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5章 失落的英雄夢

  事態的反轉總是出人意料，甚至還沒等到羅正天變回去，整座城市的信號便被神秘的電波劫持了，同一時間，電流起伏，尚未損毀的大屏幕、每一個人的手機屏幕，城市中一切包括電腦在內的通信設備，同時播放起同一片段，緊接著，所有人，無論之前是悲傷、是憤怒還是恐懼，都在看過片段後不約而同的笑出了聲，很快，全城都充滿快活的空氣。


  “哈哈哈，就是這個奧特曼嗎？哈哈哈，太好笑了……”


  “這是個傻子嗎？笑死我了，這是失憶了嗎？哈哈哈……”


  “哇，就這猴子請來的逗比？哪來的搞笑藝人喲……”


  七嘴八舌、評頭論足，輕佻、不屑，一場看英雄出糗的狂歡，沒人再把麥克斯當回事。全城播放的正是麥克斯第十六集中那些失憶後的畫麵，諸如學吃飯、對空氣擺光線、在水裏找飛鏢等等窘迫的片段，可誰又會在意那位窘迫的英雄即便失憶也不忘守護人類的偉大精神呢？人們隻會當下取樂，英雄？英雄算個屁啊！這些斷章取義的畫麵，足以毀掉一位英雄！

  笑聲化作鋪天巨浪，一陣強過一陣，裹挾著滿城的惡意，無心無肺，狂笑至死。羅正天從懵傻到失落，從絕望到崩潰，失魂落魄僅在數秒間，他仿佛有一腳踩死所有人的衝動，可還是刻製住了。英雄，注定要忍受嘲笑，可在人群眼中，他算英雄嗎？對於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而言，那種滋味，便無異於天塌，就像億萬銀針紮心而入，靈魂墜入冰海，被人群推進漆黑冰冷的深淵，透心涼，直至無法呼吸。


  “本以為我能成為蓋世英雄，最後卻淪為了笑柄。”耳畔的笑聲依舊如浪，羅正天落寞的身影遊走於人群，好似孤魂野鬼，口中的碎念蒼白無力。麥克斯可以蕩清眼前的罪惡，卻改變不了人心的渾濁，人性對英雄的殺傷力，可抵過一萬個貝利亞！此刻的他隻想逃避，逃開那群狗狂吠般的人流，不想再聽聞嘲笑，哪怕是自我麻.醉。


  然而即便他衝開人群，躲進幽閉的斷樓內，嘲笑的回聲依然令他的腦袋疼若刀絞。而在幽暗深處的回廊盡頭，悄無聲息的轉出了讓羅正天瞠目的身影，那正是滿麵笑意的夏言程，這不禁讓羅正天心中多了一絲寬慰。


  隻要禦阪美琴在夏言程身邊，夏言程就能隨時製造認知幻象，讓世人眼中自己與禦阪美琴的形象認知錯位，就算頂著禦阪美琴的身體，世人所見的依然是夏言程，因而，是否換回身體早已不重要。


  “我的好兄弟，你就這麽在意這些閑言碎語？英雄，不過虛名爾，我認識的羅正天，有傲氣，但絕非沽名釣譽之輩。”


  “你不懂。”羅正天深深歎了口氣，“我的靈魂，就像被無數被利刃穿透……”


  “靈魂乃是虛無，豈會被利刃所傷？我不懂，還有誰懂？”夏言程一步步走近，笑容意味深長，“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兄弟，沒人比我更懂你。這種滋味，沒人覺得好受，但自詡英雄的人本就是愚蠢的。”


  “我愚蠢？”羅正天不可置信，“我隻是想當英雄，想體驗萬人崇拜的感覺……”


  “那又如何？嘲笑聲很刺耳吧？停止幻想吧，走出你的英雄夢。”夏言程果斷給他澆上涼水，“認清現狀吧，你把自己當英雄，別人把你當什麽？你一廂情願給他們做牛做馬，自以為是的給自己冠個英雄之名，實際上呢？”


  “英雄不在乎他人怎麽看，做好自己就行了，名節什麽的……”


  “哦吼？”夏言程打算了他自欺欺人的可笑之詞，“你不在乎，那你難過什麽？你的表情是怎麽回事？你欲哭無淚的樣子，真好笑。你在乎名節，在乎別人對你的一切看法，你從小就是這般，你這話連自己都騙不了。”


  “是……是的……我連自己都瞞不過……”此刻的羅正天，委屈和不甘早都寫在臉上，他緊握雙拳、撕咬著嘴唇，在夏言程的言語攻勢下，他終於卸下了內心最後的防線，在他最信任的人麵前，崩潰的流下了淚，“可我……要怎麽做……我隻想當一個英雄，我隻想守護他們，我要鮮花和掌聲，我有何錯？可憑什麽，那些明星隻需要有一張俊俏的臉就能收獲萬千粉絲，而我救了千萬人的命，他們卻連一句謝謝都沒有，還反過來嘲笑我？我不甘心，我做錯了什麽？尚未接受榮譽的我，憑什麽就要接受詆毀？難道嘲笑英雄，就是人之本性嗎？”


  夏言程露著同情的表情，向他伸出了手：“你沒有做錯什麽，錯的是他們。來吧……”


  羅正天盯著夏言程，宛如盯著一尊帶來希望的巨神，夏言程握住他的手，笑著說：“戰士戰死的時候，蒼蠅們首先發見的是他的缺點和傷痕，它們嚶嚶地叫著，以為得意，以為比死了的戰士更英雄。然而，有缺點的英雄終是英雄，完美的蒼蠅也終竟不過是蒼蠅。可惜……這句話未必適用於你……”


  “那我當何去何從？繼續當個受氣包嗎？”


  “你掉進英雄夢裏，陷得太深了。”夏言程坦言，“他們嘲笑你，根本原因不在於你是做了什麽，而是他們不怕你。被踐踏、被嘲諷、被詆毀、被拋棄，古今多少英雄氣短，你難道願為一個虛名，落個‘零落成泥碾作塵’的下場？”


  “怕我？”羅正天顯然已上了套，乖乖被夏言程帶著走，“誰願去作塵埃，就算是石塊，也能堵住蟻穴，更何況是我？但我想當一個不會氣短的英雄，不行嗎？”


  “你自以為你是英雄，可在世人眼中，你是什麽？人類是很難接受與自身不同的事物，人與人之間尚且不能相互理解，更何況超級英雄這種凡人所不能及之物？”夏言程“誅心”開始，“他們敢嘲笑你，是因為你是奧特曼，如果你換了一副怪獸的臉，他們還笑得出來嗎？有人舉著牌子抗議超級英雄甚至讓他們滾出地球的，可你見有人去找怪獸和凶殘的宇宙侵略者抗議的嗎？他們敢嗎？在哥譚市砸蝙蝠燈的人，可敢義正言辭的譴責那些殺人如麻的瘋子？當初那些害死梅茨星人的暴民，麵對穆魯奇這樣的巨大生物，他們還不是作鳥獸散。醒醒，欺善怕惡、欺軟怕硬、隨風逐流，人之常性，你的善良一文不值，隻會讓他們把客氣當福氣，得寸進尺，用你的善良對你進行道德綁架。一個好人做了一輩子好事，隻要做錯一件事便萬劫不複，一個惡人做了一輩子惡，突然金盆洗手都是浪子回頭，與其高估人性，天真的以為他們會感謝你，不如盡早認清現實……他們嘲笑你，也會嘲笑別人，這就是人，不嘲笑他人，如何填補內心的卑微？”


  “原來如此……”羅正天撥雲見日般，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門，但他還是對人性留著一絲幻想，“可我畢竟救了無數人的命，縱然是條狗，也該知道感恩吧？當英雄確實不易，可我想孩子們都會喜歡我的。”


  “喜歡你？憑什麽？救命之恩嗎？縱然是神，也無法得到所有人的青睞，憑什麽你救了他們，就要他們喜歡你？”說著，夏言程隨手撒出一把美鈔，落在羅正天腳邊，“告訴你，隻有錢，才能讓所有人的喜歡，你救他們的命，還不如給他們撒錢。”


  “這……”羅正天傻傻的盯著地上的錢，那些靜躺的鈔票都像在嘲笑著自己。


  “多少人崇拜過超人、奧特曼這些英雄角色，但他們隻要犯了哪怕一點錯，就有人要趕他們走，美國隊長、蝙蝠俠還被國家通緝過，所以就算他們今天捧你當英雄又怎樣？保不定明天就把你摔得粉碎。”夏言程的話掐滅了羅正天關於英雄的最後幻想，“最高宇宙，尚且不能消除私欲，何況是四維的那些肉體凡胎？他們高興了，會當你是英雄，哪天不樂意了，你就是罪犯，奧特曼跟怪獸同為超出凡人認知的巨大生物，在他們眼裏沒有區別，都是怪胎，隻不過英雄更好欺負罷了。這些白眼狼，隻要一煽動，他們都能給同類中的英雄雕像噴漆塗鴉甚至穿鑿破壞，敲打著鍵盤攻擊著英雄，給那是曆史上的偉人潑著莫須有的髒水，自以為看穿一切的痛罵先人愚昧，他們的心中隻有自己，英雄，不過是工具，人們需要你的時候，你是英雄，當人們不需要你時，你連一粒塵埃都不如。”


  “英雄不如塵埃，不做也罷，可我來這裏，就是要證明，父輩做的事我也能做，可如今初出茅廬便費力不討好，我不知何去何從。”迷惘二字仿若寫在羅正天的臉上。


  “神壇，還得自己走上去才有價值。”夏言程摸了摸羅正天的頭，笑容那叫一個暖心，“我的好兄弟，在這片宇宙也沒待多久吧？你是不是忘記我們是從哪來的了？”


  羅正天恍然大悟：“最高宇宙？”


  “對啊，我們對於四維宇宙的人而言，就是比神明還神明的存在，所以我才認為你糾結於英雄之名很可笑。這個宇宙，不配也不值得被我們守護，幫他們忙打倒入侵者本就治標不治本，我們又何苦總是自降身價？與其作他人鷹犬，不如為己為戰。”夏言程道，“神至善而不全能，全能而不至善，這個問題卻不存在我們這些最高維度者的身上，因為我們就是最完美的神明，懂嗎？盡管我們目前維度跟他們一樣，但我們體內流的血，是最高貴的！”


  “神……高高在上、藐視眾生？”羅正天霎時麵露惶恐，“我懂，我們來自最高宇宙，我們不該跟這些鼠輩一般見識，可我若仗著我的身份，就把屠刀揮向他們，屠龍少年豈不是變成了惡龍？那我還有何麵目去譴責那些惡棍？”


  夏言程聞言大笑：“哈哈哈，屠龍少年？你怎麽到現在都沒點自知之明，還擱著自我麻.醉呢？人類踩死螞蟻、獵殺其他低等生靈、屠戮同族弱者的時候，要有這種想法，那哪還有什麽欺淩、壓迫和剝削？而你何時有了自己是‘屠龍少年’的自信？”


  “你說什麽？我做的不是英雄之事，莫非還是惡龍之事？”


  “別再自欺欺人了，你不可能騙過我，你的眼神出賣了一切。”夏言程洞若觀火、自信十足，“你從一開始，就是奔著變惡龍去的，就像萬千凡人一樣，那些‘屠龍勇士’真的恨惡龍嗎？不，他們恨的不過是那條作威作福的惡龍不是自己罷了，人類曆史的輪回，不過是惡龍之間的遊戲，惡龍化身勇士打著正義的旗號誅殺了一條惡龍，隨後必然露出其惡龍的真麵目，重複著相同的事，卻能忽悠著一片片無知的牆頭草在惡龍的鬥爭中衝鋒陷陣。所以從來沒有什麽‘屠龍少年變惡龍’，變惡龍的屠龍者，或是他們自身就是惡龍偽裝，又或本身就是衝著當惡龍去的。你要的，不過是鮮花、掌聲這些虛榮之物，你是為了當英雄而當英雄，你當英雄的初衷根本不是為了屠龍，你本身就是惡龍，一條有著最高宇宙驕傲靈魂的惡龍，而你的靈魂極其空洞，你內心在想些什麽，我也懶得拆穿，能否正視自己的心，全看你個人的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