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君子之交
怎麽走了?
九歌一臉茫然,愣愣地望著漸漸行遠的小船,心中陡然一緊,她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如果這次放任風兮音離去,今後恐怕真要形同陌路了。
不行,她還沒幫楚翊塵拿到解『藥』,還有兩次救命之恩沒還,還有事情沒解釋清楚……不能讓他走了。
帶著這樣的念頭,九歌躍下小船,腳尖輕點湖麵,踩著河麵踏波而去,幸好風兮音的小船行的並不快,幾個縱身便輕飄飄地落在船尾。
船尾的青燈晃顫了兩下,九歌凝眸看著船上之人,語氣略帶責備,“你弄了我一身濕,怎麽說走就走?”
“下去!”風兮音並未回首,依然背對著九歌,隻是周身的氣息更冷了,語寒如冰,那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很是嚇人。
九歌看著船中間那抹白衣如雪的背影,兩人僅僅幾步之遙,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她抿了抿唇,不解道:“你不是專程來找我的嗎?怎麽又要走?”
她能感覺出來,風兮音這冷厲的脾氣是針對她的,可她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話,隻是簡單的問候以及詢問,並沒有什麽不對地方,怎麽就把他給惹了?
難道還是因為那天早上的事?醉仙樓的針鋒相對她還記得,隻是赤口毒舌的人永遠不如被傷的人記得那麽清晰。
“下去!我不想再說第三遍。”風兮音握緊了手中玉簫,語氣益發冷峭。
九歌默了下,腳下一蹬,身子淩空而起,翻落到船頭,回身看向風兮音,眼底帶著探究和疑『惑』,“兮音,你還在生我的氣?”
一聲兮音,叫的很熟稔,宛如當初在定北侯府一般,她整天閑著沒事就喜歡往沁園跑,每次都是人還沒到,清悅的聲音就傳來進了。
風兮音目光深深凝在她臉上,似是想從她臉上看出譏誚的神『色』,尋視了許久仍是一無所獲,他冷眉微蹙,沉靜道:“這句話不應該我問你嗎?”
他直直地站在月光下,整個人如融入這一層冰冷的月『色』中,沁冷無比。
九歌果斷搖頭,道:“發生了這麽多事,如果每件事都放不下的話,早就嘔死啦。”
風兮音靜默地看著她,沒有說話,似乎在分辨她話裏的真假。
九歌見他不信,便繼續為自己澄清,“其實那天早上不能全怪我,你在侯府住過一段時間,應該知道,我有很嚴重地起床氣。你大清早過來擾了我的美夢,我不找你發泄找誰發泄?”
說罷,理了理半濕的衣服和黏在身上的頭發,神情自若地攤開濕噠噠的衣擺,一臉無辜地補充,“瞧,又是你的傑作。”
衣擺還在滴水,濺落在船板上,朦朧的月『色』下,一張臉似水浸的白玉,潤澤無暇,漫不經心地展現這『惑』人的魅力。
風兮音眸『色』幽靜地掃了她一眼,偏過頭,清冷道:“用內力把衣服烘幹,以免著涼。”
“濕成這樣,怎麽烘啊!”九歌見風兮音總算消氣不趕人了,心中不禁鬆了口氣。彎腰擰了擰衣服和頭發上的水,又卷起袖子,嚐試著運功烘幹,因為衣服穿在身上,運功不均勻,廢了好大的勁,才把貼在裏麵的衣物烘的半『潮』不濕,外衫就沒法弄了。
風兮音平靜看了她一眼,語氣無溫道:“你不會把外衫脫下來烘嗎?”
“太耗內力了,等外衫烘幹了我就虛脫了。”費力不討好的事九歌可沒興趣幹,因為在她看來,有比自己把外衫烘幹更便捷的辦法……
她速度脫下外衫,裏麵是一件素『色』長裙,雖然有點修身,但至少能蔽體,至於外麵這件,垂眸看了眼手中濕淋淋地衣服,再抬眸看向風兮音,笑眯眯道:“兮音,要不你幫我弄幹?”
現在正值初夏,高山雪水灌入黃河,水流湍急,渾濁物無法沉澱,是故,被打濕的外衫明明是湖藍『色』的,因沾了黃河水的緣故,被渾濁物染成了黃褐『色』。
風兮音一向最厭惡不幹淨的東西,冷冷瞅了眼九歌手裏拿著的外衫,非常嫌棄道:“髒了,扔掉。”
“……”九歌眨了眨眼睛問,“扔了我穿什麽?”
風兮音沉靜地看了她一會,淡淡抿唇,“過來。”
九歌以為他願意幫忙了,拿著濕衣服笑『吟』『吟』地走到近前,正要交給他,隻見風兮音手一動,玉簫輕輕敲向她右手的某處『穴』道,整隻手頓時麻了,手裏的髒衣服直接落在船板上……九歌還沒弄清楚情況,右手又恢複了知覺。
“怎麽了?”她問。
風兮音沉默不語,自行解開外衣,麵不改『色』地搭在九歌肩上,“還你的,兩清了。”
九歌一愣,目光直直地看著他,有些不敢相信,這種恩怨分明的話會從他口中說出……記得他好像不喜歡把什麽事都分的清清楚楚啊。
就在她恍神之際,風兮音已經退開了兩步,側過身,眸光掠過波光粼粼的河麵,負手佇立在船尾,仰首,望著夜幕上的一輪明月,不再言語。
他褪下外衣後,裏麵穿著一件軟羅青煙袍子,質地輕柔,飄飄欲仙,更襯得他修長如玉,清冷孤寂。
這一刻,九歌有些明白了,他在和自己拉距離,保持著君子之交。
小船在黃河上搖搖晃晃的飄『蕩』著,沒了風兮音的內力驅使,又開始自東向西緩行著。
河上清風拂麵,帶來涼意,九歌拉緊了肩上的外袍,明明不是梅花盛開的季節,鼻間卻有淡淡的幽香,她知道,這是衣服上的氣息。
安靜了許久,終是言歸正傳道:“兮音,有件事可能要麻煩你。”
語氣很客套,他以前聽到這種話,也許會生氣,而今隻是淡靜道:“何事?”
九歌坐在船板上,看著風兮音清寂的身影,和那隨風飄『蕩』的青絲,斟酌道:“楚大哥中了無量散功散,你這裏……有解『藥』嗎?”
風兮音聞言,心中微震,眸光忽轉厲烈,尖銳地劃過九歌的臉,語聲有少許陰沉,“你知道無量散功散?”
九歌點頭,目光偏向一旁,淡淡說道:“上次離開櫻城後,我和君羽墨軻上了靈回之巔,他為救太後,利用藍珊姐給楚大哥下了無量散功散,如今楚大哥武功盡失。”
他手上竟然還有!
風兮音麵『色』一變,眸光寒澈看向遠岸,眼底閃過一抹濃烈的恨意。
無量散功散除了他,天下無人能製,此『藥』原本是為了醫治那些練功走火入魔的人,可自從發生那件事後,江湖上所剩的無量散功散已經被他銷毀的差不多了。
曾經有過散功散的人都死了,沒想到,他手上居然還藏了!
真是找死!
在感覺到船上男子身上所散發的森森寒意,九歌微微側目看著他,她很清楚,風桑死於此『藥』,對他而言,無量散功散是禁忌。思忖許久,心中猶豫不決,好一會才鼓起勇氣道:“這種毒有解『藥』嗎?”
“沒有。”風兮音不假思索,冷冷答道。
『藥』都沒有,何來解『藥』!
九歌覷了他一眼,不死心地問:“那能解嗎?”
風兮音抿唇不語,緊緊握著玉簫的左手骨節已經泛白,背在身後的右手微微顫抖,極力地克製著心底的恨意。
九歌看著他,目光微凝,沉默了下,輕言道:“記得那天,楚大哥得知自己一身修為盡散後,雖然很震怒憤懣,卻並未怪罪藍珊姐。要知道無量散功散是君羽墨軻借藍珊姐的手,下到他酒裏,雖然藍珊姐並不知情,但終歸是被自己最親近的人害得武功盡失……可是,楚大哥自始至終,連一句斥責的話都沒有,甚至在後來,君羽墨軻率兵攻上靈回之巔時,靈回之巔七星護法以天樞楊和為首,紛紛要致藍珊姐於死地,還是楚大哥不顧眾意保下了藍珊姐,並答應帶上她一起撤離。”
雖然她在中間起了一些作用,但也那是在楚翊塵默許的情況下,否則,楊和哪肯這麽輕易就放過藍珊姐……
風兮音目光轉向她,眼底一片沉凝,“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九歌垂下眼簾,低聲道:“隻是覺得,楚翊塵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都能保持理智原諒藍珊姐,而那些曆經滄桑、遠離俗塵的高人,就更加不會把這種事放在眼裏了。”
風兮音冷眸微閃,麵『色』冷肅,“他全都告訴你了?”
“嗯。”九歌抬眸看了風兮音一眼,微微點頭。
風兮音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袖中的五指緊握成拳,冷硬的神情變幻莫測,一雙厲眸裏有恨意,也有怒意,更多的是悲傷、自責……
九歌心頭微痛,忽然有一陣沒來由的難受,她所認識的風兮音,一直都是清高、孤傲、冷絕的……
而不是現在這樣,明明還那麽的清冷、漠然,卻散發著一種悲痛到絕望的氣息。
作為朋友,她不該提起這件事,可是不揭傷疤,楚翊塵怎麽辦?他武功若一直都無法恢複,藍珊姐今後該何去何從?
正當九歌走神之際,耳畔忽然傳來風兮音清冷的聲音,“無量散功散不是毒,沒有解『藥』,卻並非無解。西域天蕁草既可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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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蕁草哦~親們還記不記得?前文出現過滴,哈哈,兩年了,硯淺填坑咯~
另外要告訴大家一個壞消息,硯淺明天出差湖南,下周三回,呃……後話就不說了,下周三晚上見(⊙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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