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過年

  紀淮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唯獨對何言衡是特別的。每次麵對何言衡,他都感覺自己變了個人似的。


  就連剛剛,可能何言衡沒有那個看低他的意思,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想到那方麵去。這下好了,以後兩個人肯定會很尷尬。


  他怎麽就,那麽任性妄為呢。紀淮坐在自己的大床上,想著想著,覺得特別後悔,幹脆向後一仰,癱倒在床上,生無可戀。


  是他那敏感的自尊心惹的禍。這段時間以來,何言衡一直很照顧他,何言衡是個好人。剛剛肯定有傷害到他。唉,這絕望的人生。


  晚上的時候,宅子裏一片寂靜。傭人都不在,何二少出去玩至今未歸,何言衡……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做好的飯菜有沒有吃?紀淮坐在長椅上,有些惆悵。


  雖然城市裏不允許燃放煙花爆竹,但是沒有了煙花爆竹聲,一點年味也沒有,所以有專門燃放這些東西的地方。


  紀淮身處安靜的地方,卻能看到遠處一邊燈紅酒綠,一邊煙花盛放。實在是熱鬧。可惜,熱鬧是別人的。


  長椅的旁邊,許多大紅燈籠掛在比人還高的木棉樹上,在燈光的照耀下,投下暗紅色的光芒。一陣冷風吹過,是刺骨的冷。紀淮不自覺摸了摸脖子,覺得在外麵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嗯,有點恐怖。


  正想起身回房間的時候,何言衡從遠處一步步走來。何言衡裏麵穿了件V字領針織衫,外麵隻穿了件中長款的黑色風衣,下半部分則是黑色休閑長褲,顯得腿特別長。紀淮想,人與人的差別就在這裏了。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厚實的羽絨服,再看了看對方輕便的搭配,真的很想問何言衡一句“你冷嗎?”


  不一會兒,何言衡就走到紀淮的身邊,坐下。紀淮覺得尷尬,愣是一個眼神都沒給何言衡。


  但是紀淮下一秒就為自己的做法付出了代價。何言衡坐下來後,將手擱在長椅背上,見紀淮沒反應,何律師惡作劇般,將手放在紀淮頸側。


  冰冷的感覺從脖子傳來,紀淮再也不能忽視何言衡,直接伸手將那隻搗亂的手扯開,道:“何言衡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會有陰影啊?!”這件事很嚴重!


  何言衡不明所以:“為什麽。”心裏喟歎一聲,他的小園丁果然很暖和。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紀淮嘟囔著,用羽絨服的帽子把脖子包住。


  “哦。”何律師對原因不感興趣。把手肘擱在椅背上,撐著下巴看紀淮。小園丁總是最能挑起他的情緒,在小園丁麵前,一向冷靜的他居然會亂了分寸。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小園丁的呢,何言衡說不出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手要捂住帽子,紀淮的手就要暴露在冷空氣中,很冷,連身子都感覺開始變冷。但是紀淮不敢放下來。剛剛何言衡那麽做,真的勾起他的恐懼感了。


  誰小時候沒看過幾部僵屍片呢。但是看了之後,跟紀淮這樣的,也沒幾個人。小時候紀淮看僵屍片,想看,但是覺得恐怖,恐怖了又想看,如此循環,所以紀淮看了不少僵屍片,都是自己看。


  有一部僵屍片裏麵,那個僵屍踏月而來,破窗而入,吸人血,那麽長的牙齒紮進人的脖子裏,甚是可怕。看完以後,晚上睡覺的時候,紀淮總覺得會有僵屍破窗進來,吸他的血。


  而且,害怕的時候還沒有安慰。紀淮兩歲的時候就自己睡一個房間了,害怕的時候,沒有父親給的安全感,紀淮隻好卷起被子,裹住自己的脖子。電影裏僵屍都是咬這個部位,隻要保護好這個部位就可以了。


  後來紀淮養成了無論天多熱,睡覺都一定要有東西裹住脖子。可以說脖子就是紀淮的敏感部位了。


  被何言衡冰冷的手碰到,紀淮在覺得恐怖的同時,也發現自己的臉在發熱。裹了一會,紀淮才發現何言衡居然撐著下巴看他。


  臉又是一熱,下意識避開何言衡的視線,別扭道:“幹嘛這樣子看我,之前……之前是我太鑽牛角尖了,對不起。”


  何言衡還是沒說話,隻是換了個姿勢,繼續看紀淮的側臉。他的小園丁果然好看。睫毛特別長,自然卷起來,不像那些女孩子,需要化妝。小園丁的皮膚很白,但是沒有一絲娘氣。何言衡視線往下,便看到小園丁的嘴角,因為小園丁側著臉,隻能看到一點紅暈。


  何言衡曾多次被它誘惑,也還記得,它的滋味有多好,多令人回味。真的,很想……


  兩個人各懷心事。紀淮以為何言衡不說話就是真的被他傷到心了,自己心裏也不好受。現在他唯一的朋友孟斯雋跟他分開了幾年,隔閡是有的。如今他唯一的朋友就是何言衡了,他不希望再失去一個朋友。


  最關鍵的是,紀淮已經習慣了何言衡對自己的好,他記得那點溫暖。就好像快要凍死的人,即使是感覺到像火柴燃燒時的那一點溫暖,也是不願再回到冰冷的世界中去的。


  “對不起,何言衡,真的,知道我自己能去G大繼續學習我很高興,但是,不能讓你承擔我的學費。”去G大學習,紀淮除了覺得是何言衡嫌棄他沒文憑之外,還擔心學費。何言衡幫他太多了,不能在接受恩惠了,還也還不清了。


  看到小園丁的嘴角挎下去,何言衡眼裏的疼惜都快要溢出來了,伸手摸摸頭,成功將紀淮的頭發弄亂後,才大發慈悲開口:“我這算是投資,等你畢業來給我工作抵債。”


  紀淮:“……那就更不行了。”他回過頭,看著何言衡,“噗嗤”一笑,“那不是把我自己賣給你了嗎?還完債,我還有命回來麽?”


  何律師麵無表情地看著紀淮,認真道:“接受肉償。”


  哎呦喂,這可不得了了,禁欲係何律師居然都學會了扯黃段子!紀淮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直直看著何言衡,也開玩笑道:“那多少錢一夜?”


  何律師居然真的認真考慮起來。


  紀淮笑到眼淚汪汪的,差點就流下來。想想看,有何律師在,紀淮都能笑到變形。有時候紀淮覺得何律師一本正經地說冷笑話,居然有一種反差萌。至於剛遇到何律師時的崇敬之情隨著相處,沒了。


  因為太幻滅。


  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了,而東城區裏,嗨歌熱舞,屬於年輕人的狂歡才剛開始。西城區,煙花直衝黑幕,釋放出五顏六色的光彩。轟鳴聲,歌聲遙相輝映,別有一番風味。


  至少還有點過年的感覺。


  何律師見紀淮不生氣了,也如釋重負。


  “對了,何言衡,明天會有客人來嗎?需要準備禮品嗎?”紀淮突然想到這個問題,一想到有陌生人,紀淮就覺得心裏有點緊張,但是他是誰啊,隻要不是很多人,就不會有太大的反應,還在控製範圍內。


  何律師覺得自己應該跟小園丁說一下家裏的情況,不然他的小園丁傻傻的:“不會有人來這裏,這裏不是我真正的家,隻是我自己買的房子而已。”


  現在這座宅子是何言衡用自己人生中第一桶金買的,本來想自己住,但是他家母親大人非要從老宅那邊分了一批傭人來這裏,還少爺少爺地叫,簡直是舊社會的陋習。但是何言衡改變不了,也就隨他們去了。


  現在何言衡的父母在國外,何大少的父母在首都B市老宅陪老太爺,何二少的父母則是到處旅行,居無定所,過年的時候回到首都陪老太爺。所以G市這裏,是沒有什麽親人的,也就不存在會有人過來串門的情況。


  何律師有破記錄了,這次說得很多。紀淮無聲地給何律師點了個讚,但是疑惑也湧上心頭,為啥何律師要跟他說那麽清楚他家的情況?想了想,紀淮覺得最有可能應該是怕他緊張吧。外冷內熱的何律師,特別暖呢。


  紀淮表示自己知道了,但是他不知道何言衡家怎麽過年,又問了明天需要買點什麽,何律師不怎麽過年,自然也不知道要買什麽,隻記得別人家過年會殺雞宰鵝,還要做魚,寓意年年有餘。但是家裏沒有活物。


  殺雞這種事,紀淮是做不出來的,血腥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他不會殺。所以這個省略。


  隨著夜漸深,周圍的溫度更低了,直到紀淮打了個噴嚏才有點崩潰道:“為什麽我們兩個傻子大半夜再這裏討論問題而不是回屋去?!”


  這個問題何言衡也很想問,最終他隻是對紀淮說:“我以為你喜歡。”


  紀淮直接往屋子裏衝,無比僵硬的身體到室內足足五分鍾才緩過來。真是腦袋有毛病了。天又黑又冷,兩個人還吹了那麽久的風!紀淮喝了口熱水,覺得自己的嘴唇都被風吹得幹幹的,喝了水還覺得有點疼,估計是凍裂了。


  何言衡進來的時候攜帶著一陣冷風,紀淮往沙發裏縮了縮,抱緊手裏的熱水杯,問:“喝點熱水會好點。”


  何律師也知道,不過他看了一眼周圍,沒看到他的杯子,一次性杯子又不健康,何律師想了想,直接拿過紀淮手裏的杯子,用力吹了吹,優雅地喝完了杯子裏的水。


  紀淮:“!”剛剛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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