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該來的終究會來
下午繼續趕路,太陽快偏西的時候,兩人來到了一個小鎮上。
鎮子不大,就一條長街,卻非常熱鬧,即將幕落,街邊的商鋪店麵裏依然人來人往,有經營茶葉的,搖卦算命的,賣胭脂水粉的,捏泥人的,乃至行走江湖賣藝的等等,各行各業應有盡有。行人往來其間,一派繁榮景象,就連巷子裏的小販都在吆喝個不停,一點也沒收攤的意思。
九歌牽著馬走在街上,饒有興致的四下張望,最後停在了鎮上唯一一家客棧門口,抬首看向客棧招牌,眉梢挑了挑,“有意思。”
“隻是一家普通客棧,哪裏有意思了?”君羽墨軻牽著追風走近,循著她的目光看了眼門框上那塊樸素的招牌,除了比較舊外,沒看出有什麽不同。
“你不覺得這家客棧名字很有意思嗎?‘飛來客棧’,莫非客棧是橫空飛來的?”九歌玩笑道。
君羽墨軻回首看她,唇角微彎,“給你講個故事,不隻這家客棧是飛來的,就連這個鎮子也是飛來的。”
“怎麽說?”九歌聽得有些玄乎。
君羽墨軻輕輕一笑,“因為……這裏是飛來鎮啊。”
九歌眨眨眼睛,似乎沒聽明白。
君羽墨軻笑而不語。
客棧裏的人很多,隻有一個跑堂忙前忙後,無心顧暇外麵,店家見兩人站在門外,久久沒進來,隻好親自出來招呼:“兩位客官住店嗎?”
君羽墨軻點點頭,從衣襟中取出一錠銀子遞給店家,“一間上好的廂房,再來一桌你們店裏的拿手好菜。”
“好的,客官裏邊請,”店家笑臉相迎,隨即又招來一名仆役,“把這兩位客官的馬牽到後院去好生照顧。”
“隻需給白馬喂點草料,黑馬的脾氣不好,不用管它。”君羽墨軻轉身摸了摸追風的鬃毛,看著它的眼睛,笑吟吟的聲音像是有魔力一樣,道:“跟著雪兒去玩吧,不能傷人知道嗎?”
追風似乎聽懂了主人的話,眨了兩下黝黑的眼睛,便安分的跟在踏雪後麵,溜溜噠噠地下去了。
“真是一匹有靈性的馬。”店家感慨道。
君羽墨軻淡淡一笑,邁步走進客棧。無意中偏頭時,見九歌一臉詫異地看著他,不由問道:“九兒怎麽了?”
九歌仔細看了他兩眼,有些奇怪道:“按照你老以往的風格,隻要天還亮著,就要加緊趕路;哪怕是天黑了,還能繼續策馬奔騰一會兒,今天怎麽突然想通了?太陽還沒落山就住店。真是稀奇!”
趕了一天的路,進鎮的時候,她就想著不管妖孽同不同意,都要找家客棧先休息一晚。沒想到這家夥今天居然改性了。她對此表示很意外。
君羽墨軻轉頭看她,眉間泛上了笑意,“還不是見你太累了,中午是誰來著,坐在石頭上都能睡著。”
“嗬嗬,”九歌冷笑,道,“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體貼了。”
君羽墨軻微微一笑,還想說什麽,卻已經到房間了。
“這是小店最好的上房,兩位裏邊請。”走在前麵引路的店家推開一扇房門,回身客氣道。
兩人進房間後,店家便下樓準備飯菜去了。
“下午怎麽不見林崖,你把他弄哪去了。”九歌躺床上伸了伸懶腰,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扔深山老林裏了。”君羽墨軻在桌邊坐下,語氣淡淡道:“讓他去深造一下廚藝,什麽時候能將野味做的同你一般美味,就什麽時候回來。”
“哈哈,”九歌聞言即笑出聲了,“其實林崖做的燒烤不難吃,就是沒掌握好火候,以至於模樣差了點,是你太挑了。若想將燒烤這門技藝練得同我一樣,那他慘了,沒個一年半載是出不來了。”
“是嗎?這麽說來,你是練了一年半載才練出了今天的手藝。”君羽墨軻抬眸看了看九歌,眼底帶著意味深長的笑,“這就奇怪了,你入京不足半年。大漠荒蕪,寸草不生,哪來的野味給你練手藝?”
九歌一愣,隨即又反應過來,“誰說沒有,漠上孤狼、天上大雁、空中飛鷹,隻要是飛禽走獸都能烤著吃。”末了,又道:“何況姑娘我天賦異稟,用不著一年半載,三五個月就已經將手藝練出了。”
“是吧,那魚呢?”君羽墨軻笑笑,“你烤魚的手法相當熟練,顯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練出來的,莫非沙漠裏還可以釣魚?”
九歌一噎,之後又沒好氣地瞪著他:“死妖孽,你怎麽要什麽事都喜歡追究到底,就不準我有舉一反三的本事嗎?”
君羽墨軻噗嗤一笑,無奈道:“好,行,就你聰明。”
“那當然,”九歌眨著眼睛看著他,心滿意足地笑了,接著又言歸正傳道:“你把林崖扔山裏去了,夜亭今天好像也不在,現在你是不是身邊沒人了?”
從中午上路起,她便發現與往常不同。往常他們不管走到哪,暗中都有人跟著,這次竟然一個都沒有,這不像他的作風啊。
“誰說沒人,”君羽墨軻看著她,眸中含笑,“難道你不是人嗎?”
“滾粗,你才不是人呢。”九歌怒視他。
君羽墨軻閑閑地瞥了她一眼,玩味道:“剛才誰在罵我妖孽?妖孽又怎麽會是人。”
“……”九歌咬牙,氣的鼻子都歪了,刮了他一記冷刀子,轉移話題道:“聽你剛才說,這個鎮子是飛來的,究竟是怎麽回事?有什麽典故嗎?”
每次調侃這家夥時,最後被氣到抓狂的總是她,好在已經習慣了,不像初見時那麽暴躁。
“有,當然有。”君羽墨軻挑挑眉,就著店家提上來的熱茶水給自己倒了杯,笑吟吟地開口,“這個典故嘛……說來話長。”
“那你就撿有意思的說。”九歌側起身,一隻手支起腦袋懶洋洋地看著君羽墨軻。她雖然不喜歡詩詞歌賦,但對人文地理還是挺感興趣的,尤其是對一些野史雜聞、稀奇古怪的東西感興趣,說白了就是八卦。
君羽墨軻笑悠悠地睨著她,神秘兮兮道:“明天你自會知道。”
九歌“嘁”了一聲,道:“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會知道了?”
君羽墨軻莞爾一笑,不予評論。
不消一會兒,房門象征性地敲了兩下,接著便“吱呀”一聲被人推開,飯菜的香味飄散進來。小二一手端著飯菜,推門而入,熟練地將飯菜一一擺上桌,“客官,您要的飯菜齊了。”
君羽墨軻淡淡“嗯”了聲。小二正準備退下,卻被九歌叫住了。
“這位客官,還有什麽吩咐?”
“你可是本鎮人?”九歌緩緩走過來,從懷中摸出一塊散碎銀子放在桌上,笑眯著眼看向他。
小二見到碎銀,立時想伸手抓住揣到懷裏,可手伸到一半又頓住,對著九歌殷勤笑道:“回客官,小的是本鎮人,祖上幾輩子都居住在此,隻要是發生在飛來鎮上的事,小的一清二楚,客官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說,”九歌頗為愉悅地坐在君羽墨軻對麵,挑釁地斜了他一眼,君羽墨軻熟視無睹優雅,不緊不慢地夾菜吃飯。九歌輕哼一聲,對小二道:“你們這個鎮上可有什麽傳說?”
小二認真想了想,搖頭侃侃道:“飛來鎮位於櫻城和華城之間,四麵環山,行人過客都是來往於兩城之間,可櫻城和華城相隔不足四百裏,快馬加鞭一天即可到達,小鎮隻是個歇腳喝茶的地方,並沒出過什麽傳說。而且鎮子極小,從南到北,一炷香便可走完,鎮上的人相互之間都很熟識,大大小小的事早傳開,更不會有什麽隱秘之事可言。”
九歌蹙蹙眉,看了眼君羽墨軻,君羽墨軻麵上含笑,事不關己的繼續吃飯。九歌想了會,又問道:“那你們客棧呢?‘飛來客棧’這名是如何得來?”
小二愣怔了會,道:“客官這話問得好生奇怪,小店是鎮上唯一一家客棧,鎮子叫飛來鎮,鎮上的客棧自然叫做飛來客棧。”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撓了撓腦袋,“恕小的冒昧問一句,客官究竟是想打探什麽?”
“……”九歌頓時沒聲了,黑著一張臉看向對麵那笑的極為欠扁的某人,貝齒咬得咯吱咯吱響,極力壓抑自己出拳的衝動。
小二見九歌突然變了臉色,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言道:“客……客官,怎麽了?大不了這銀子小的不要?”
九歌一雙美目噴著怒火,死死瞪著君羽墨軻,壓根兒就沒將他的話聽進去。君羽墨軻唇角的笑意加深,將桌上的碎銀遞給小二,“沒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多謝公子,”小二眉開眼笑地接過銀子,覷了眼九歌,覺得還是這個笑意雍容的男子好相處,將銀子納入懷中後便退了出去,關門時還熱情招呼了一聲,“兩位客官慢用,小的一會過來收拾盤子。”
房間裏,君羽墨軻瞅瞅九歌,笑意盎然,“好了,想問的也都問明白了,吃飯吧。”
說著,便盛了一碗飯放在她麵前,還遞了一雙筷子給她。
九歌接過筷子,冷冷一笑,“還吃什麽吃,都被你氣飽了!”說著,手指稍稍一用力,筷子應聲而斷。
君羽墨軻看了眼被她折斷的筷子,眸色微微一暗,臉上的笑意卻未減半分,“我又是哪裏惹惱你了?”
“剛才是誰說這家客棧有典故的?”見他明知故問,九歌更是火大,“看我惱笑話你很高興是吧?”
“哦,明白了,原來為這件事而生氣啊。”君羽墨軻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一早就告訴過你,隻是你聽人說話隻聽一半,該記住的沒記住,不該在意的偏偏當真了。”
九歌茫然,“你什麽時候告訴我了?”
“在客棧門前就說了。”君羽墨軻不以為意道,“我當時隻是開了個玩笑,卻沒想到你竟然當真了。自己腦子轉的慢,沒反應過來,還怨上別人了。”
九歌愣了會,回想起他在客棧門前說過的話,頓時明白自己是被他給繞進去了。
“若不是存了想捉弄我的心思,那你平白無故的,為什麽說這鎮子有典故呢?”
君羽墨軻睨了她一眼,含笑道:“你自己送上門來,還不許我將計就計?”
九歌聞言,立馬抄起桌上的一盤辣菜,眸光凶狠地看著他,“你再說一次試試。”
“不說了。”君羽墨軻低頭吃飯。他深諳玩火自焚的道理,這丫頭已經在暴怒的邊緣了,若是再惹她,指不定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
九歌見他終於識相了,輕哼一聲,將手中的盤子扔回桌上。
飯後,小二進來收拾完盤子,外麵的天就差不多黑了。
九歌從窗前往下看去,黃昏時還熱熱鬧鬧的街上已經沒多少人了,她抬目眺望街頭街尾,正如小二所說,這個鎮子不大,站在高處一眼就能看到頭。她擰了擰眉,忽然覺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
“咦,你怎麽還沒走?”九歌關上窗回身時,見君羽墨軻還坐在桌便喝茶,不禁有點詫異,她還以為君羽墨軻和小二一起出去了呢。
“這麽晚了,你想我去哪?”君羽墨軻笑悠悠地看著她,不答反問。
九歌瞥著他,沒好氣道:“回你自己的房間睡覺去,明早不是還要趕路嗎?”
君羽墨軻眸光微垂一瞬,隨即又笑了,“這不已經回房了嗎?”
九歌聞言一愣,忽然想起這家夥好像隻要了一間房。換做平時,她頂多口頭損損,心裏不會有什麽意見,又不是沒同床共枕過。可是今天不同,一來,她趕了一天的路她累了,現在隻想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一覺,分出半張床她睡不香。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火氣還沒消。
“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出去,第二我出去。”九歌靠在窗邊,目光深深地看著君羽墨軻,語氣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今天三番兩次在他跟前吃癟,這會兒能有好臉色才怪。
君羽墨軻看著她,笑問,“九兒的氣還沒消呢?”
“知道就好。”九歌冷哼。
君羽墨軻頗是為難的看著她,過了會,似是無可奈何的歎了聲,“唉!好吧,既然九兒還在生氣,我也就不在這討人嫌。”接著,又叮囑了一句,便離開了,“早點休息,明早我在樓下等你。”
怎麽忽然又這麽好說話了?
九歌看著合上的房間,心中有些納悶,這家夥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常,究竟是怎麽了?真的改性了?她凝眉思索了片刻,沒想出個所以然索性就不想了。
該來的總會來,該發生的事情終究會發生,再怎麽擔憂也無濟於事。
君羽墨軻離開後,下樓向店家重新要了間上房,房間就在九歌隔壁。小二十分熱心的給君羽墨軻點了盞燭台才退下。
君羽墨軻站在床邊,抬目望去,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脈,山上樹枝葉茂密,濃蔭如蓋,在黑夜中透著一股神秘朦朧的色彩。
此時,九歌房間燭火滅了,沒過多久,君羽墨軻房裏的燈也熄了。
深夜,一隻黑鷹從飛來鎮裏飛出,黑鷹飛到茫茫深山裏的一片空地上,不知從哪兒掠出來兩名黑衣人,一人取了綁在黑鷹腿上的信筒,打開看了眼,沉聲道:“主子已經到了鎮上,我們也該行動起來了。”
“需要回信嗎?”令一名黑衣人問。
“天亮之前回信,我們還有一夜的時間。”話音將落,兩人同時消失在遮天蔽日的山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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