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好狗不擋道
奢華的水晶吊燈,光芒亮得刺眼,然而宴會廳裏那些衣香鬢影的女人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要是燈光不夠,影響了一身的珠光寶氣那可就虧大發了。
幸好,桑魚就完全沒有這個擔憂。
一身黑寡婦的造型,長發隨手挽了個散髻,連頭繩都是一塊錢兩根的地攤貨。就這形象,哪怕是扔在水晶燈底下也沒啥回頭率。
想要在人群中隱身的目的達到了,問題是,她身邊有個最抓人眼球的家夥。
“淩少好。”
“淩總,您好。”
“淩子爵,見到您真榮幸……”
“淩主席,能不能邀請您出席下個月的商會……”
華夏的,歐美的,亞非的,各種膚色各種語言的人群花蝴蝶般地穿梭來去,專程趕到他麵前隻是為了卑躬屈膝地打聲招呼。
深灰色的休閑西裝,金屬的質感明明冷硬,穿在他身上卻恰到好處地襯托出他貴族式的優雅氣質,俊朗的臉龐始終帶著一抹疏離的笑意,看似平和,卻沒人敢把那抹似有若有的微笑當真。
麵對紛至遝來的應酬,他似乎在看著對方,眼神卻又飄忽不已,令人捉摸不透,也不敢瞎琢磨。
他偶爾舉起酒杯示意,雲淡風輕地抿上那麽一口,流暢的明星範兒動作看起來簡直帥呆加酷斃,可隻有桑魚知道,他手持的高腳杯裏頭裝的是純淨水。
不是酒精,非要裝純。
不屑地嗤了一聲,桑魚眼看著又一對大腹便便的老年夫婦笑嘻嘻地朝他們走了過來,實在懶得繼續應酬,直接抬腳離開。
“去哪兒?”
身後追來一道低沉的聲音,明明一晚上都沒怎麽搭理她的男人,這時候倒關心起她的行蹤來了。
“你管得著?”
話音還沒落,淩絕像是早就知道她不可能好好回答,長臂一伸,就把還沒來得及走出他勢力範圍的女人撈了過來。
“你說我管不管得著?”
亮度驚人的水晶燈下,淩絕半摟半抱地把她攬在懷裏,灼熱的掌心堂而皇之地落在她纖細的腰間,燙得她差點兒跳起來。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桑魚瞬間渾身緊繃,如果她身上有刺,此刻絕對會根根豎起。
顧及到周圍人的注目,她竭力壓低著聲音,卻難掩怒氣:“你給我放手!”
麵對她毫無威脅力的威脅,淩絕隻是挑了挑眉,欠抽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在示意。
他隻想要個回答而已,有必要搞這麽複雜嗎?
眼角的餘光瞄到那對大腹便便的夫婦正在指著自己竊竊私語,桑魚憋著滿肚子的火,非常不情願地給了最簡單直接的回答:“我要去……廁、所!”
可是很明顯,淩絕誤會了她此刻憋得相當難受的表情了。
侵占腰間的那隻大手放開了,甚至還很紳士範兒地抬了抬,為她指明了洗手間的光輝大道。
實在不願意跟這個不正常的男人多做糾纏,桑魚頭也不回地走了。
去廁所也要管,這人是有多變態?
私密性極佳的隔間,每一個馬桶都是科勒的高端產品,可以根據使用者的性別自動掀起一層或者兩層的馬桶蓋,坐在上麵的時候,腳下換氣係統還會吹出柔和的暖風,舒緩著因為穿了高跟鞋而有些發痛的腳丫子。
就連桑魚也不得不感歎,才幾年的功夫,連馬桶都更新換代了。
在這樣的馬桶上“享受”了幾分鍾,她總算覺得自己能夠平心靜氣地出去了。
出了隔間,她走向盥洗台,剛把雙手放在自動感應的水龍頭下,就聽見身側響起一個震驚不已的聲音。
“桑……榆?”
微微蹙了蹙眉,她循聲望去。
兩米開外的洗手池前,一個身穿水紅色魚尾裙的年輕女人站在那裏,右手捏著一支同款色的Chanel唇膏,還保持著補妝的姿勢,塗了一半的嘴唇卻很不合時宜地大張著,似乎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視線交織,一秒鍾後,桑魚神色冷淡地點點頭,繼續低頭洗手。
“桑榆,真的是你?”顧影放下拿著唇膏的手,徹底忘了補妝的事兒,眼睛隻顧著死盯著桑魚不放,聲音發著微微的顫,“你……你不是死了嗎?”
對於這種愚蠢如豬的傻叉問題,桑魚自動過濾了。
轉身走到門口,她抽出一張抽紙,擦幹手上的水珠,接著,順著服務員打開的門走出了洗手間。
顧影被晾在原地,目瞪口呆。
要不是服務員替桑魚開了門,她還真以為是自己眼睛出問題了。
一個已經死了五年的人,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容納近百人的宴會廳裏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少了她一個也絲毫不影響派對的歡樂氣氛。可從洗手間裏走出來的桑魚卻覺得,這裏頭缺了點兒什麽東西。
是什麽呢?
左顧右盼中,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壓著一絲隱隱的笑意:“在找我?”
桑魚下意識地回頭,燈火璀璨,光影闌珊,男人淺笑的墨眸宛若月色清輝。
接過他遞來的一杯鮮榨果汁,她沒出聲,隻是後退了兩步,和他拉開距離。
可是她明顯疏離的動作,顯然沒被淩絕領會到其中的含義。
長腿一邁,他很自然地攬住了她的肩,俊臉低俯,薄唇幾乎湊上了她的耳珠,呼吸灼熱如火,熱度絲毫不減地鑽進她的耳朵……
“是不是想我了?”
想你?想你個鬼!
接二連三被調戲,桑魚忍無可忍,抬腳就狠狠地跺了下去!
鞋跟處隻有軟綿綿的地毯,她穩準狠的招式居然踩了個空!
而眼前的男人,看著她被氣得紅漲的小臉,俊臉上滿是一切盡在掌握的可惡表情。
俯首,他用隻有她能聽到的聲音,低笑著道:“招數太老了吧?寶貝兒……”
得意的聲音還未落地,纖塵未染的皮鞋上早已多了一個尖細的鞋跟,將他濃濃的笑意瞬間定格在臉上。
這女人是不是學武術了,下腳居然這麽狠!
眼瞅著男人薄唇微抿,明顯隱忍著的表情,桑魚解氣地磨著牙,將全部重心落在腳後跟,酣暢淋漓地又重重地碾了幾下。
“淩先生,好狗不擋道兒!”
水一樣的大眼睛斜睨著,嬌俏的下巴高高揚著,那略帶得意的小模樣兒,和記憶裏的那張小臉重重疊疊……
不知道為啥,淩絕忽然覺得腳上的銳痛一瞬間就飛走了。
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臉,他的笑容莫名多了幾分暖。
“就是,笑一笑,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