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莫逆於心
“宣於祁!你怎麽就知道我什麽都沒做!”九歌麵『色』一變,厲聲道“君羽墨軻確實是利用我救出太後,但不代表沒有我他就不行。八千鐵騎壓境,兵臨城下,除了沿途哨兵,山頂並無一人傷亡,你以為君羽墨軻這麽興師動眾隻是為了搶占一座空山嗎?!”
已亥時過半,漆黑的大街上空曠無人,傲古背著傲月靜默地立在一旁。宣於祁看著九歌,啞然無聲,過了好一會,略含歉意道“抱歉,這幾天事情太多了,收到的信息不全麵。”
九歌頓了頓,別開雙眼,冷厲的神『色』稍緩,“沒事,反正我也想找個人發泄一下。”
宣於祁抬起頭,目光平視前方,安靜道“你說的對,靈回之巔在江湖上聲望太大,上麵那位受到了威脅,就算沒有你,朝廷也會尋其他借口出兵圍剿,撕破臉皮是遲早的事。”
九歌眸光閃了閃,看著宣於祁,試問道“聽你的意思,今晚的遇襲也和朝廷有關?”
宣於祁嘴角泛起了一抹譏諷的笑意,“查不出,也許吧。”
九歌神『色』複雜看了眼宣於祁,又偏頭看向身旁遍體鱗傷的古月兄弟,心中沒有來地感到一陣歉意,沉『吟』了會,像是想起什麽,突然道“對了,提起楚翊塵,我知道一個安全的地方,走!”
宣於祁和傲古對視一眼,都沒有多問,跟在九歌身後,朝城中心走去。
站在莊嚴肅穆的府邸前,望著府門上方的一個巨大牌匾,兩人都沒想到,九歌口中安全的地方竟然是城主府。
“鬱小姐,你要報官嗎?”傲古茫然地問了一句。他們剛在城外遇刺,報官於情於理。
可天子派人行凶,地方官管得著嗎?
“誰說報官,借住不行嗎?”九歌理所當然地回了句,說著便上前拍門。
大半夜拍城主府門借住
宣於祁和傲古麵麵相覷,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拍了半天,門後終於傳來動靜。
“姑娘深更半夜敲門所謂何事?”大門輕啟,一名侍衛探出頭來,臉上帶著濃濃的倦意,看了眼敲門之人,態度還算良好。
“在下姓鬱,字九歌,煩勞大哥通稟一聲,就說我有急事求見曲城主。”九歌瞅著這名小侍衛,心中不禁感歎曲池治下有方。
小侍衛稍稍打量了她一眼,道“半夜驚擾城主,怕是不妥,姑娘說是有急事,可否說明?或者有何信物?”
“信物有!”九歌想到宣於祁那塊腰牌,回首看著身後之人,“祁少,令牌借來一用唄。”
“”宣於祁沒有說話,從傲古手中接過代表身份的腰牌遞給門裏的小侍衛。
侍衛接過,低頭看了眼,神『色』不變道“幾位請稍等片刻。”
話落,便關了大門。
九歌眨了眨眼睛,偏頭望向宣於祁,“他是不是不識字啊?”
如果識字,看到國舅腰牌怎麽還把他們晾在門外呢?
“一個門房你希望他能認識幾個字?”宣於祁淡淡道“再說,誰知道你令牌是不是假的。”
國舅爺深更半夜造訪地方府衙,他聽著都覺得玄幻。
垂眸瞅了瞅自己身上皺巴巴的衣服,又回首看了看站在黑暗中的傲古,心想,還好他沒上前,否則,人準把他們當成不知打哪逃出來的難民了。
“令牌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他告訴曲池我來了。”九歌自信滿滿道。
宣於祁斜了她一眼,麵不改『色』,“你臉真大。”
不多時,府門再次被人打開,出來的不止剛才那個侍衛,身後還跟著一位頭戴方巾文士模樣的男子。
“鬱小姐?果真是你。”曲池看見九歌,神『色』微訝。
“可不,”九歌淡淡一笑,抬手指著身旁的宣於祁,“這是祁公子。”
曲池並未見過宣於祁,聽到‘祁公子’稍稍愣了下,看著眼前衣衫髒『亂』不堪滿麵汙泥的人,愣是沒把他和天下四公子之一的祁公子聯想在一起。
正猶豫著還沒反應過來,身後的侍衛便已遞上令牌,曲池低眸一看,眼角抽了抽,連忙拱手行禮道,“原來是相府國舅公子,不知國舅駕臨,下官有失遠迎。”
一句典型的官方客套話讓宣於祁哭笑不得。
顯而易見,這位曲城主該是聽到九歌的名字後,連信物都沒看一眼就匆匆忙忙跑出來迎接。
看來還真沒他什麽事。
“曲城主請起,深夜叨擾,是祁唐突了。”形容雖枯槁,但氣度還是有的,宣於祁好奇地打量了下眼前這個青年男子,頗具風度地抬手示意道。
“好了,都是自己人,客套的話就不用說了,有沒有幹淨的房間,我們需在你這借住幾天。”九歌開門見山道。
“有,鬱小姐裏麵請。”曲池是江湖人,一出來就聞到九歌等人身上的血腥味,當即也不廢話,直接將幾人引到城主府西廂客院,不用九歌吩咐,又派人叫來了大夫。
這名大夫年過花甲,須發花白,看到九歌時,原本有些不樂意的神『色』陡然一變,似乎有些惶恐,視線飛快地在屋裏掃了一圈,確認這群人裏沒有君羽墨軻後,方鬆了口氣,接著又恢複了一派高深莫測的樣子。
隻見他背著『藥』箱,不慌不忙地走到床前,看到躺在床上傷勢慘重的傲月,眉頭都沒皺一下便開始診脈。
“蘇大夫,他傷勢如何?”問話的是傲古,九歌、曲池以及這個叫蘇大夫的皆有些意外。
“你怎知老夫姓蘇?”蘇大夫問。
“妙手蘇聖之名十幾年前便已流傳於江湖,在下早年曾有幸得見您一麵。”
十幾年前風兮音還未出師時,江湖上風頭最盛的大夫便是妙手蘇聖。他本名蘇易春,年輕時頗有傲氣,如今已過花甲,早不複當年的威名,『性』情也就收斂了許些。
此時見有後輩認得他,半夜被人從床上叫起來的惱怒也少了些,伸手捋了捋白須,語氣頗為凝重,“此人被黑火炸傷,斷去了半隻胳膊,未經治療又強行運功與人交手,身上早已遍體鱗傷,再加上失血過多以致昏『迷』,幸好功夫底子厚,『性』命無虞,但想要恢複如常,必須悉心調養,少則半年,多則一年方能痊愈。”
怎麽會被黑火炸傷?九歌偏眸看著宣於祁,滿心疑『惑』。
宣於祁此時無心解答,聽聞傲月無生命之憂,心中的千斤巨石砰然落下,可眼底的凝重之『色』卻未減分毫。
傲古雙目定定地看著床上呼吸薄弱之人,眼底有著濃鬱的擔憂之意,過了好一會,方抱拳謝道“辛苦蘇大夫了,人命關天,還請您多加費心。”
“救人乃醫者本分,自當竭盡全力。”蘇大夫起身對曲池道“床上這位俠士傷勢慘重,拖不得,勞煩曲城主派兩個小廝來給老夫打下手。”
“那是自然。”曲池很快便招來貼身侍從吩咐下去了。
蘇大夫抬眸看了看傲古,花白的眉梢微動,走到桌邊,刷刷寫了一個『藥』方交給傲古,“臉上的燒傷今晚先別碰水,明早按這個方子去抓『藥』。”
緊接著,又從『藥』箱裏掏出幾隻金創『藥』分別遞於傲古和九歌,“看你兩麵『色』蒼白氣血兩虧,想來也傷勢不輕,這是止血止痛的『藥』,自己拿去敷吧。”
傲古心中一熱,甚是感激。
九歌自然也不會拂了這個老大夫的一番好意,謝過之後便依言收下了。
屋簷上點了幾盞風燈,把深夜的庭院照的十分亮堂。
由於是深夜,不方便細聊,有什麽事等明天再說,曲池留下幾名信得過的仆從伺候,又依九歌所言,加強了西廂客院防衛,這才帶人回東廂。
客房已備好,幾人奔波了一夜,準備各自回房梳洗。
宣於祁和九歌的廂房在隔壁,不經意間抬頭,發現九歌左肩的衣衫竟然被鮮血染的通紅,他目光一滯,才舒展沒多久的眉宇又皺在了一起,“你受傷了?怎麽也不吭一聲。”
九歌拿起金瘡『藥』在手中晃了晃,“呐,有『藥』呢。”
說著,便轉身回曲池派人給她收拾出來的客房。進房時,忽然被宣於祁叫住了。
九歌聞聲止步,回眸看他,無聲詢問。
“要幫忙嗎?”宣於祁問。
九歌挑眉,“想占我便宜呢?”
宣於祁淡淡一笑,凝眸看著九歌,輕聲道“今晚,謝謝。”
“老鄉嘛,互相幫襯,應該的。”九歌挑了挑眉,回之一笑,抬步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