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百世為牛因執念，至尊鬥法問天極

  1，


  太白金星揣著丹藥，喜滋滋離去，留下牛青山和牛翠雲，繼續敘舊。


  “父親，我道力淺薄，在十六重天待的久了，就會傷了元氣。若不是剛才吃下一粒凝神丹，我肯定堅持不到現在。既然那一世你跟了道祖，我們跟了神農，都有善果，就無需再查了。經曆這千百個輪回之後，我母親現在何處？過得可好？我們查查這個吧！”牛翠雲開始鎖定牛花花，進行輪回查詢。


  牛青山也興奮起來，趕過來一起翻檢。


  “父親，母親第二世又變成了母牛！”牛翠雲說罷，將第二世的記錄直接跳到了末尾，鏡頭進入了第三世。


  “怎麽還是牛？”牛青山詫異道。


  “又是牛！”牛翠雲看到第四世的結果，也不解起來，“我查過自己的前世，在師傅帶我修道之前，牛羊雞鴨豬狗人，樣樣做過，世世不由自主！母親居然連續做了五世的牛，這怎麽可能？！”


  第五世，依然是牛。


  第六世，依然是牛。


  ……


  直到二人翻到第一百零八世，依然是牛。


  牛翠雲是難以置信，越翻越快；牛青山是心有靈犀，老淚橫流。


  “直接看最近這一世吧。”牛青山哽咽道。


  牛翠雲沉默地將鏡頭拉向了當下——果然，還是牛。


  出生地：羿山常家村。


  “娘親她好深的執念！”牛翠雲泣聲道。


  “死腦筋，還是這般死腦筋！！”牛青山抹抹眼角的淚水，想笑卻笑不出來。


  2，


  瑤池旁，玉帝與王母正商議應對天人五衰之策，卻見瑤池中浮出一龜首龜身蛇尾的靈物。


  “玄武，我命你看守花果山聖石，你擅離職守，私自返回瑤池，該當何罪？”王母娘娘怒斥道。


  “娘娘恕罪！聖石今日開得一竅，臣心中惶恐，又不敢到靈霄寶殿上奏，故趕來瑤池稟報。”玄武真君化作一個儀容威武的將軍，跪在水上作答。


  “你說什麽？！五色石開竅了？！”王母大驚失色，厲聲問道。


  玉帝神情肅然，瞪著玄武真君，一言不發。


  “娘娘息怒，所幸那五色石僅開一竅，定然難成氣候！”玄武真君趕緊為自己做開脫。


  “一竅難成氣候，但今日能開一竅，如何知道明日不會再開一竅？！等到七竅開通，你可知是什麽後果？！”王母娘娘叱責起來。


  “五色石堅逾鋼鐵，花果山不通人煙，四周又有數千神仙鎮守，若無法力通天之大邪魔或大神仙出手，斷無人能使聖石開竅！快說，怎麽回事？”玉帝的話問到了正點上。


  玄武真君就將後羿箭射蓬萊的前因後果，一一作了稟報。


  “知道了，你下去吧。”玉帝盡量讓自己顯得雲淡風輕。


  確認玄武真君離去，王母娘娘自責道，“是我大意了，想著瑤池無人，你我談話，就沒有打下結界。”


  “玄武將軍的忠誠，不亞於他的勇猛，即便他全然聽去，也無妨。”玉帝寬慰王母時，順手打下結界。


  “聖石開竅，蒼天易主。數萬年前，聽到這個傳言，我一笑置之。現在看來，也太巧了，正好在你我麵臨五衰之劫的關口，五色石開了一竅。”玉帝心情沉重起來。


  “陛下，也不要過於憂心。我聽老君講過，命有定數，但運可改之。按照他的這個說法，我們遇到此劫，乃是定數，逃無可逃，避無可避；但若能正心正念麵對這個劫難，禍事也可轉為福氣，反而增進我們的修行。”王母見狀，按下心中隱憂，寬慰玉帝道。


  “我已經是天神，還是天神共主中央天帝，你是我的正宮娘娘，這等福運，已經到了人神極點！還如何修行？增添一點福運，又能如何？老君這番話，也不過是寬慰你罷了。”玉帝歎息道。


  “剛開始聽到這番話，我也覺得老君隻是寬慰我。人間天界，還有什麽事是我們不知道的呢？還有什麽神通是我們不具備的呢？還有什麽更尊貴的權位比得上你中央天帝呢？”王母娘娘說道，“可是，在兜率宮就有一件事，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哦，還有你西王母想不通的事情？”玉帝好奇了。


  “老君的兜率宮，你有十萬年沒去過了吧？”王母反問。


  “我做了這中央天帝，都是其他神仙到靈霄寶殿或玉清宮找我，哪有我去找他人的道理？”玉帝說道。


  “八萬年前，我聽到那個盤古大神、女媧大神都是老君化身之一的傳言，心中不快，就想跟老君鬥法，分個高下，又知你素來敬重老君，擔心你攔阻，就自己去了兜率宮。”王母回憶起來了那段鬥法往事。


  3，


  王母娘娘的蟠桃園中，有一顆祖樹，來曆非凡。


  那是在昊天大帝製定天神必須住於天庭、遠離人間的天規之前，神人住天上還是人間，完全自願。


  昊天大帝雖被尊為天帝，卻有一位大神，因為本領和昊天不相伯仲，所以能與他分庭抗禮，言行隨心，那就是太陽神炎帝。


  隻因太陽神炎帝愛上一位凡間女子，眷戀上人間，所以到了晚上，仍不肯離開，導致了誇父部落，莊稼旱死，江河幹涸，百姓因為幹渴死亡數百人。


  這誇父雖為人間部落的首領，卻有近乎無敵的神通！

  誇父大怒，決定抓住太陽神炎帝，為部落冤死的凡人，討個公道。


  誇父的神兵，竟然是一根桃木杖，來曆不詳。


  木能生火，遇火即燃，要說這桃木杖是絕對近不了太陽神炎帝的身的！


  偏偏誇父就用這根桃木杖，與太陽神大戰七天七夜，將太陽神炎帝打傷！

  炎帝落荒而逃，誇父就從地上追到了天上，從東方追到了西方，攆著炎帝暴揍！

  又過了一周，半月沒喝水的誇父，又每日挨著太陽烤，精疲力竭，來到了黃河邊，他一口氣就把黃河水喝幹了！


  感到還是口渴，他就來到了渭河邊，又一口氣把渭河喝幹了！


  這時候，他感覺又累又困，就在渭河邊睡了一覺，結果就再沒醒過來……


  炎帝在這一戰中，消耗神力太多，昊天大帝就趁著他受傷不輕的空當，帶領親信討伐他，攻進了太陽神殿，逼迫炎帝定下永不謀取中央天帝的誓約，成了中央天帝的四大輔帝之一的南方天帝…


  誇父的那根桃木杖，被尚在人間修道、到渭河邊降妖除魔的西王母撿到，帶回了昆侖仙山。


  西王母將這桃木杖放在一盆土中，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被太陽真火烤焦的那桃木杖居然生根、發芽，最後開花、結桃！

  一根被太陽神用太陽真火烤了半個月的桃木杖，居然活了！！！

  這就是蟠桃園中第一棵桃樹的來曆，也成為仙界的一段佳話。


  王母那日取了誇父桃木杖所化的祖樹上的一枝，叫來眾仙作陪，來到兜率宮中，開始與老君鬥法。


  老君天天都在兜率宮煉丹，仙界公認，老君的煉丹爐，沒有不可煉化之物！

  王母就要用那根桃樹枝，打破老君在仙界眾神心中的這一神話！


  鬥法規則很簡單：老君可以將此桃枝，放入煉丹爐中，煉製七七四十九天。四十九天後，王母來取桃枝，如能將老君煉製過的桃枝種活，就算老君輸！

  看似一個簡單的遊戲，實則牽扯到一個非常敏感尖銳的話題：天帝與與世無爭的道祖，孰為尊？

  道祖接受了王母的挑戰，對王母笑道，“王母娘娘萬金之軀，何等尊貴，怎敢勞駕你四十九天後，再來兜率宮一趟？給我一盞茶功夫即可。”


  道祖居然沒有去煉丹房，而是在煮茶的時候，將那根桃枝放在煮茶的炭火上燒烤了幾分鍾（折換成今天的時間單位），就笑著還給了王母娘娘——這在眾神和王母眼裏，成了直接認輸的信號。


  王母娘娘看到道祖這個態度，內心慚愧不已。


  眾神仙見狀，也在內心暗自點頭：道祖果然清靜無為，不在乎輸贏，確實無意與人爭高低、論短長。


  王母娘娘當即起身，向道祖賠罪道，“道祖果然心神清靜，我王母自愧弗如！”


  道祖也不解釋，在眾神仙的請求下，帶著眾仙參觀了煉丹房。


  王母娘娘回到蟠桃園後，隨手將那根桃枝，插在了祖樹旁，並讓侍女澆灌了天河水，然後就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眾神仙也對此番鬥法，分為兩種說法：第一種是老君知道這根桃木杖的來曆，自知不能煉化，所以故作姿態，假裝不在意地輸掉，給自己找個台階下。第二種是老君用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向王母和玉帝表態，自己無意皇權，王母也就不再咄咄逼人了。


  數月之後，王母一個人在蟠桃園閑逛，突然想起了這根桃枝，走去一看，瞬間花容失色！


  那根桃枝，依然如焦炭一般，絕無半點生機！


  王母以為是侍女偷懶，忘記給這根桃枝澆水施肥，就將侍女叫來問話。


  那侍女甚是委屈，道：這根桃枝栽下後，我每日都會澆以天河上遊水，絕無半點偷懶！

  王母心中震驚，卻依然不服，就支開了眾侍從，施展了各種神通、靈力，想將桃枝催活，卻都無濟於事！

  王母越是努力，越是心驚，到最後就是無盡的羞愧！


  自己率著眾仙，去挑戰道祖，給他難堪，導致大家都覺得道祖怕了王母，是她西王母贏了那場賭鬥。


  道祖在天庭眾仙的權威，於這場賭鬥過後，削減了許多，道祖也從未解釋過什麽。


  到了最後，輸掉的那個人，居然是自己！


  而且，輸得太慘！

  輸在道法上，更輸在格局和氣度上！


  這事若傳揚出去，自己這王母的臉麵，還往哪放？！

  王母越想越惶恐，就拔出那根焦樹枝，藏在方寸物中，然後在祖樹上又斷一枝，插在焦樹枝所插的那個位置……


  做完這偷梁換柱的事兒，王母娘娘不敢耽擱，立刻駕雲再訪兜率宮！


  當然，這次是獨自拜訪！

  依然是那架煮茶的爐子，依然是兩位至尊在一起喝茶，隻是沒了旁觀者。


  “道祖的煉物本領，讓我大開眼界，本尊心服口服。以前冒犯之處，還請道祖恕罪！”王母娘娘誠心誠意道歉。


  “我這兜率宮冷冷清清，王母能來，也是個樂子，怎麽算得上冒犯？王母多慮了。”老君笑道。


  “隻是讓道祖在眾神仙心裏，受了輕辱，我確實慚愧！”王母從方寸物掏出那根焦桃枝，“這場比鬥，是道祖贏了。我願意將此結果，傳告天庭眾仙。”


  “王母不可！治理天庭，主宰天下，這是玉帝和王母的職責，也是你們的擔當。神仙和凡人怎麽看我，並不重要，但他們怎麽看你和玉帝，卻事關三界之安危。我勝你這一局，並非為了爭強好勝，而是想提醒王母，天外有天，我們看到的道法之極限，並非道法自身的極限，而是我們認知的極限。”太上老君語重心長。


  “我們名號至尊，道法無極，神通無邊，如何不是道法之極限？還請道祖指點。”王母聽了道祖這番話，越發客氣起來。


  “人間有一動物，叫做靈蟬，自幼蟲羽化，隻能活在夏天。靈蟬初夏而生，最多活七十天；所有羽化的靈蟬，都活不過初秋，就會死去。


  他們隻能在夏天的三個月裏修道，春天和冬天裏的萬物靈氣，以及春天和冬天裏日月星辰的星力，他門能吸收得到嗎？”道祖問道。


  “自是不能。”王母不假思索。


  “這就是靈蟬修道時，受到的時間上的局限。不管靈蟬如何修道，他最多修到兩魂三魄，根本不可能修全人的三魂七魄，更不可能成為神人，所以我們仙界，從未有靈蟬本體的仙人。”道祖說道。


  “靈蟬隻能吸收夏天時的萬物靈氣和日月星辰的星力，我們神和人類得天獨厚，能夠占盡四時，活上幾十年、幾百年乃至幾萬年，靈蟬如何能與我們相比？”王母問道。


  “靈蟬知不知道，人類能活幾十年，等於它的六十個輪回？靈蟬知不知道，神仙能活幾千年、幾萬年，等於他的幾萬個輪回？”道祖又問。


  “他們隻能活一夏，如何能知道我們人神生命的極限？”王母反問。


  “我們神仙修道的長壽極限，是十萬八千年。那麽，有沒有可能，我們的十萬八千年，在某些更高文明的存在眼中，也不過是他們的一夏，甚至是一瞬？”二人說到此處，茶水方開，道祖開始泡茶。


  “這怎麽可能？如果十萬八千年，隻是他們的一瞬，也就是一眨眼，折合人間的時間算法，也就是一秒鍾，那他們的壽命長度，也太驚人了吧？”王母被這個匪夷所思的想法，再度震驚。


  “換算過來，他們的一天，就等於人間的九十三億三千一百二十萬年。”道祖笑道，“當然，王母可以當我閑來無事，癡人說夢”。


  “確實讓人難以置信！如果他們存在，作為神仙，我都無法想象出他們的身軀，該有多麽龐大？天地就這麽大，豈能容下這樣的巨人？！”王母極盡想象，仍是不可思議。


  “我們知道，盤古開天之前，天地混沌一片，宇宙如一個無窮大的雞蛋。那麽，是誰下的這個蛋？宇宙尚且如此之大，下蛋的那個存在，不管她是人是鳥還是其他形態，她該有多大？能夠容下她的那個空間，又該是何等無邊無際之大？她既然會下蛋，就隻下了我們宇宙這一個蛋嗎？其他的蛋呢，是被裏麵孕育的巨人破開了，還是依然混沌一片？若依然混沌一片，裏麵隻有一兩個巨人，那巨人就有我們一個宇宙這般大小，在他麵前，我們這些天神，算得了什麽？”道祖連連發問，如同將一個個驚雷，在王母心湖炸開。


  ……


  ………………………………………………


  王母離去時，留下了那截燒焦的桃枝，“道祖，此乃我蟠桃園祖樹上的桃枝，你看能否入藥，用為煉丹之資？”


  道祖接過那根桃枝，哈哈大笑道，“這麽好的寶貝，當柴燒就可惜了。”


  說罷，道祖將那根樹枝擲向園中一處空地。


  那樹枝居然見土而入，見風而長，轉眼長成一樹桃花！

  王母看著那一樹桃花，想著道祖那一連串的問題，怔怔出神……


  4，


  玉帝聽完這段趣事，心中活絡了幾分，笑道，“王母心氣果然高，跟道祖比道法，這種事，天上地下，恐怕也隻有你敢做出來了。”


  “最讓我奇怪的，並不是道祖能讓那根桃枝複活，而是我離開的時候，聽到煉丹房那邊，遠遠傳來一聲牛叫。”王母娘娘說道。


  “牛叫？”


  “我也很好奇，就讓道祖帶著我去看了看，發現那是一頭青牛，一頭普普通通、絕對凡肉凡胎的青牛，居然能夠受得了兜率宮的真空環境！”


  “天梯已毀，凡間的牛，如何上得了天？即便道祖能帶他上天，四天門的天兵天將，也該有人向我通報才對。再者，一般的神仙，到十六重天，都待不過三個時辰，這凡間的青牛，又如何受得了三十三重天上兜率宮的至寒至陰？如何能在那個真空裏呼吸？”玉帝一連發出幾個問號。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隻青牛，在兜率宮生活了八萬一千三百年，直到今天！”王母最後這句話，才是重中之重。


  一陣驚訝後，玉帝突然興奮起來，“如此說來，天人五衰之劫，道祖也許能幫你我破除？！”


  “我正是此意。事關重大，我希望玉帝能放下架子，咱們一起去兜率宮，向道祖請教渡劫之法！”王母說來說去，是希望玉帝能夠虛心。


  “就依王母，我們這就速速出發！”玉帝霍然站起身來。


  “聖石開目，蒼天易主。我們也要請道祖推算一下，能做這個主的，究竟是何方神聖！！”王母悄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