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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 一個口是心非的男人

  沈羲和都不知對蕭華雍擺出什麽表情,自我吹捧的話,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出來,偏生他氣度雍華,眉眼從容,倒叫人也忍不住覺著他所言不容置疑。


  明明看出了沈羲和的一言難盡,蕭華雍裝作沒有看到,反而嚴肅地反問:“呦呦以為我所言不妥?”


  輕輕深吸一口氣,沈羲和還真沒有法子反駁她,誰覺著他有些自得,卻也不得不承認他有自得的資本,沈羲和隻得幹巴巴道:“你所言極是。”


  她的模樣像是說了違心話一般有一絲絲木然,是蕭華雍從未見過的模樣,想到她平日裏的沉靜聰穎,渾然不似一個人,令蕭華雍莫名手指有些發癢,他捏了捏手指,克製了一下,終究是忍不住伸出去,掐了掐她的臉。


  指尖細膩的觸感傳來,蕭華雍才驚覺自己順心而為的舉動,一時間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有些留戀指尖的溫軟,也有些忐忑她的反應。


  沈羲和第一次被人這樣捏臉,至少是在她有記憶裏第一次,一時間有些懵。


  等她反應過來,蕭華雍早就把作案的爪子縮回去,並且一本正經端起了茶碗,低頭淺飲。


  望著神色鎮定飲茶的蕭華雍,沈羲和甚至懷疑方才被捏了臉是錯覺,情不自禁撫上自己的臉頰,上麵似乎還殘留著屬於他指尖的溫度。


  溫溫熱熱,卻讓沈羲和覺得有些發燙。


  說來也奇怪,蕭華雍中的毒屬於寒涼的毒,一入冬季便會逞凶發作得厲害,可他的身體卻並不偏寒,隻有深秋到冬日初春才會格外畏寒,過了初春很長一段時日,他仿佛沒有中毒一般,為此沈羲和特意與隨阿喜等人商議過,是否是蕭華雍體內的毒畏熱。


  隨阿喜與謝韞懷都認可這個推測,然則無論如何試驗都無法再又進展,他們隻能從蕭華雍的體內取到毒血,謝韞懷以為非得拿到毒藥才能分辨個清楚。


  “要到深秋了。”想到此,沈羲和就忍不住輕歎一聲,方才的事拋諸腦後,有些擔憂地看向蕭華雍。


  蕭華雍的生辰也快到了,過了這生辰,蕭華雍便二十有二了,外麵傳他活不過兩輪,這些話其實也不全然是假話,如果他體內的毒一直不解,那他……


  她的情緒低落得猝不及防,玲瓏心肝如蕭華雍,又如何能夠不明白她想到了什麽?

  傾身上前,握住她的手,眉眼溫柔:“呦呦,今年給我備了什麽生辰禮?”


  “你想要什麽?”沈羲和的視線落在他們相交的手上,長睫顫了顫,她反握住他,抬首輕問,黑曜石般的盈眸澄亮而又柔和。


  “想要什麽都成?”蕭華雍目光一轉,眼角溢出不懷好意的一抹笑。


  沈羲和不語,而是毫不猶豫卻又堅定無比地頷首。


  她的認真讓蕭華雍收起了嬉笑之色,幾不可聞輕歎一聲:“呦呦,常言道禍害遺千年,我可從不覺著自己是好人,時日還長,我們何須悲風傷秋?”


  “你既然覺著時日還長,又為何步步緊逼,急不可耐?”沈羲和反問。


  蕭華雍唇邊銜著一抹笑,笑容複雜,又喜亦有苦:“我就知曉,我終究是瞞不過你。”


  他已經開始布局,此次登州之行,處處留著隱患,將蕭長彥一步步逼著按照他的估算走,而他順著蕭長彥的舉動如願到了登州。


  登州這一次凶險無比,要下殺手並不難,他甚至能夠借住天災人禍,一下子將蕭長彥乃至蕭長卿都給除去,朝堂之中,沒有了他們二人,再無人是沈羲和的對手。


  還有些時間,隻要他在最後一刻把陛下也送走,他為她鋪的路也就平了。


  “北辰,不要這樣可好?”沈羲和說不出心口那種喘不上氣的感覺有何而來。


  幼年時她身體弱,時常會如此,不可疾行不可奔波不可受驚不可憂思,否則隨時可能一口氣喘不上,昏厥過去,也許就再也醒不來。


  服用了脫骨丹之後,她再也沒有這種感覺,此次卻突然又有了。


  蕭華雍沉默不言。


  沈羲和望著他:“北辰,你有多少把握能夠成事?不,或許我應當問你,你要犧牲多少才能成事?”


  蕭華雍能夠做到,沈羲和不懷疑,可要做到這一步背後要犧牲多少?蕭長卿和蕭長彥都不是尋常之人,當真動起手來,哪怕是勝也是慘勝。


  二人身後都有武藝高強之人護著,這二人亦是武藝不俗,蕭華雍少不得要親自動手,一旦殊死搏鬥起來,蕭華雍若是中途毒發,後果不堪設想。


  “你一邊叫我寬心,一邊卻又似準備後事一般安排著一切……”說著,沈羲和的眼角蔓延上輕微的酸澀,“你真是個……口是心非的男子。”


  她的眼尾依稀有血紅蔓延,看得蕭華雍心口一滯,隻覺得自己罪該萬死,慌忙道:“是我不好,是我口是心非,是我做事不與你商量,你罵我惱我打我都成,如何懲罰,我都甘願受著,你莫要難過。”


  沈羲和是個剛強的女子,她雖然有些難受,但也隻是一瞬間,更遑論落淚?


  明明感覺到她傷心了,卻又看不出什麽痕跡,尋不到證據,蕭華雍急得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撫,隻得一個勁認錯。


  “別在登州動手,登州的百姓已經夠苦了,我們作為執權者,更應再讓他們雪上加霜。”沈羲和低聲道。


  旱災,山崩地裂,還有已經初見雛形的洪澇,這一年對於登州百姓而言是可以牢記一輩子的災難,她不想權利的傾軋與爭奪之戰,在他們的脊梁上重重砸下一筆,也許會將他們壓垮。


  “好好好,我應。”蕭華雍連聲應下。


  “北辰,我不是良善之人,亦不敢說時至今日,我未曾殃及一個無辜。”沈羲和想了想又道,“為了活著,為了護著至親,我亦會有縱容私心之時。我隻是想,能夠少背上一些罪惡就少一些。”


  似他們這些被權利束縛的人,是沒資格擁有幹幹淨淨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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