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叫桑魚

  越來越多的目光看向淩絕身後的女人,人群裏響起一陣陣此起彼伏的議論。


  “桑榆?是那個桑榆嗎?”


  “你腦子傻了?還會有幾個桑榆?”


  “……真是那個桑家大小姐?”


  亂七八糟的聲音,仿佛越來越近的鼓聲,敲得人心神不寧。


  而所有人的焦點聚集處,桑魚卻始終默不出聲,靜靜看著那個第一個叫出自己名字的男人。


  從人群走出來的中年男子大約五十歲左右,因為保養得當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幾歲,國字臉,濃眉大眼,身著一身中規中矩的高級西裝,顯得很是精神。


  此刻他快步走到桑魚麵前,急切和激動讓他幾乎語無倫次。


  “桑桑,剛才影影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你這幾年去哪兒了?過得好不好……”


  一連串的話快速地往外冒著,可是無論他說什麽,桑魚都保持著沉默,沒有任何反應。


  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顧思義終於覺得不對勁了。


  “桑桑,你怎麽不說話啊?”他的臉上多了幾分擔憂,一臉焦灼地看著桑魚,“你不記得我了?我是你的顧伯伯呀!”


  桑魚定定地看著顧思義,神情沒有一絲波動。


  她從顧思義的臉上移開,看向他身後神色複雜的顧影,看向不遠處一身狼狽的辛越,看向周圍形形色色的人群,緩緩地開了口。


  “你們,認錯人了。”


  聽到她的話,不少人的臉上都變了神色。


  認錯?所有人都認錯了?


  天底下哪有長得這麽像的兩個人?


  “怎麽可能?”顧思義一臉愕然,下意識地就想去抓桑魚的手臂,“你還沒滿月我就抱過你了,桑桑,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呀……”


  伸出去的手被橫空而出的一條堅實手臂攔住,仿佛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橫亙在他的麵前。


  他訝然地抬頭,看見一雙冰冷的墨眸,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淩先生,對不起。”理智稍稍恢複,他禮數周到地道著歉,“這位小姐是我一位故人……她叫桑榆,對不對?”


  仿佛沒聽到他的解釋,淩絕稍稍揚了揚下巴,示意他退後。


  無奈地後退了兩步,顧思義依然不肯放棄。


  “桑桑,你怎麽了?這幾年伯伯一直擔心你……”


  “你真的認錯人了。”打斷了他急切的聲音,桑魚的神情冷淡而疏離,“我不認識你,在今天之前,我也沒見過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她的睫毛緩緩垂下,淡粉色的唇輕輕挑了挑,笑容淺淺,意味不明。


  她沒有看到,身側那個頎長的身影仿佛被什麽東西定住了,紋絲未動。


  她也沒看到,頭頂上那雙冰冷的眼睛眸色漸深,眼底處有什麽情緒在翻騰。


  “我叫桑魚,桑樹的桑,魚米之鄉的魚。”


  轉身,素黑色的身影踩著一地破碎的燈光,她走出了宴會廳。


  ……


  噠噠。


  清脆的高跟鞋聲有節奏地踏著地麵,在空曠的地下停車場裏敲出一陣陣的回音。


  她有多少年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了?


  法醫需要一雙極其穩定的手,為了保持自己的手沒有絲毫的偏差,她已經很久沒有穿過重心不穩的高跟鞋了。


  規律的聲音,在某個結點戛然而止。


  桑魚抬起眼眸,看著拉住自己的男人。


  “你去哪兒?”俊朗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淩絕似乎隻是隨口問了句她的去向,可是線條繃緊的手臂卻出賣了他的在意。


  纖細的手臂被他鐵鉗般的大手牢牢禁錮,她掙脫了一下掙不開,不禁皺了皺秀眉。


  “淩先生。”抬腕,她示意他看看自己的手表,“已經過了夜裏十一點了,我該‘下班’了。”


  重重地咬在下班兩個字上,桑魚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諷刺。


  都這個時候了,難道還要她免費加班?


  淩絕手上的力道越來越緊,壓抑許久的情緒在眼底翻江倒海般湧動。


  他離得太近,桑魚能清晰地看見自己小小的影子倒映在他的一雙黑眸裏,仿佛隨時隨地要被裏頭的風暴吞噬。


  頓了片刻,他一臉陰沉地下了令:“……不許走。”


  明明是霸道的話語,卻又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桑魚懶得想那一絲莫名其妙的滋味代表著什麽,她加大力度,使勁甩著被捏得生疼的小胳膊,用自己僅存的最後一點兒教養警告他:“請你放開我!”


  她反抗的後果,是淩絕把另一隻手也搭過來了。


  原本隻有一隻胳膊被鉗製,現在倒好,兩邊的肩膀都被他捏緊了。


  “你不走,我就放開。”陰鷙的眼尾挑了挑,俊臉上那一抹狡黠一閃而過,淩絕說得理直氣壯,好像自己才是占理的那一方。


  要不是自己還被他牢牢控製著,她甚至以為那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這家夥,又耍無賴?

  桑魚終於沒耐心了。


  “淩先生,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昏暗的光線下,桑魚漂亮的小臉擰得緊緊的,徹底不耐煩了,“你要是缺女人,現在回宴會上去,隻要你一勾小手指頭,肯定有無數女人爭相恐後往你床上爬……”


  “閉嘴!”淩絕的臉色倏地變得鐵青,“你以為我是什麽人?”


  說他缺女人?

  他真想把這女人的腦袋掰開看看,裏頭都裝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是他一臉正人君子的氣憤,卻換來桑魚更多的不屑。


  “我怎麽知道你是什麽人?我們從見麵到現在才剛剛十幾個小時!”


  粉唇裏吐出來的話又冷又硬,終於成功地激怒了淩絕。


  “好、好!”霍霍地磨著牙,淩絕氣得噝噝冷笑,“桑魚,你真他媽狠!”


  聽到這麽優雅尊貴的男人爆粗口,桑魚微微一怔。


  肩膀上的力量越來越大,淩絕臉上的表情冷得嚇人,似乎恨不能把她一把捏碎。


  可是他凶殘狠厲的表情卻沒嚇到對方,桑魚定定地看著他,良久,她忽然笑了。


  水一樣的眼眸裏沒有一絲波動,即使是這樣的淺笑,依然枯井般沉寂。


  “我懂了……”淡色的唇微微開啟,她似有所悟,“你和他們一樣,把我當成另一個人了。”


  涼薄的唇瞬間抿緊,淩絕似乎難以相信,她會用這樣輕描淡寫的態度說出這樣的話。


  “當成另一個人?”機械地重複著她的話,淩絕難以置信的盯著她,怒意漸湧,“到現在,你還不肯承認?”


  曾經那樣的刻骨銘心,他怎麽可能會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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