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人都道仙山好，誰知此山是仙籠
羿山之中。
1，一女子身著粗布長裙，背挎青竹深簍，手持鐵鏟，在山中尋覓著各味草藥。
此女名為嫦娥，年方十六，雖為采藥女，卻膚色白皙，明眸皓齒，氣質脫俗，美貌之中，別有一番清雅意味。
兩隻食肉猛獸，一狡一猾，形如今天之黑犬，但體壯如牛，口大如盆，沿路嗅味，距離嫦娥越來越近。
在距離嫦娥十米之遙時，猾抬起頭，眼睛血紅的它，看到了嫦娥，口水橫流。
狡順著猾的視線看去，歎氣道，“倒黴，餓了一天，好不容易找到個落單的人，卻瘦成這樣。”
“哥，咱說好了，一會咱們平均分，各吃一條腿，各吃一條胳膊。”猾伸出爪子，擦了擦口水。
“好。頭歸你，肚子歸我。”狡嘿嘿笑道。
“那不行！她頭上臉上沒有多少肉，跟垃圾差不多。她脖子以下，咱們平均分，那個頭跟臉，全送給你。”猾抗議。
在人類的眼裏，嫦娥是空穀幽蘭，絕世美女，尤其是那張臉，我見尤憐。
在狡和猾的眼裏，人無美醜之分，嫦娥隻是食物，可惜太瘦，填不飽肚子，尤其那張臉，瘦得沒任何啃頭，如同人類口中的雞肋——食之無肉，棄之可惜。
“小樣，你憑什麽跟我平分？”狡呲牙咧嘴，凶巴巴地看了看猾一眼。
猾立刻慫了，“哥，這樣吧，一會我咬住她腿，你咬住她頭，咱們將她一撕兩半。上半部分歸你，下半部分歸我，誰多誰少，咱們全看天意。”
狡到底沒有猾聰明，點點頭道，“那就聽老天爺的。”
狡與猾達成協定，一左一右，開始包抄嫦娥。
嗖嗖兩聲，兩支飛箭，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分別向狡和猾射去。
猾聽到響聲，立刻警覺地改變了躍進路線，向左邊一躍！
即便如此，也是晚了。
一隻飛箭穿過它右後腿上的肉，力道竟然未消，又向前飛出數米後，射到一塊巨石之上，居然還能插石數分！
“哥，快跑！是後羿！”猾慘叫一聲，魂飛天外，隻得忍著腿上的巨疼，開始亡命奔跑。
回應它的，隻是狡的一聲慘叫，和一聲重重的倒地聲。
2，
“又碰到你了，好巧。”嫦娥說道。
“是啊，好巧。”後羿撓了撓後腦勺，有些心虛。
“這是你第九次救我了。這幾年，我進山采藥，隻要遇到危險，都能遇到你，謝謝。”嫦娥雙手輕抱，放在腰間，輕輕彎腰施了一禮。
實際上，這是後羿第一百零八次救她了。隻是那些更多的危險，被後羿除掉的及時，嫦娥沒有發現罷了。
“姑娘別多想，我沒有跟蹤你，大概這就是老人們說的那個緣分吧？”後羿感到耳根子發熱——緣分是老獵戶剛剛教他的說辭，用以拉近二人的距離。
“大叔說得對。”嫦娥輕聲附和。
一個大叔的稱謂，瞬間讓後羿如墜冰窟。
“叫我哥吧，我沒那麽老。”
“叔叔說笑了，你比我父親隻小了三歲，稱呼我父親為大哥，我怎能亂了輩分，逾了規矩？”
“我與你父親非親非故，他也去世多年，這些稱呼都是虛的，你不用拘泥於此。”
“那你也大我十二歲，該叫叔叔了。”
“咱村裏八歲的頑童，還有叫我大哥的。”
“那好，我也喊你大哥吧。”嫦娥咯咯而笑。
“嗯，這樣最好。”後羿也嗬嗬傻笑，很開心。
“大哥這是去哪裏？”嫦娥問道。
“打獵啊！”後羿理直氣壯地看了嫦娥一眼。
嫦娥看了看那隻死狡，輕輕笑道，“大哥好箭法！”
後羿臉紅了，“要在後麵偷襲你的，有兩隻禽獸，一狡一猾。他們分成兩路，情況危急，我沒辦法射他們的肚子，就隻好射他們屁股了。”
那隻箭，從狡的肛門射入，穿過狡的肚子，在它的脖頸間露出了半截箭頭。
剛說完屁股二字，後羿臉紅了，嫦娥更加臉紅，低下了頭。
“嫦娥妹妹，狡肉十分好吃，尤其是狡的後腿肉，全是瘦肉，是一等一的美味。我們就在此地，烤個狡腿如何？”後羿提議。
他尾隨嫦娥半天，沒見嫦娥進餐，料定嫦娥已餓。
嫦娥看看天色，遲疑道，“大哥，天色已晚，我們耽擱下去，會不會招來新的禽獸？”
“嫦娥妹妹盡管放心，有我在你身邊，這山中禽獸，沒有哪個敢靠近你的。”後羿拍了拍胸膛。
“那好，我也著實餓了。”嫦娥放下心來。
二人揀幹柴的揀幹柴，生火的生火，準備起了篝火晚餐。
“大哥，你武藝高強，箭法了得，那座高山，你可曾去過？”嫦娥指著遠處隱約可見的一座最高山，問後羿。
“不曾去過。聽我義父說，那座高山名曰花果山，花果山周邊又圍有五座仙山，名曰蓬萊山，方丈山，瀛洲山，員嶠山，岱輿山。我隻去過瀛洲山與蓬萊山，但這兩座山上，並沒有通向花果山的路。”
“後羿哥哥好厲害，居然去過瀛洲山與蓬萊山？我聽老人講，這五座山都是仙山，它們懸浮於大海之上，每座山都距離我們陸地三千六百五十米之遙，萬年以來，距離我們凡人再也不遠不近，在大海上的高度再也不增不減。五座仙山，既沒有道路接軌陸地，中間又有身長百米、一口能吃掉幾十人的大海怪出沒，你是怎麽登上去的？”嫦娥不覺得後羿是在吹牛逼，一臉崇拜地問道。
後羿心中大為得意，拿出自己箭囊中的那隻神鋼箭，顯擺道，“嫦娥妹妹有所不知，我這箭囊中，有三十六隻箭。其中一隻飛箭，箭頭與其他箭頭不同。我運全力將此箭射出，莫說三千六百米，就是三萬六千米，也是能到的。不僅如此，此箭射出之後，我隻需要集中念力，聚精會神地想它，即便是千米萬米之外，他也能自己飛回我的箭囊。”
“如此神奇？”嫦娥眨了眨眼，表示不信。
“妹妹若是不信，我現在射給你看。”後羿抽出寶箭，搭在弦上，瞄準花果山方向，運足全力，一箭射出！
好箭！去勢如電，瞬息不見。
嫦娥身長了脖子，瞪著眼睛向遠處搜尋箭的蹤跡。
“妹妹莫看了，那箭若射不中活物，就會一直向前飛去，直到射中活物，方會自己回轉。我們慢慢烤狡肉，等吃過飯，它能回來，就算早了。”後羿說道。
嫦娥看了看天色，想了想，緊張起來——後羿莫非用詐？哪有射出後，還能自己回來的箭？
若是那箭一直不回來，二人就要一直等下去嗎？
等到夕陽西下，等到月黑風高……
那畫麵，不敢想象了。
“妹妹不用擔心，我們吃過狡肉後，隻管回村，不必在此等候。我在哪裏，那箭就會回到哪裏。”後羿看穿了她的擔憂，開口言道。
嫦娥這才放心，圍著火堆，坐了下來。
二人一邊吃著狡肉，一邊交談。
“大哥，你是怎麽登上蓬萊和瀛洲兩座仙山的？這與你的飛箭有何關係？”嫦娥問道。
“也是一日心血來潮，我就以草結繩，編了數天，編成了一條五千米的長繩。然後我爬到咱們這座山的臨海絕壁之上，把繩子的一端係在巨石之上，另一端係在這隻神箭上，向著距離我們最近的蓬萊仙山射出。沒想到那隻箭在穿透一隻蓬萊山巨蟒的身子後，直接釘在了一棵大樹上！
我就沿著這根繩子，爬到了蓬萊山。”
“都說蓬萊是仙山，你在上麵看到神仙沒有？”
“我也以為會看到神仙的，可我尋遍全山，沒見一個人影，更別說神仙了。”
“瀛洲山呢？”
“也是如此。我在蓬萊山上，又向距離蓬萊山最近的瀛洲山射出一箭，就到了瀛洲山，上麵還是沒有人，也沒有神。”
“那你怎麽不去其他山看看？”
“那根五千米的繩子不夠長。我向其他山射箭，箭頭還沒到那些山上，繩子就用完了。”
“那你為何不把繩子加長？”
“看過蓬萊與方丈，我覺得其他三座仙山，應該都是如此吧？所以就沒有再折騰了。”
“後羿哥哥，明日能否帶我去那蓬萊山看看？”嫦娥興奮起來。
“這有何難？”後羿一口答應。
羿山崖下，一隻頭上長角的海蛇，拖著一丈多的身子，在水中迅速向蓬萊仙山遊去。
3，
“禍事了，禍事了！那隻神箭的主人，又要來我們蓬萊山了！”那海蛇登上蓬萊仙山，立刻化為人形，呼天搶地地大喊起來。
山中各路神仙，聞聲齊聚，足足有兩百人之眾。
“怕什麽？他一個凡人，若是膽敢常來冒犯，咱們這些神仙，哪個沒有點殺人於無形的神通？”鶴仙翁不以為然地說道。
“說的輕巧。無緣無故誅殺凡人，是犯了天條的。殺個人是容易，可要是冒著被天雷轟頂，散道千年，貶回原形的風險，又有誰願意為大家出這個手？”鹿大仙冷笑一聲，對鶴仙翁的話嗤之以鼻。
“鹿兄此話，已經過時了。多年前，二郎神的哮天犬，在羿山咬傷三人，現在這些人狂犬病發，陸續死去。百姓向當地土地公告狀，土地公也將此事上報了天庭，你猜天庭準備怎麽處罰哮天犬？”狐仙姑嬌笑道。
“是啊，聽說玉帝隻是命電母將哮天犬點擊了三十次！”眾神議論紛紛。
“電擊三十次，有二郎真君在，電母敢下重手？還不是撓撓癢，一點道行都不會損耗！”
“那是人家有個過硬的靠山，我們能比嗎？我們當年跟隨共工與玉帝開戰，戰敗之後，那些凶神惡煞，都被玉帝打得魂消道散。我們這些罪孽不重的小神仙，沒有被散道抽魂，已屬萬幸！敢犯天條，不是主動給人送小辮子嗎？”
“什麽叫罪孽不重？是我們道行不深，威脅不到玉帝的統治吧！他留我們這些小蝦米在這裏苟延殘喘，也是為了顯示他老人家的胸懷寬廣、皇恩浩蕩！”
“是啊，是啊！玉帝為什麽不允許我們住上天庭，卻要我們這些神仙，住在這既非天庭，又非人間的地方？”
“這裏有什麽不好？樹上的果實，吃了長生不老；海底的宮殿，全是珠玉砌成。大家都有騰雲駕霧的神通，仙山方圓百裏，任我們遨遊馳騁！要學會知足，懂得感恩！！”
“方圓百裏，任我們遨遊馳騁？！你還好意思說這種話來！！我們跟著共工的時候，天大地大，何處不可去，何事不能做？現在倒好，我們有著瞬息萬裏的神通，卻隻能在這方圓百裏，畫地為牢！這跟囚徒有何區別？”
“諸位，諸位！莫要吵了，咱們這五座仙山，是當年共工撞到天柱後，不周山上落下的五塊巨石。你們可曾聽說，不周山為何能做天柱？”
“我也奇怪，女媧娘娘補天，為何不去他處？偏偏來到我們這裏，在我們這些山頭上挑選五色石，再注入她的靈力，才能補起天缺？”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其道以陰陽平衡為貴。宇宙萬物，或陰或陽，總有強弱。唯有不周山，乃開天大神盤古之頭骨所化。因為盤古大神的頭腦統攝陰陽，總調五行，他的頭骨也是不金不火不木不土不水，得天獨厚，所以能連天接地，成為天柱。
共工是水神，是純陰之體。他兵敗逃到不周山後，進退不能，憤怒之餘，元神化火，集聚天靈，然後一頭撞倒了不周山。不周山受他陰體陽氣之撞，一分為五，就有了我們木山蓬萊，金山方丈，火山岱輿，水山瀛洲，土山員嶠。”龜大仙娓娓道來，給大家講出了五座仙山的來曆。
“難怪我們蓬萊山的樹上果實，吃了能長生不老，原來我們是木山。”眾神恍然大悟。
“金山方丈有神鐵神鋼，不僅無堅不摧，還能開天辟地，誅神殺仙。傳說盤古開天所用神斧神鑿，也跌落到金山之上，是為金山鎮山之寶，隻是無人知曉落於何處；共工死後，洪水滔天，為禍人間，道祖太上老君便取方丈山神鐵，造就一根神棍，名曰天河定底神珍鐵，可大可小，隨意變化。然後，道祖敕來九條金龍，將天河定底神珍鐵立於洪水之中，便使得洪水立停，風暴頓息！”龜大仙看到眾神都將自己圍了起來，講故事的興致更高了（此鐵後得兩主，一為大禹，命名定海神針；一為孫悟空，命名為如意金箍棒）。
“那火山岱輿，水山瀛洲，土山員嶠之上，又有何神異之物？”狐仙姑盈盈笑問。
“且不說那三座仙山了。我若告知各位，那後羿的神箭箭頭之鐵，就是金山方丈上的神鐵，你們還有沒有神仙，要去誅殺後羿了？”龜大仙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