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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夢魘

  是什麽幻獸這麽厲害,竟然連冥都驚動了?


  “我估算錯誤,”冥冷冷的看著四周:“製造幻境的不是幻獸。”


  “不是幻獸?”


  “嗯,”冥的眼裏是鋪天蓋地的暗沉:“是隕落的……魔。”


  “魔?很強麽?”宮夙煙皺起了眉。


  冥頓了一下,聲音喑啞:“還不錯。”


  還不錯?宮夙煙倒吸了一口冷氣,能讓冥稱之為不錯的人,實力必然頂天。


  冥舉起手,一點白色的光暈自他的指尖散開,迅速的驅趕走了白霧。


  “若羽。”冥冷聲開口。


  “是。若羽即刻會意,手中出現一把長劍,她上前一步,兩手張開,長劍懸浮於半空之中,紅唇輕啟,一串串晦澀難懂的咒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吟誦完畢,周圍的白霧忽的靜止下來,若羽睜開眼,一雙銀色的眸子熠熠發光,兩手一揚,長劍化作數柄,朝未知的方向襲去!

  一聲悶哼傳出,冥一揚手,黑氣以無比詭異的速度朝發聲地而去,天地突然劇烈的抖動起來,冥不得不撤回黑氣,一臉暗沉的看著天幕,天幕出現了一絲裂縫,然後迅速擴散,接著整個天幕都化作碎片,崩塌了下來。


  幻境,破碎了。


  “出來了。”冥輕聲道,摸了摸宮夙煙的頭。


  宮夙煙朝周圍一看,依舊是那片樹林,鳥兒歡快的站在樹上,一隻鬆鼠從她眼前跑過,四處都充滿了生機。


  若羽不知什麽時候變回了白羽紗,重新纏繞在宮夙煙腰間。


  宮夙煙一眼瞥見紫色的衣角,心中一緊,快步走了過去,正是靠著大樹昏迷的君鳴徽。


  “他怎麽了?”宮夙煙回頭望著冥。


  冥一身紅衣妖嬈,麵無表情的走過來道:??????“沒什麽,他還在幻境裏。”


  “你沒殺那個東西?”


  “幻境破碎的時候,不小心讓他跑掉了。”冥的眼裏閃過一絲冰冷。


  “怎麽救他?”


  冥看了宮夙煙一眼,鳳眸變幻莫測:“進入他的幻境,找到魔,殺了他。”


  “殺了那什麽魔後,所有的幻境都會崩潰麽?”


  “是。”


  “那走吧。”宮夙煙看了看不遠處倒下的白雯雯,將目光移回君鳴徽身上。


  冥單手抱住宮夙煙的腰,指尖一點白光飛向君鳴徽,沒入他的眉心,隨即一陣天旋地轉,宮夙煙睜眼時到了一座繁華的城池。


  “這真的是幻境?”宮夙煙抽了抽嘴角。


  城池裏人來人來,小販吆喝著他的東西,青樓的姑娘們嬌笑著揮舞著手帕招客,賣糖人的老爺爺慈祥的笑著,將糖人遞給了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


  “是。”冥淡淡的掃視著這座城池。


  “為什麽我的幻境和他們不一樣?”宮夙煙眯著眼問。


  “魔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被我打傷了。”冥淡淡的道,他並不是怕了那魔,隻是幻境一般都是取自人內心最恐怖黑暗的一段記憶,就是將曾經遭受的磨難再受一遍,然後他再出手殺了你。


  如果這種幻境用在宮夙煙身上,讓她回憶的必然是夏苑死去的那天,以宮夙煙對夏苑的感情,如果再一次讓夏苑死在她麵前,他怕她會崩潰。


  索性就出手製止了幻境,不讓她再受那個苦。


  “君鳴徽在哪?”宮夙煙四處看了看,都沒有發現君鳴徽的身影。


  冥攬住宮夙煙的腰,足尖輕點上了酒樓房頂,整個城池一覽無遺。


  “在那。”冥指向一條小巷,一襲紫色的身影剛剛飄了進去。


  冥不顧其他人驚異的目光,帶著宮夙煙直直的飛身到小巷口。


  一男一女,絕美如畫。


  時間回到半個時辰前。


  白色的濃霧從四麵八方襲來,君鳴徽眼神一淩,上前一步就要拉宮夙煙的手,可是他隻抓住了一片虛無。


  剛剛還在眼前的紅色身影突然不見了,他轉過頭,白雯雯也不見了。


  沒有辦法,君鳴徽隻能獨自朝著前麵走去。


  越往前走,濃霧就越稀薄,樹林也開闊起來,一條小道出現在他眼前。


  君鳴徽毫不猶豫的抬腳走了進去,他倒要看看,是什麽東西在裝神弄鬼。


  直到一座繁華的城池出現在他眼前。


  君鳴徽站在城門下,抬頭仔細的打量的這座城池,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一個賣糖人的老伯正在做著糖人,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一臉期冀的看著他,兩人都是臉上帶笑。


  君鳴徽走了過去,從懷裏掏出十個金幣放在老人麵前:“老伯,請問這是什麽地方?”


  老伯慢悠悠的看了他一眼,聲音蒼老:“柏華城。”


  柏華城?這不是錦華之前的舊都城麽?


  一種從未有過的疼痛襲上君鳴徽的頭,他的臉色一下子變的慘白無比,兩隻手抱著自己的腦袋,一個個片段從他腦海深處閃過,他隱隱記得那是很重要的東西,卻怎麽想也想不起來。


  一個身著錦衣,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從他眼前跑了過去,消失在一條小巷中。


  君鳴徽腦海中一片空白,卻是下意識的追了上去,他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那孩子進去小巷!


  君鳴徽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小巷裏卻是空無一人。


  他心裏一陣發慌,目眥欲裂,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一個個片段從他腦海裏飛速閃過,他痛苦的捂著頭蹲在地上,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吼叫聲。


  腦海裏的東西突然變得清晰無比,一個個晃動著的人影,女人豔紅的指甲,母親流淚的麵孔,小男孩精致的臉上可愛的笑意,最後的畫麵,定格在那個被吊了起來,渾身是血的小小身影上。


  來不及了。


  小巷盡頭的一間小木屋內,傳來了一聲稚嫩的尖叫。


  君鳴徽雙目赤紅的衝了過去,以他的修為,一眨眼便閃身到了木屋麵前,他一腳踹開了門。


  小男孩被麻繩束縛著雙手,吊在橫梁上,鮮血順著他華貴的錦衣滴下,在地上匯成一片血的海洋。


  君鳴徽頭腦裏一片空白,他怔了一下,然後把目光看向一旁白衣癲狂的女人。


  他記得她,父皇最不受寵的一個妃子,靜妃。


  他記得自己麵無表情的走了過去,抓住靜妃的頭發,一下一下的往地上撞著,他記得自己用銀色長劍,砍下了靜妃的手腳,他記得自己刺瞎了靜妃的眼,割下了靜妃的耳朵。


  小木屋的門晃蕩了一下,然後重重地關上了。


  他扔下手中氣息全無的靜妃,用長劍割斷了將小男孩吊起的繩子,將他抱在懷裏。


  “長安,醒來,”君鳴徽低低的開口:“醒來吧,哥哥陪你去放紙鳶。”


  “長安,你又不聽我的話了,不是讓你好好待在宮裏麽?”


  “長安,母妃說讓你回去吃桂花糕呢。”


  他認真的,一字一句的說著,目光溫柔的看著君長安。


  他低下頭親吻他的額,在那一刻,所有記憶全數回歸。


  他是君鳴徽,他的母妃是父皇最寵愛的妃子,明妃。


  記憶裏,明妃總是淺淺的笑著,溫柔的叫他回去吃桂花糕,他的母妃是一個溫婉的女子,經常撫琴給他聽,後來,母妃生下了一個孩子,他叫君長安。


  他記得,那天母妃的笑容格外的溫馨,她將手中的嬰孩遞到君鳴徽的手裏,看著他說:“鳴徽,這是你的弟弟,長安。”


  她摸著嬰孩的頭,輕輕的道:“長安長安,母妃希望你,一生平安。”


  然後她又看向君鳴徽,笑的溫柔:“鳴徽,你要好好照顧長安哦。”


  他聽到自己說:“母妃放心,鳴徽一定好好照顧長安。”


  可是最後呢?


  長安死在了他的麵前。


  記憶裏,那個小小的身影總是跟在他身後,聲音稚嫩的叫著:“哥哥,哥哥。”


  他曾答應過陪他去放紙鳶,最後卻推脫說還有事情要處理。


  他曾答應過帶他去看父皇種的曼珠沙華,最後卻因為朋友叫他出去而把他丟在家裏。


  他曾說要給他從宮外帶糖人,最後因為趕時間胡亂的買個糖葫蘆了事。


  他答應他的全都沒有做到,可是那個乖巧懂事的長安啊,總是眨著一雙水一樣的漂亮黑眸,歪著頭說:“沒關係。”


  我知道哥哥很忙,所以沒關係。


  我知道哥哥有事,所以沒關係。


  我還有哥哥親手做給我的小木馬,雖然它已經殘破不堪,再也不能玩。


  總有一天,哥哥一定會空出時間陪我玩的。


  他揚起一個大大的笑,笑容純真可愛。


  明妃得寵期間遭了太多人的嫉妒,失寵後就開始不停的被為難。


  他知道靜妃一向與明妃過不去,可是他覺得,就算靜妃膽子再大,也不會做的太囂張。


  可是沒有人能想到,靜妃將主意打在了君長安身上。


  想要一個女人痛不欲生的最好辦法,就是毀了她的孩子,君鳴徽已經長大,斷不可能從他身上下手,那麽唯一的目標就隻有一個,君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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