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編,接著編
桑魚停下腳步,沒等她回頭,身後就傳來一陣氣急敗壞的連環炮。
“我說你有沒有點兒良心?說走就走,去趟拉斯維加斯整個人就失蹤了!你知不知道我為你哭了多少回?”勾起往事,華曼姝差點兒哭出來,“為了找你,我爸媽都要被我磨死了,婚禮都一推再推,就為了等你回來當伴娘!”
桑魚攥緊手指,強迫自己不要回過頭去。
“昨天我一聽說你在京城,特意找我二叔查了你的資料,怕你不來,又費心設計叫你過來……結果你倒好,竟然裝不認識我……”說到這兒,華曼姝再也忍不住,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美女流淚,就像梨花帶雨,連桑魚都差點兒於心不忍了。
緊咬著牙,她低聲說道:“對不起,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編,接著編!”一個粉色絨絨熊抱枕從她身後丟了過來,砸到她的後背軟綿綿地重,“桑榆,有本事你轉過身來,當著我的麵繼續編!”
桑魚臉色微變,停頓了片刻,她緩緩轉過身來。
黑瑪瑙般的眼睛清冷無波,她迎著華曼姝犀利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說:“你要找的桑榆,是我大伯家的堂姐。我不是她。”
華曼姝緊緊地盯著她的臉,好半晌,她忽然笑了。
“桑榆,我就知道你要玩這套!”
揚起瓜子臉,漂亮的眼尾眯起,她紅唇裏吐出來的話就像片片刀鋒,一點一點割破桑魚的重重偽裝。
“知道我為什麽要設計你嗎?因為你昨天在宴會上不承認自己的身份,所以我才騙你過來試試你。”
“你以為這裏是犯罪現場,所以你沒有心理戒備,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你的反應是最真實的,眉毛上揚,下顎微張,說明你非常吃驚。”
“在跟我說話的時候,你總是不自覺地抿嘴,這個動作說明你對自己能不能騙過我,並沒有足夠的信心。”
“你說你不是桑榆,兩邊的麵部表情明顯不對稱,說明你的表情是裝出來的。”
“就在此刻,你嘴角下拉,眼睛向下看,說明你覺得尷尬了……”
拍了拍手,華曼姝得意洋洋地結束了自己的話:“桑fish,你不會忘了吧,我的專業可是犯罪心理學!想騙我,門兒都沒有!”
聽完華曼姝的話,桑魚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沉聲開口。
“你說完了嗎?如果說完了,我得走了,局裏還在等著我的匯報。”
沒想到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桑魚還是毫無反應,華曼姝幾近崩潰了。
“桑榆,你到底怎麽了?五年前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你會變成這樣?”
無論她再說什麽,是打感情牌還是理智分析,桑魚都不再說話了。
收拾好東西,采集了幾份地磚上殘留的雞血,她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工作。
看她這副模樣,華曼姝都想抽她了。
可是想起那些往事,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放柔了聲音。
“桑桑,你家裏出了那樣的事,我們都很難過,可是你真的沒必要這樣做,我們都想幫你……”
她剛說到這裏,一直在地上忙碌的桑魚忽然站起身來,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桑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沒料到她會突兀地問這個,華曼姝一愣。
那些慘烈的往事就像電影,一幕幕循環播放著,即使經過五年,彩色變成了黑白,依然有著撕心裂肺的痛。
凝脂般的手微微發著抖,她忽然切切實實地感受到桑魚曾經遭受的痛苦,情不自禁地走過去抱住了她。
“桑桑,你有我……你還有我……”
可是她悲傷的喃喃自語,卻隻換來桑魚一臉冷漠地推開。
“那個桑榆已經死了。”冷冰冰地吐出這句話,她不再看華曼姝一眼,轉過了身,“無論你們痛恨她,嫉妒她,在意她,懷念她,她都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華曼姝僵在原地,手臂還保持著想要抱住她的姿勢。
可是那裏,已經沒有人了,什麽都沒有了。
新鮮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消失,在公安局這種天天接無數案件的快節奏場所,新鮮感消失得更快。
那天橫空出現又憑空消失的淩先生沒了蹤影,大家津津樂道了幾天這年頭連法醫都要潛規則的花邊消息,很快,桑魚的生活就恢複了平靜。
同事們的目光終於變回正常狀態,再加上明天周末不需要加班,桑魚的心情是難得的好。
換下製服到點下班的感覺,真爽。
桑魚剛走到大門口,就被傳達室的大爺叫住了。
“桑法醫,這裏有你一封信。”大爺的眼睛從厚厚的老花鏡後麵探出來,衝桑魚招著手。
一頭霧水的走過去,桑魚怎麽也想不出,會有什麽人寄信給她。
她可是連銀行對賬單都不需要的人啊。
謝過大爺,桑魚一臉迷惑地拆開了信封,裏麵滑落出一張印刷精美的銅版紙。
銀色和灰色交織而成的幾何形線條,充滿了藝術氣息,低調而簡約,這是一張攝影展覽的貴賓請柬。
看到最底端那個中英文連在一起的花式署名,她不由得捏緊了信封。
溫埃德。
踩著和請柬一樣的不規則幾何圖案的銀灰色地毯,桑魚走進了展覽廳。
裝潢精美的牆壁四麵掛著許多相框,黑白的,彩色的,構成一個視角獨特的世界。
入口處的展區主要以風景為主,看得出這是一個走過很多國家的人拍攝的,唯美的雅典愛琴海,熱帶風情的土耳其卡帕多西亞,神秘的東南亞老撾,雄偉壯觀的阿爾卑斯山脈……
桑魚一幅接一幅地看著,直到身旁出現一個修長的身影。
“嘿,桑。”
桑魚轉身,看到了滿眼笑意的溫埃德。
英倫風的修身窄領西裝,黑色七分袖加淺灰色衣身的拚接設計,顯得既正式又不呆板,他的五官有著不同於亞種人的深邃線條,墨藍色的眼眸似乎風平浪靜的深海,淺淺一笑,便有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吸引力。
桑魚揚起手中的請柬,回了一個禮貌的微笑:“謝謝你的邀請,要不然我可買不起這麽貴的入場券。”
她疏離的客氣讓溫埃德的目光減了幾分熱度,卻不十分在意,東方人的感情總是比較含蓄的,這一點他在桑魚身上是深有體會。
走到她身邊,他遞了杯金黃色的香檳給她,很自然地指了指不遠處的另一個展區:“去那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