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暮色四合,許家的別墅正熱鬧。
蘇蓉拉著許英黛邊走邊低聲道:“這些都是和咱們家有生意來往的,個個有頭有臉,你多認識點,不吃虧。”頓了頓,又笑容微斂,“你姐姐去哪兒了?”
許英黛將鬢發別到爾後,柔聲道:“剛才就沒有看見她,可能去洗手間了吧?”
蘇蓉握著她的手一緊:“這孩子……怎麽總是這樣,我都提前跟她說過,要出來多走走,這麽大的場合不見人?太不懂事了!”
許英黛溫柔地拍了拍蘇蓉的手臂:“媽媽,別擔心,女孩子嘛,總得給點時間呀。”
蘇蓉歎了口氣:“她要有你這麽省心就好了。”
許英黛笑笑,不語。
一對夫婦手挽手走來,蘇蓉麵上笑容加深,也不緊不慢迎了上去:“林董,林太太。”
林董微微頷首,林太太驚訝地看向許英黛:“英黛長這麽大了?小時候見到她,還是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呢,一轉眼都長這麽漂亮了!”
蘇蓉笑得合不攏嘴:“是啊,孩子轉眼就大了,不過林太太還跟當年沒什麽變化啊。”
“你就別打趣我了哦,哎,我記得以前我們去度假村,英黛踩滑摔進池子裏……”
說到以前的趣事兒,幾人都忍俊不禁。
好一會兒,林太太才問:“對了,你不是找回來個小千金?弄丟那位,怎麽不見人?”
蘇蓉點了點嘴唇。
補口紅去了。
林太太忍俊不禁,又問:“那這孩子之前不是養在京城的?否則怎麽錯過這麽多年。”
蘇蓉和許英黛齊齊一頓。
許攸寧就在不遠處坐著。
別墅的設計,再加上幾位賓客,將她隱匿的嚴嚴實實。
她安靜地坐著,和周圍熱鬧的賓客格格不入。
兩個年輕女孩從旁邊經過,不由得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這誰啊?”
“不知道啊,不認識……”
過了會兒,蘇蓉挽著許宏從兩人身邊經過,徑直朝許攸寧走來,還不忘朝那兩個女孩兒微笑。
兩個女孩兒打過招呼,眼看夫妻倆朝許攸寧走去,眼裏掩飾不住驚訝。
蘇蓉走到許攸寧麵前,壓低嗓音:“你坐著做什麽?我不是跟你說了,讓你跟著我一起認識認識叔叔阿姨嗎?”
許攸寧抬了抬眼睛,一言不發。
蘇蓉看她這幅不溫不火的模樣,心裏陡然竄起怒火,她壓著怒氣:“今天這麽重要的場合,你非得鬧脾氣嗎?”
許攸寧依舊不言不語,蘇蓉看向許宏:“你說說她啊!”
許宏也皺眉:“攸寧,你怎麽還在別扭?不就是不讓你去舞蹈學院?”
蘇蓉終於忍不住:“你學什麽不好?非要去跳舞?你學個鋼琴小提琴,再或者像英黛一樣,學個繪畫,哪裏不行?非得出去跳舞,你讓媽媽怎麽說你?”
許攸寧霍然抬眸,直直望著蘇蓉,胸中怒火翻騰,她深吸一口氣:“那是全國頂尖的舞蹈學院,我又是藝考第一名,進去怎麽可能會差?”
許宏眉頭未鬆,嚴厲地斥責:“你就這麽跟你媽說話的?許攸寧,我們許家不可能讓你去做舞蹈演員!”
“你喜歡跳舞,可以,你在家跳跳,大學報個工商管理或者金融,還是其他的都隨便!但是舞蹈專業,不行!”
蘇蓉不由抱怨:“她那個養父,怎麽非得讓她走這路子。”
許攸寧緊緊盯著蘇蓉,喉頭微微一哽:“這是我自己喜歡的,和養父無關。”
“你看。”蘇蓉看向許宏,一臉不虞,“她還這幅態度。”
許宏麵色嚴肅:“攸寧,聽爸爸媽媽的話,舞蹈學院我們是不會同意你去的。”
蘇蓉也道:“而且啊,昨天,媽媽是不是跟你說過?今天這個場合很重要,我們要把你正式介紹給大家,順便也帶著你多認識認識圈子裏的人。但是今天,你讓我等你多久?
說完她緩和了語氣,“你呀,學學英黛啊,看見世交的叔叔阿姨嘴甜點,多討人喜歡。”
許攸寧眼眸泛紅望著他們,在聽見蘇蓉的指責後,心頭微微刺了一下,但很快消失不見。
從被尋回許家,親生父母就總是拿她和許英黛比。
她已經習慣了
到底不是養在他們身邊的女兒,所以舉止氣度,處處不如。
她攥緊掌心站起身:“我——”
話沒說完,許宏忽然揚聲:“張董!”
蘇蓉也立刻轉過身去,姿態端莊大方:“張董。”
夫妻倆說著話,朝那位張董走去。
許攸寧隻覺一團火堵在胸口,無處發泄。
她蹙蹙眉,勉強冷靜後就要坐下,一個女孩兒從麵前一晃,一杯紅酒忽然潑在她裙子上。
她愣了愣。
潑紅酒的女孩兒驚呼一聲,眼裏劃過一抹譏嘲,遂又一臉擔憂地問:“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兩人的動靜吸引了周遭的賓客。
許攸寧後背僵直,扯了扯嘴角:“不是故意的?”
潑她紅酒的女孩兒,是許英黛的閨蜜孔馨月,在她回到許家這幾個月裏,孔馨月明裏暗裏找茬。
孔馨月捂住嘴巴:“你不會以為我是故意的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攸寧,你相信我,你是英黛的姐姐,我怎麽會對你做這種事?裙子髒了你就趕緊換下來吧,別再穿著了,這裏這麽多人看著呢。”
她有意無意,引得朝這邊看的人越來越多。
也引起了蘇蓉和許宏的注意。
蘇蓉皺眉走過來,一眼看見許攸寧裙子上的一團汙漬,又驚又怒:“怎麽會把衣服弄髒了?!”
孔馨月歉疚地道:“對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沒端穩……”
蘇蓉不好指責許英黛的朋友,隻不虞地盯著許攸寧。
又怎麽回事?怎麽這麽掉鏈子!
許英黛從蘇蓉背後走來,輕歎一聲,語氣略有些無奈:“馨月馬虎,姐姐也不注意,這樣吧,姐姐趕緊上樓換條裙子吧。”
蘇蓉板著臉:“哪裏還有比這條更好的裙子?”
這兩條裙子,她和設計師討論過很多次,花了很多心思!
許宏擰眉看了她一眼:“你總不能讓攸寧穿著髒衣服吧?”
蘇蓉氣息不勻,許英黛挽住她的胳膊,嗓音柔和地道:“攸寧,你趕緊上去換衣服吧,要是你櫃子裏沒有喜歡的,就去我衣帽間看看,我讓馮嬸給你找。”
她眼裏滿是笑意。
許攸寧攥緊拳頭,許英黛故意的,這種場合如果她衝她發火,蘇蓉隻會更加生氣。
這一家人堵在角落,賓客們好奇得不得了,但看和許英黛同款裙子的許攸寧弄髒了衣服,不由眼神玄妙。
蘇蓉臉上掛不住,眉頭微蹙,掩飾住麵上的不悅,拉著她朝樓梯走。
許攸寧強著不肯走:“這又不是我的錯,我們先調監控看看!”
她是沒有防備,才讓孔馨月潑個正著,她那麽明顯的刻意,監控肯定能出來。
蘇蓉忍著怒意:“你跟我上樓換衣服。”她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
“這麽重要的日子,你總是掉鏈子!你看看英黛,哪個叔叔阿姨不喜歡她?”她一麵上樓一麵抱怨,“真不知道誰才是我的親生女兒,這種場合一點也不給我鼓足麵子。”
許攸寧腳步一頓,心中猶如被拉開一道豁口,嗖嗖往裏灌著寒風。
又有點麻木。
她麵上沒什麽表情:“可能許英黛才是您的親生女兒吧。”
蘇蓉驚愕地回望著她:“你說什麽?”
“我說什麽您聽見了。”許攸寧將自己的手從她懷裏抽出來,扶著欄杆不緊不慢朝台階上走,“我自己去換衣服。”
許攸寧的語氣很平靜,上樓看也不看她一眼,蘇蓉心裏忽然感到一絲心悸,卻又不知道為什麽。
呆愣須臾,她慢慢安撫住自己的情緒,先轉身下樓。
許攸寧輕輕關上房間門。
她的房間旁邊,是許英黛的房間,這間別墅最大的房間有三個,除開主臥,就是大哥許英斐和許英黛的房間最大了。
她剛回到許家時,許英黛曾經含淚說要把房間讓給她。
可許攸寧覺得不過一個房間而已,大小又有什麽關係。畢竟她現在這個房間,比她以前的房間大多了。
許宏和蘇蓉也覺得沒必要換來換去。
現在她才知道,房間和人一樣,不管大小,都是代表了自己在別人心中的分量。
許攸寧佇立片刻,唇角忍不住滑出一聲冷笑,彎腰從床下拉出一個破舊的旅行箱。
旅行箱是小時候養父買的,有些顯舊,粗糙的帆布磨損起毛須,輪子撞壞了,也不太靈活。剛來許家的時候,馮嬸想扔掉這個箱子,許攸寧舍不得,偷偷藏了起來。
桌上的首飾盒裏放著許家送地精美珠寶,護膚品全都貴到她叫不出名字。許攸寧看也不看,將抽屜裏養父的照片取出,一並扔進行李箱,利落地穿上運動服,拉開門。
門外仿佛是另外一個熱鬧又迷離的世界,喧鬧又格格不入。
許攸寧也不會再想著融入了,她拎著行李箱蹬蹬蹬下樓。
許宏正跟商業夥伴聊著天,冷不丁往旁一瞥,就見許攸寧穿著一身不合時宜的運動服,拎著行李箱朝門外走。
他愕然片刻,道了句“失陪”,快步走過去,壓低聲音:“攸寧,你幹什麽?”
蘇蓉也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穿成這樣是什麽意思?帶著行李箱……要幹什麽?”
許攸寧忍著心底翻滾的情緒,唇角彎起一抹似嘲非嘲地笑:“讓英黛陪你們吧,畢竟她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跟我沒關係。”
她聲音不緊不慢,擲地有聲,樂團恰好停下演奏,大廳大半人都聽見了她的聲音。
賓客麵麵相覷。
許宏頓感丟臉,臉一黑,厲聲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我叫你換衣服,你就換了這麽一身?!還不趕緊上去換衣服!”
蘇蓉也氣得直哆嗦:“老許你聽聽她說的什麽話?!這還是我的親生女兒,怎麽這麽忤逆!”
許英黛聽見這話,心頭一緊,連忙快步走過來扶住她,麵含憂慮:“媽媽你沒事吧?要不要去茶廳坐坐,您不是有高血壓嗎?”
一個年輕男人也快步走來,他的五官和許攸寧有五分相似,卻顯得更加硬朗。
男人沉聲道:“攸寧,給媽媽道歉,這麽重要的日子,你怎麽淨任性,一點都不考慮後果?爸媽為了你付出多少心血?”
周圍站著的客人也露出探究之色。
許攸寧冷冷扯了扯嘴角:“別什麽都推到我身上,我可承受不起。”
許英斐一愣,麵色冷沉。
許宏聽了這話,臉色卻變得十分難看:“你就因為不讓你去舞蹈學院,就存心搞這一出是麽?”
他真的沒想到,許攸寧居然用離家出走來威脅人?
他現在已經覺得臉麵丟盡了!
許攸看穿了他的想法,輕嗤一聲:“我哪兒能有本事讓你丟臉。”她朝著許英黛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才是你們的寶貝女兒,覺得丟人,就找她。”
她拉緊自己的行李箱,轉過身。
蘇蓉瞪大眼睛:“許攸寧!你站住!”
許攸寧麵色如常,腳步堅定,大門玄關往下有兩梯台階,每往下一步,她都能聽見許宏怒吼:“許攸寧!還敢拿這種事威脅我?好,你今天敢邁出家門一步,就別想再花家裏一分錢!”
背後隱約夾雜著許英斐的聲音:“許攸寧,你怎麽那麽胡鬧!”
輪子砰的一聲砸到地上,許攸寧垂眸,緊緊抓住行李箱把手,飛快往外走。
許宏和許英斐都怒不可遏,大概對他們來說,她的行為實在太丟臉。
說來好笑,明明她第一次踏進這個地方的時候,他們都是開心的。
許攸寧譏諷地彎了彎唇,飛快撇開頭朝大門走。
正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許家大門口。
許攸寧遠遠看去,後座車門拉開,穿著白色西裝的俊美少年長腿一邁,從車上下來,一雙深邃迷人的桃花眼漫不經心瞥過來,看見許攸寧時,詫異地挑了挑眉。
許攸寧神色微怔,腳步慢下來。
少年單手插兜,懶洋洋地走了過來,開口問:“這是去哪兒?”
嗓音清潤,又像帶了三分笑意。
許攸寧手心出了一層薄汗,心髒猛地收緊。
是魏則行。
他今天有事晚到,所以別墅離發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許攸寧!”許英斐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他似乎追了出來。
許攸寧猛地回神,腦中如撥開迷霧。
她喜歡魏則行,可魏則行也在前幾天明確拒絕了她。
也對。
他們的差距太大了。
不管是她和許家,還是她和魏則行,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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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憶眠葛優癱的時候,聞隱他正襟危坐。
柳憶眠打哈欠的時候,聞隱他製服筆挺。
柳憶眠打呼嚕的時候,聞隱工作工作我愛工作。
最終,柳憶眠蹦到聞隱的懷裏,捏著他的耳朵,破口大罵——
“你這個廢物!怎麽連學做廢物都學不會!你這個禁欲工作狂!該死的臭男人!”
結果執行官大人長眸一眯,緊緊扣住懷裏跳腳的小姑娘。
“不愛工作了,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