
不過三月份的生日宴會他沒去,那姑娘也沒見過,還真不敢隨便斷定。
曹總沉吟:“如果真是那姑娘,麻煩了。”
王經理一琢磨,曹總這話,像是有點不滿意了?
“先打聽打聽。”曹總道,“要真是那姑娘,這次合作結束,就不再和許總合作了。陳老師幫過我愛人,陳老師的麵子,我不能不給啊。”
當初也是看好許英斐才願意降價合作。既然這樣,曹總又有新的考慮了。
“當初陳總給的報價我還更滿意啊。”他道。
王經理嘴上沒說什麽,心裏暗暗記下。
許英斐還不知道他煮熟的鴨子要飛了。他剛發動車子就聽見許宏暴躁地問:“攸寧什麽時候有這人脈了?這邊認識易家,之前不還有王院長還是李院長的?”
沒人接話。
他又氣得拍膝頭:“真是出息了,有人撐腰,連爹媽也不要了!”
蘇蓉本想反駁,可想起之前許如春的電話,又有些不確定。
真的是許如春說的那樣嗎?許攸寧在記恨家裏人?
許英黛也猶猶豫豫:“那就讓姐姐呆在易總家嗎……我覺得讓姐姐呆在別人家過年不太好。”
一起過年,這得關係多親近?
不知不覺許攸寧也有人撐腰了,連爸媽都拿她沒法。
“不好也沒辦法。”許英斐不鹹不淡地道,“不能把她從易總家叫走。”
許英黛抿緊唇。
不知道怎麽回事,今天在易總家看見許攸寧,她心頭突然升起危機感。
總有一種她會落後於許攸寧的錯覺。
這時許宏電話響了,他接起來:“喂,張律師。”
不知道對麵說了什麽,許宏當即怒不可遏:“這混賬東西!”
蘇蓉注意力也被拉過去,神色有些緊張。
許英斐從後視鏡看過去:“還沒談好?是錢沒出夠?”
“哪兒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許宏將手機狠狠擲到椅背上,“說不要錢,就要英梵負法律責任!”
他也施壓過,但對方態度也依然很強硬。
輿論倒是花錢壓下來了,可對方的律師死板得不得了,完全做不通工作。
簡直像鉚足勁衝他來的似的,兩個鐵頭玩命郎!
許英斐蹙眉:“那個男孩,我記得跟攸寧以前是鄰居?”
是在說蔣旌。
許英黛捏著袖口,指尖有些冒汗。
許英梵不知道怎麽,在小區裏砸破了蔣旌的頭。
本來私了談得好好的,沒過兩天,蔣旌忽然反口,要告許英梵!
許英黛也被這情況嚇了一跳,而且蔣旌瘋魔似的,還把這件事拿到網上到處發布,說自己被富二代欺負。
名校就讀大學生,被富二代欺負,這種噱頭,立刻引起一小波年輕人關注。
雖然網上已經壓下去,但蔣旌憑借這事兒吸引到一個很有能力的歸國律師,那位律師主動提出幫蔣旌打官司。
想到這裏,許英黛焦慮地看向車窗外。
“讓英黛跟他聯係試試。”許英斐忽然道。
蘇蓉也立刻看向許英黛。
許英黛怔了怔,猛地握緊了手機,硬著頭皮道:“我聯係過的,可是他不同意,還把我的聯係方式刪掉了。”
許英黛的確聯係過蔣旌,可沒聯係上。
——因為蔣旌把她刪掉了。
除了許攸寧,就隻有蔣旌刪過她的微信!
許英黛一氣之下把也蔣旌刪掉了,蔣旌那樣的家庭,她不信爸爸和哥哥搞不定。
但現在許宏確實有點搞不定蔣旌。
“有點奇怪。”許英斐蹙眉,“這個男孩,該不會是被商業對手利用了?”
許宏也懷疑過,不過沒查到線索。
不管誰搗鬼,鬧出這事兒也夠心煩的。
許英黛那邊沒有突破口,蘇蓉眼底有幾分失望。
許英黛想起她剛才在易家看許攸寧的眼神,坐立難安起來,想來想去,便找到魏則行的微信。
則行會幫忙嗎?應該……會吧?
許英黛猶豫不決。
以前魏則行和他們關係很融洽,可自從高中畢業,魏則行進入公司,聯係反而變少了。
有時候她打電話去,魏則行也常常不在公司。
她發過去:則行,你現在忙嗎?
一條提示緊隨其後:魏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的好友……
許英黛的手機撲通一聲砸到地上。
魏則行竟然把她刪掉了!
許英黛呆若木雞,許英斐叫她兩聲,她都沒聽清。
她忽然想到去年在藝術中心,魏則行站在許攸寧身邊跟她說話。
看見她時,卻仿佛看見陌生人一般,淡淡將目光移開。
仔細想想,從去年開始,則行就不怎麽搭理她了。
她心髒猛地收緊,心頭亂糟糟的,也顧不上許英梵的話題,給魏則行打過去電話。
但連打五個一直占線。
許英黛心頭一堵。
魏則行把她的電話號碼也拉進了黑名單。
她茫然了一瞬,這邊是魏則行,那邊是易總,為什麽誰都和許攸寧有關係呢?
車子到了許家,許英黛進門,馮阿姨剛好把今天收到的包裹遞給她。
“之前比賽的證書寄到了。”馮阿姨問,“我給你放在哪兒啊?”
證書?
許英黛這才想起來,是之前美術比賽的證書。
第二名。
而當時,在同一間藝術中心,許攸寧的舞蹈比賽得了第一名。
那種漸漸被人超越的恐慌感從心底湧上來,越來越強烈。
她不安地在客廳裏走來走去,心頭怦怦直跳,難以平靜。
恰在此時,許英梵回家了。
他戴著連衣帽,沉默地坐在張律師旁邊,張律師和許宏父子講清楚這次事情,許宏深吸一口氣:“他到底要多少錢?”
張律師露出一個荒唐又無奈的表情:“他說不要錢,就要尊嚴。”
許宏差點罵髒話:“那他父母呢?”
“也是這個態度。”
許英斐捏了捏額角,沉聲道:“把資料重新傳一份給我,我來對接。”
張律師應聲。他走後,許英斐翻著資料,剛看了一頁,就問道:“你為什麽平白無故打人?”
許英梵低著頭不吭聲。
許宏本就窩火,看他這幅鴕鳥模樣,更是一肚子氣:“你怎麽不說話?!出息了!拿球砸人?怎麽不把你自己砸了?”
“打人總有原因。”許英斐把資料摔在桌上,麵色冷然,“‘看他不順眼’算什麽理由?你在派出所也是這樣說的?”
許英梵還是不說話。
許英斐寒著臉:“說話。”
這氣氛太緊繃,許英黛連忙上前,輕輕推搡許英梵一下:“小梵,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你跟大哥說一下吧,你幹嘛跟蔣旌打架,爸爸和大哥都被這事兒搞得焦頭爛額,你快解釋一下吧。”
“我解釋?”許英梵微微抬頭,看著她,神色莫名,“那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你為什麽跟蔣旌說,許攸寧不喜歡你,在家對你很糟糕?”
冷不防提起這個,許英黛呆愣一下:“什麽?”
許宏和蘇蓉也愣住,許英梵幹脆地站起身:“我幹嘛跟蔣旌打架,我以為他玩我呢!他說,你跟他講,許攸寧不喜歡你,在家故意無視你。許攸寧問他借筆記,你就暗示他先把筆記借給你,你不喜歡她就不喜歡她,你幹嘛做這些?”
許英黛猶如迎麵被人打了一悶棍,對上許宏夫婦異樣的眼神,腦中更是嗡嗡一片。
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後背也驀地出了一層冷汗:“你聽他胡說什麽?”
“這不是胡說。”許英梵的表情有些複雜,“我要不是親耳聽到你和他吵架,我也不會信。畢竟跟許攸寧比,你更像我的家人。可你知道她……的身份,你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該這樣。”
“我……”許英黛艱難地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是蔣旌誤會了,他……他其實喜歡我,之前總想討我開心,才……”
“他討你開心,也是建立你在你確實討厭許攸寧的基礎上吧?”許英梵問,“否則他隨便欺負一個人,你也覺得開心嗎?”
許英黛梗了梗,心頭也有些慌亂:“不是的,小梵你誤會了,是他誣陷我的,高中畢業我不想再和蔣旌來往,所以單方麵斷了聯係,他恨我,所以才這樣報複我的。”
可許英梵明明白白聽見了她和蔣旌的通話。
如果不是那些對話,他會相信許英黛的說辭。
現在許英黛說服不了他。
許英梵神色失望:“你為什麽連這個也不願意承認?”
說完他不想再看許英黛,朝樓上走。
許英斐抬頭:“小梵?”
許英梵向來怕他,但這次頭也不回,上樓輕輕關上了門。
許英黛隻覺得如芒在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黛黛……”蘇蓉欲言又止。
私心她更相信女兒,但都鬧到這種地步,許英梵不大可能說謊。
許宏更是被姐弟倆鬧得頭疼,拍案而起:“我上樓處理公務,這件事你來吧,快點,不要拖過正月。”
許英斐拿起資料:“那我上樓去問下小梵細節。”
許英黛心頭更加惶然:“大哥?”
“這些都是小事。”許英斐淡聲道,“重要的是把這個蔣旌解決了。”
換言之,事情到底是怎麽樣,許英斐一點也不關心。
許英黛稍稍鬆了口氣,又看向蘇蓉,蘇蓉卻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麽。
“媽?”許英黛心底一陣發虛,“你怎麽了?”
蘇蓉搖搖頭:“我和英斐一起去看看小梵。”
眼看著母子倆上樓,許英黛身子一晃,跌坐回沙發上,心底莫名恐慌。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
許家人一走,許攸寧從衣兜裏掏出錄音筆,按下停止。
易遠差點被口水嗆到:“你又錄了?”
許攸寧悠悠一笑:“那當然,萬一以後又找我麻煩,我才能幫他們回憶回憶啊。”說罷又搖頭,“他們那麽多話,我怕不夠存,還特意開了雲盤會員。”
易遠忍不住對她豎大拇指:“行啊,難怪許英斐都能懟。”
他還是頭一次看見許英斐這人精吃癟。
許攸寧輕笑一聲,人總是要多栽幾次坑,才知道怎麽保護自己啊。
年三十,陳清的丈夫易榮回家,知道許攸寧來了,還給許攸寧帶回小禮物。
是一條鑽石手鏈。
許攸寧受寵若驚,她和易榮第一次見麵,哪裏敢收這麽貴重的禮物。
易榮氣質溫和內斂,比起一個成功的企業家,更像是大學老師或是教師,金絲眼鏡也很有文人氣息。
他笑容溫和:“我家裏沒姑娘,也不知道現在的小姑娘喜歡什麽,就讓秘書室幫忙選了,希望攸寧不要嫌棄啊。”
許攸寧連忙擺手:“您太客氣了,我——”
“哎她嫌棄什麽?她連鑽石和玻璃都分不清楚。”陳清招呼易朋:“朋朋把牛肉端給我。”
易朋起身給她找牛肉。
年三十,阿姨們都回家了。
易遠要去看晚會,回來不了。晚飯隻有陳清夫婦、易朋和許攸寧。
陳清、許攸寧和易朋買了菜,清理幹淨,做了火鍋,除夕夜就涮火鍋吃。
飯後又看了會兒晚會,十點半,陳清和易榮都困了,上樓休息。
客廳隻剩下許攸寧和易朋。
許攸寧本想跨過零點再睡,但一到十一點,她和易朋不約而同打了個哈欠。
兩人麵麵相覷,都看見對方眼裏的倦意。
……還看什麽晚會?睡覺吧。
許攸寧回了房,洗完澡剛爬上床,床頭手機一亮。
來電顯示,魏則行。
大概是因楊助理的電話產生了免疫,現在魏則行打電話來,她已經沒多少尷尬了。
許攸寧接起來:“你沒去看晚會?”
“我媽替我去了。”話筒傳來陣陣風聲,魏則行走了兩步,背過風,聲音才總算清晰,“易遠也不在家吧?”
許攸寧:“……”
魏則行又淡淡道:“對,易遠去看晚會了,你今晚鎖門了沒?”
這什麽話!許攸寧覺得自己必須解釋一下:“我當然鎖門了,而且易總家不在家,跟我並沒什麽關係。”
“你這樣想,就太好了。”
“……”許攸寧輕咳一下,這話沒法接。
她不說話,魏則行也不說話,靜謐的空氣流動,許攸寧漸漸閉上眼。
倒計時在各家各戶電視中響起,直到輕輕邁過淩晨。
陽台風很大,魏則行捂著話筒轉身進門,端起桌上的紅酒杯晃了晃。
聽著耳邊輕輕的呼吸聲,他在桌前坐下。
想說的新年快樂,又沒能及時說出口。
演藝中心的表白,被她拒絕是意料之中。但魏則行不知怎麽的,始終想起在籃球場,他拒絕她時,她一刹那怔忪的神色。
小臉沒什麽血色,眼裏光芒破碎。
心髒忽然像被撓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氣,將酒一飲而盡,拿起書房電話,清潤的嗓音在夜色中染上冰冷:“Chris,我請你回來不是過年的,讓蔣旌快一點,不要拖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