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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暗地裏攪弄風雲

  刑部大牢在城東,和南城門相距不是太遠,爆炸聲響起時,牢房底下雖然聽不到聲音,但可以察覺到一絲輕微的顫動。


  正在喝酒劃拳的獄卒們也感覺到了,熱鬧的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


  “怎麽回事?”


  “不知道啊。”


  “會不會有人劫獄?”一個新來的獄卒嚅囁問道,其他老獄卒們麵麵相覷。


  “臭小子,胡說什麽,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劫刑部大牢!”牢頭李哥涼涼瞥了他一眼,扔開酒碗,隨便指了兩個人,道“你們幾個,走,跟我出去看看。”


  李哥帶人走後,其他獄卒也不敢再閑著,紛紛各就其位,按例尋查起來。


  刑部大牢最底下的一間死牢,由於鬱玨的關係,牢房裏多了一張矮桌和棉被,近日夥食也跟著改善了些。


  一個獄卒站在柵門外,拿起油燈往裏麵照了照,見陰暗的牢房裏,犯人正在安安分分地躺在新鋪的棉被上,隨即放心的離開了。


  黑暗中,宣於祁頭輕輕地枕著手臂,看似安睡,眼睛卻睜著,目光沉靜地望著天花板,一股凜冽的寒氣凝聚於眼底,流轉著駭人的鋒芒。


  寂冷的空氣中,頓時多出了幾分肅殺。


  獄卒的擔憂是多餘的,半個時辰過去了,刑部大牢裏一如既往的悄無聲息,並沒有人劫獄。


  但外麵的世界,已經『亂』成一團。


  原本繁華熱鬧的上元佳節,被突如其來的一場爆炸弄的人心惶惶,不僅堅實的南門城牆震塌了,還燒毀了十幾家房屋,死傷民眾數以計百,爆炸發生之時,在一片混『亂』和擁擠中,被人群踩死、大火燒死的百姓不計其數。


  消息傳進宮裏,天子震怒,連夜下令徹查此事。


  於是,這個本就不平靜的元宵上元夜,更加不平靜了。


  按天奕律例,煙花炮竹由戶部下麵的製炮坊統一製作,每年護城河邊的煙花也由官府派人燃放。


  經過戶部連夜徹查,爆炸的原因是由於第一束花炮封口堵塞,導致煙火橫飛,引發了周圍上百車炮竹,從而失火產生爆炸。


  當然,如果僅是如此,爆炸地點應該隻在城外,不可能震塌了城牆。可問題就出在,爆炸的不單隻是城外煙花,還有城門邊上一座私人黑火庫。


  聖寧主幹道的後巷,有一塊地麵被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直到現在還不時的冒著濃煙,周圍的建築物全都被夷為平地,旁邊的城牆摧毀的最為嚴重。


  若不是事故發生,需要清理現場,誰能想到天子腳下,竟然還隱藏著一個黑火庫。


  睿帝得知此事後,既驚駭又震怒,從正月十六開朝到正月二十,僅僅五天時間裏,就有大批官員因此事落馬。京兆府尹玩忽職守,致使慘案發生,首當其衝。


  這裏不得不說一下,落馬的官員,大多都是崛漢遺留下來的舊臣,其中至少一半是宣於承的門生。


  如今國庫充盈,朝廷撥了一筆款給百姓們重新修建房屋,就連坍塌的城牆也在十日內修砌完畢,並且還在外牆重新築了一層,比起原來更加牢固。


  一個月後,由爆炸引發民怨民憤逐漸平息。


  但睿帝的臉『色』依然不大好,因為黑火庫的主人至今仍未查出。


  經過一番調查,那座裝滿黑火的房屋是在爆炸的前一個月,被一個姓胡的北方商人臨時租下,而原來主人卻命喪火海,以至於這件事根本無從查起。


  這樁令人羞怒憎恨的元宵爆炸案,成了睿帝登基以來的一大敗筆,本以為能就此揭過,可沒想到,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睿帝八年,三月初,一封從洛陽來的急報送到睿帝手中,天奕最大的糧倉——含嘉倉裏的屯糧居然在一個冬季全發黴了。


  此事無疑是石破天驚,震驚朝野。


  三月開春正是播種的季節,距離秋收還有大半年時間,此時糧倉出事,無疑撼動了國之根本。


  再者,曆代君王都很清楚,民以食為天,所以在設計糧倉時,要求必須防水防『潮』防鼠患,而且日夜都會有人把手,想要破壞根本不可能,除非


  除非米糧在送進糧倉前被人做手腳了!


  可怪就怪在這裏,如今天下至少有三成的糧行都握在官府手中,誰會有那麽大本事,居然能在官糧上做手腳!


  來不及細想,睿帝收到消息後,隨即命中書令馬博遠親下洛陽徹查此事,同時又令戶部及各地官府重新儲備糧草。


  幸虧現在不是戰時,對糧草的需求沒有那麽緊迫,否則強行征糧必然會引發民憤。


  如果說元宵炮竹爆炸案是意外,含嘉倉米糧發黴案是巧合,那麽接下來發生的一樁案子,則不得不讓人懷疑,幕後有隻黑手在『操』縱著一切。


  話說來很長,還要從天奕的四大錢莊說起。


  在宣於祁成名前,天奕並沒有錢莊這一說法,連銀票都沒有。大家出門買東西都揣著重重的金子、銀子,尤其是達官貴人,買貴重之物時,都要推著一車金子去。


  宣於祁剛穿過來後,一眼就看到了其中商機,他在京城裏開了第一家錢莊——景洪銀號。


  起初大家並不信任,直到祁公子之名打響後,銀號這才有了生意。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發現錢莊隨到隨取的便利『性』,敢存錢的人也漸漸了。


  朝廷見此,隨即以官府的名義開了萬寶錢莊,由於缺乏對銀票的認知,便讓宣於祁和戶部幾名官員一起擔任監官,主持銀票發行,有了官府的參與,銀票的使用就越來越廣泛了。


  到目前為止,除了景洪銀號和萬寶錢莊,櫻城的清字號以及江南的惠豐銀行均是信譽度極高的錢莊。原因無他,單看名字就不難想象,這兩家最初也是出自宣於祁之手。


  現如今,都歸官府所有。


  而第三樁轟動全城的案子,恰恰出在錢莊上麵。


  四月中旬,戶部整理四大銀莊的賬目時,震驚地發現錢莊裏的存銀居然比去年這個時候,整整少了五千萬兩黃金,相當於國庫近九年來的總收入。


  這個數目不可能不驚人!

  假如這些銀子是被存款人取走了那還好說。可經過戶部調查,發現五千萬兩黃金全都是近半年才被人從全國各地錢莊一點點取出。


  戶部各位官員對此事深感質疑,敏銳地意識到事情不會那麽簡單,於是派出負責監造銀票的工匠下各地查明,這才發現,錢莊裏收回的大量銀票,居然是偽造的假票。


  這些假票造的極為精細巧妙,不管是紙張、圖案、印押還是印章,全都能以假『亂』真,就連刻錯的字體幾乎都一模一樣!

  若不是萬寶錢莊的銀票用得是官印,尺量出現細微的差別,就連監造官都沒辦法分出真偽。


  正因如此,現今天奕的四大錢莊,隻剩萬寶錢莊的存銀能維持下去,其他三個錢莊的庫銀早已所剩無幾。


  據去年官府統計,四大錢莊裏匯聚了民間半數銀子,但如今隻剩下一成,卻有四成的銀票在外麵!


  如果此事曝光,天下豈不就『亂』了?


  戶部尚書得知此事後,整個人都快急瘋了,派人查了七八天沒查出個結果,便不敢再耽擱,頂著烏紗帽被摘的風險將此事密奏睿帝。


  睿帝一聽,眼前一黑,差點氣暈過去。


  屯糧發黴案還沒解決,又來了個偽造官票案,如果還不知道是誰在幕後搗鬼,那當什麽皇帝,不如趁早退位讓賢算了。


  打發走戶部尚書後,睿帝再也坐不住了,斟酌須臾,便換衣出宮了。


  宣於祁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刑部大牢裏幾個月,有點分不清今夕是何年,直到前幾日,手臂被蚊子叮了幾個紅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入夏了。


  隨著夏天的到來,牢房裏開始有了蟑螂老鼠。


  盡管活了兩世,但向來享受慣了的他,從沒跟這些東西打過交道,雖然不害怕,但惡心是肯定的。


  接連幾天都沒什麽胃口,整個人瘦得隻剩皮包骨了。


  昏昏沉沉中,陰濕的走廊外有腳步聲靠近,宣於祁很頹然,精神十分不濟,就連聽到牢門打開的聲音都懶得睜開眼,靠坐在石壁前,時不時撓一撓發癢的手臂。


  牢房門被打開,柵門邊上,睿帝冷冷地盯著角落裏那個形容邋遢的男子,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狐疑,似乎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昔日位居天下四公子的祁國舅。


  幾個月沒梳洗,宣於祁身上那襲白袍早已成了一團皺巴巴的灰衫,滿頭烏絲蓬鬆得跟鳥窩一樣,『亂』糟糟的,連胡子都長了一大截,形容極其狼狽,早不複以往風度翩翩的模樣。


  如果放麵鏡子在眼前,估計連他自己都不認識鏡子裏那個一臉虯髯的邋遢大漢。


  察覺到門口的人一直沒走,恰好又被蚊子吵得實在煩了,宣於祁無精打采地睜開眼睛,“獄卒兄弟,蚊子有點多,能不能弄點艾草過來?就當”


  話說一半就頓住了,宣於祁雙眸微眯,盯著來人半晌,忽地笑了,“我當時誰呢。一年多不見,險些沒認出來。不介意就隨便坐,我實在是懶得動了。”


  說著,伸手撓了撓手臂,完全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


  正如他所說,懶得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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