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管多久
君羽墨軻看著風兮音的眼眸裏有著瘋狂的恨意,神『色』陰鷙猙獰,腦海中一片混『亂』。
耳邊不自覺地響起一個能讓他窒息的聲音。
聲音很輕很淺很淡,也很堅定,是一個輕狂大膽的女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向一個對她避而不見的男人吐『露』心事。
她說,她知道他在裏麵,她說,她喜歡他,還說,他是第一個讓她心動的人
鋪天蓋地的妒忌和恨,宛如雪山崩發,暴風雪席卷而來。
那些被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和恐懼,如『潮』水湧來,君羽墨軻本就所剩無幾的理智在一點一點的被吞噬,直到完全喪失理智。
他忘了眼前之人也曾是自己最敬重的師兄,也忘了他剛說過什麽,暴戾的瞳仁一寸寸被染得通紅
一直注意他的楚翊塵見君羽墨軻情況不對勁,暗道不妙,立即站直身子,暗暗提防起來。
風兮音也發現了君羽墨軻的情緒愈來愈暴躁,眸光清冷地看著他,不動聲『色』地握緊腰間玉簫。
“黑狐狸,你沒”花非葉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君羽墨軻的暴喝聲打斷。
“殺了他們!”森冷的聲音帶著陰鷙的寒意。
眼前這個男人不但害死了他的師父,還要搶走他心愛之人。
他們是仇人!
深仇大恨!
此時,君羽墨軻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隻有把這兩個男人統統殺了,九兒才會完完全全屬於他一個人的。
花非葉頓了下,沒有動。不知從哪聽到這樣一句話,世上有一種瘋狂,叫做六親不認。
他今天算見識到了,說的就是黑狐狸現在這個樣子。
如果現在動手,如他所願把把風兮音和楚翊塵給殺了。
那甭管小表嫂是否活著,和黑狐狸算是徹底玩完了。
花非葉深暗其中道理,樓中月何嚐不知。
他效忠君羽皇室,對君羽墨軻向來唯命是從,但這是他第一次猶豫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君羽墨軻現在的情況,可以說是處於一種極度瘋狂的狀態,顯然是被風兮音說中了,他身體有病!
如此一來,那就更不能動手。
哪個急需診治的病人敢得罪神醫?
不是找死麽!
可有人就是那麽例外。
他和花非葉尚在猶豫中,他主子已經衝出去了,拖著那副殘破的身子結果可想而知。
雖然身負重傷,但君羽墨軻的速度依然不慢,眨眼就竄到風兮音身前,五指張開,直取風兮音咽喉。
風兮音眼眸微冷,不閃不避,在勁風『逼』近時,側身一讓,抬手,擒住君羽墨軻的手腕,反向一擰,飄然繞至身後。
扣著他的手脈頓了會,眉心一蹙,待君羽墨軻背著身,一記返拳砸來時,風兮音果斷鬆手,一掌將他拍暈了。
樓中月本想上去幫忙,可從君羽墨軻發起攻勢到暈倒,不過一息之間,等他反應過來時,君羽墨軻已經昏過去了。卻沒有立刻倒地,而是被風兮音托住了。
“先別動。”花非葉攔住準備上前的樓中月,低聲道“等等。”
樓中月詫異,凝眸看去,隻見風兮音將君羽墨軻平穩地放到地上,使他盤膝而坐,接著兩指一合,不知從哪變出數枚銀針,手速飛快,幾針齊發,『插』於君羽墨軻身前各『穴』之處
“他在做什麽?”雖然心中已有答案,但樓中月對風兮音不了解,顧及到君羽墨軻的安全,忍不住問道。
“應該是在給黑狐狸治病吧。”花非葉雖然也和風兮音不熟悉,但卻清楚君羽墨軻和風兮音之間的關係。
他們師出同門,即使有隔閡,也不會互相殘殺。
當然,瘋子做出來的事不能算。
君羽墨軻如果清醒著,絕不可能對風兮音下殺手。
“咦,風神醫是在給黑狐狸傳功嗎?”花非葉見風兮音用完針後,便輕輕一掌打在君羽墨軻肩上,像是在給他運功療傷的樣子。
可惜靜了半晌,沒人回答他。
樓中月凝神注視著風兮音的一舉一動,掌中蓄氣隨時待發,以防不測。
主子們都停下來了,另一邊的打鬥沒持續多久也停了。
追月兄妹飛快竄至楚翊塵身旁,見他渾身是血,模樣是罕見的狼狽,不禁擔憂道“主子,你的傷”
“無礙。”楚翊塵揮揮手,看了他們一眼,見二人毫發無損,又移目看向緊隨而來的龍原,“龍兄可有受傷?”
“我沒事,楚兄似乎傷勢不輕。”說著,隨即從懷中掏出一瓶金瘡『藥』拋給楚翊塵。
盡管楚翊塵已經有了風兮音給的『藥』,卻也沒拒絕龍原的好意,揚手接過,簡單道了聲謝。
一盞茶後,風兮音收了手,取回君羽墨軻身上的銀針,任由他失重緩緩栽倒在地。
夜亭林崖二人身形一動,連忙衝過去扶住。
花非葉上前兩步,試問道“風神醫,黑狐狸的病治好了嗎?”
樓中月眸光一動,看了眼花非葉,又抬眼看向風兮音,冷酷的臉上寫滿了疑『惑』。
“沒有。”風兮音負手立在石壁前,抬眸看了眼前方聚過來的一群黑衣人,回答的幹脆又果斷。
花非葉一滯,“那您剛才?”
“治內傷。”風兮音語氣淡淡道。
如果可以,他絕對不會管君羽墨軻的閑事。
可今天他若不管,君羽墨軻的武功怕是要廢了。
本就是一副裏憂外患的身子,若非有逍遙神功護體,就憑楚翊塵那幾掌,能活活將他打死。
傷及肺腑而不自知,再加上氣血鬱結於心,不及時修複疏通,今後即使活著也是個廢人。
風兮音無意久留,回眸看向楚翊塵,“進城?”
“好。”楚翊塵外傷慘不忍睹,暫時是騎不了馬,由追月扶著上了風兮音的馬車。
“風神醫留步,”花非葉及時叫住風兮音,指著自己的腦袋比劃道“黑狐狸這也有問題,可否一起看看?”
風兮音眸『色』冷肅地看了眼君羽墨軻,厲聲道“治不了。”
花非葉心中一突,“怎麽會治不了?”
如果連風兮音都說治療了,那天下就沒人能治了。
“心有病,無『藥』可醫。”風兮音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話,撩衣上了馬車。
君羽墨軻這種失心瘋,是個大夫都能治,就是時間會花費的久一些。
可若病人自己不想好,那一切都是白費。
他不會把精力浪費在一個治不好的病人身上,更何況是他不想看到的人。
回城的馬車上,楚翊塵自行處理好外傷後,自嘲道“今天若不是風兄及時出手,我和君羽墨軻恐怕已經同歸於盡了。”
風兮音淡淡抬眸,語意沉凝,“你不會死。”
楚翊塵微訝,“風兄為何如此斷定。”
風兮音深深看了他一眼,低眸不語。
楚翊塵思忖了會,像是明白了什麽,會心一笑,沒有說穿。
車廂裏靜默片刻,楚翊塵低聲問道“風兄可知道珈藍生死決?”
風兮音淡淡點頭。
他師承風桑,對五十年前的『亂』世三雄自然不會陌生。
“我聽龍原說,漓兒在殺卓清時,曾使用過珈藍生死決。”
風兮音眸光一凝,側目看著楚翊塵,“她怎麽會失傳的武功?”
“有兩個可能,第一種是她當初掉下懸崖後,被迦藍神教的人救了,從而學會了珈藍生死決,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
朝廷出兵平叛時,他見過姨母,如果漓兒被珈藍神教所救,姨母不可能不知道。
“第二種則是從靈霄令裏拿到的。”楚翊塵毫不隱瞞道“當初漓兒做客靈回之巔,我送了她一塊靈霄令,那塊靈霄令是由藍蒼梧前輩親自打造的,作為珈藍神教聖物代代相傳。”
風兮音定定看著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楚翊塵也沒有賣關子,坦言道“漓兒墜崖的前因後果我大概查清楚了,她有三個仇人,已經死了兩個,剩下那個人憑她一己之力,恐怕難以得手,所以要需要人幫忙。但你我都很清楚,漓兒的朋友並不多,據我猜測,她既然知道了靈霄令的秘密,應該會去迦藍神教,借助手下的力量,殺最後一個仇人。”
風兮音沉默須臾,道“她如何得知珈藍神教所在?”
“我曾告訴過她,雖然沒有直說,但以漓兒的聰明,相信她會明白的。所以我打算去南嶺找她,不管她想做什麽,都會幫她一起完成。”
風兮音看了他一眼,不做聲。
“楚某是一介粗人,有話喜歡直說。”楚翊塵沉『吟』片刻,定定看著風兮音,正『色』道“風兄的為人品『性』,楚某一直都很敬重。等找到漓兒後,我想把她交給你,不知風兄意下如何?”
風兮音放在膝上的手指輕輕一顫,驀然抬首看著楚翊塵鄭重其事的神情,愣然半晌,慢慢低下頭,收回放在膝上的手,不動聲『色』地在袖中握緊,又緩緩鬆開。
“風兄有什麽為難之處嗎?”楚翊塵俯低身子,看著風兮音的眼睛,疑聲問道。
過了一會,風兮音抬起眼眸,靜靜平視前方,輕聲道,“此事不在我。””
楚翊塵怔了下,有點沒明白過來。
而恰在此時,馬車不已經進了城,停在一家棋館門前,奔月的聲音從車簾外傳來。
“主子,到了。”
“好。”楚翊塵淡淡應了聲,回眸看著風兮音,“風兄,楚某今日所言,絕對都是出自肺腑,而你對漓兒也並非無意,為何不一起去找她?”
風兮音眸『色』複雜地看著他,久久未言,似在平息自己冰火兩重的激『蕩』情緒,最終他還是控製住了自己,“感謝楚兄好意,在下心領了。”
低眸看著指腹間的薄繭,無言地又靜默片刻,直到楚翊塵心中惋歎,準備下馬車時,這才抑製不住,輕輕交代了一句,“如果找到她,請轉告她,我在梅林等她,不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