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是不是喜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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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末抬頭見譚英笑得瀟灑自若,似乎篤定她會將花收下,也笑了,把花放在餐桌旁邊,笑問:“譚先生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隻要有心,打聽一個人的名字,並不太難。”譚英看她揚眉,眼裏帶著疑惑之意,便提醒道:“我與崔福海算是同行。”
冬末啞然失笑,放鬆身體,隨意道:“原來如此,大海這段時間大張旗鼓的給我安排對象相親,想必驚動了不少同業的熟人吧。”
譚英見她對相親二字說得輕易,絲毫不見窘態,對她的坦然十分意外,一笑岔開話題:“舒小姐喜歡喝紅酒麽?其實這家店裏沒有什麽真正的好酒,想喝紅酒的話,應該去東城的楓白會所,那裏才是本城喝紅酒的最佳之所。”
冬末笑道:“我對紅酒的喜歡僅限於欣賞它倒在玻璃杯裏的色相,至於品味它的香、味、氣氛這類高品質的東西,那是半點興趣也沒有。”
譚英一愕,訕笑:“舒小姐的興趣真是別樹一幟,有個性。”
冬末哈哈大笑,回答:“譚先生兩次看到我,我都在做有個性而無品味的事,與風度優雅絕緣。這種情況下,再勉強自己表現淑女風範,有困難啊。”
譚英回想他兩次見到冬末時的情景,也笑。冬末不是什麽溫婉淑女,他早就明白,一定要用淑女的標準去看她,不獨她受不了,就是他自己,恐怕也未必就會像現在這樣,一見之下便怦然心動,魯莽得如同十七八歲初涉情網的毛頭小子。
這樣的女子,讓人不見猶罷,見後就再難忘記,偏偏等到真有機會接近了,卻讓人有種不知該如何討好她的棘手之感。
“舒小姐真是爽快人。”譚英一笑,心裏卻歎了口氣,聽她的口氣,料想自己如果還想用迂回點的方式來接近她,怕會碰一鼻子灰,索性直來直往的問:“舒小姐,我能叫你的名字嗎?”
冬末微笑:“譚先生請自便。”
“冬末。”譚英爽爽利利的喚了一聲,望著她笑問:“既然不喝酒,那就重新點過飲料吧!不知我有沒有這份榮耀請你喝一杯。”
冬末看了一眼桌上放著的鮮花,回答:“譚先生幫我的大忙,應該我請你表示感謝才對。”
譚英揚眉,他素來沒有讓女士買單的習慣,自然不願接冬末這種還人情的請客。但念頭一轉,又想起冬末的性情與普通女子大不相同,恐怕接受她的請客,不讓她感覺欠了人情,日後相處才更自在。
想到這裏,他笑了起來:“那就多謝你了。”
冬末因為他的知情識趣而好感倍增,當下招來侍者,請譚英下單。譚英笑著道了謝,等侍者走了以後,看到冬末一手支頤,一手輕輕地晃著酒杯,杯中酒色瑰麗,她的手指細白纖長,唇紅如酒,眉黛似煙,雙眸在燈光下流波婉轉,時亮時幽,真真眉梢勾處,眼動時分,連未曾挽進髻中的頭發絲兒,也無不風致綽約,雖是靜時,也姣好如畫,一時又有些發呆。心裏暗想,這女子,論姿色,真真隻能算得中人之質,怎麽偏就那麽對了他的味,讓他驚豔癡迷,隻見了這麽幾麵,竟真有些割舍不開。
冬末感覺到他的目光流連,也不以為意。孤身行走,容貌在商場上用之得當也是女子的一項利器。男人看女人麽,除去“悅目”二字,更重要的是“賞心”。至於那“心”是如何“賞”法,因人而異。
除去夏初那種天真少年,她還沒有見過對著女人的美貌不心裏YY的男人。譚英這種驚歎癡迷居多,想要一再親近,而不是純粹褻玩意淫的目光,已經算是很難得的尊重了。
兩人目光相對,都是一笑。大家都是成年人,處在這樣的場合,曖昧些不直接挑明了交往的要求是情調,但裝作完全不解風情,那就太傻了。
譚英挑了個話頭,笑道:“說起來我和崔福海認識也有四五年了,竟從不知道他有個像你這麽美麗的妹妹。這幾年地產業情勢大好,他怎麽沒把你也帶進這行來?”
冬末抿了一小口酒,笑道:“大海剛入地產這行的時候,國內房地產開發才剛剛起步。那時國家對商品房也還抱著種試運作的心理,政策嚴厲,誰也不知道到底往後會怎麽發展。後來我自己的生意也上了手,做生不如做熟,自然也就沒了往房地產那行走的想法。”
譚英本來以為冬末真是崔福海的妹妹,照年紀算她畢業就業的時間正是房地產業良性發展的好時機,崔福海不帶妹妹入行自然可惜。此時聽到她說她是在國內房地產業剛起步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工作了,不禁大感詫異:“房地產業剛起步的時候你就出來工作了?那你當時不是才一點大?”
冬末右邊的嘴角微翹,笑答:“是啊。我出來工作的時候才十五歲,身份證都沒有。”
譚英輕啊一聲,又一層意外。直覺的就想問她的父母怎麽忍心讓十五歲的女兒跑出來打工,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如果問這個問題踩雷的機率太高。再一想,冬末明白告訴自己,她是十五歲就出來的,其中也包含著她的學曆及家世的基本信息,是相當有誠意的。如果他嫌她出身窮苦或者沒有學曆,得了這句話,就該自動退出。他是打了好久的主意,才真的來接近冬末的,僅是學曆和出身不高,卻不能打消他的積極性。
“我出來的時候身份證是有的,不過當時正是國家大規模製度改革,就業製度,工作製度……全都一片混亂,我當時人都是懵的,差不多用了一年時間才找到工作。是機緣湊巧,才有我今天。”
他說著,心有感觸,歎道:“我們出社會的時間大約相同,都是沒有半點心理準備,改革就轟轟烈烈的開始了。一下從國家管你的生老病死,就業結婚生孩子變成了國家什麽都不管,變成了什麽都得靠你自己,連個緩衝時間都沒有.”
冬末點頭,心有戚戚焉。經曆過的相同時代背景,讓他們之間的距離一下拉近了不少,接下來的話題自然越來越投機。
正聊得投機,譚英腰間的手機突然狂震,他對冬末道了歉,接通電話,聽了對方的話,頓時大喜,旋即看了對麵的冬末一眼,滿麵為難。
冬末明白他這一眼裏的意思,等他掛了電話,便主動問道:“有很重要的事?”
“房管所的一個領導,我們公司有幾棟樓的房產手續有點小麻煩卡在他手裏。我一直想跟他搭線說說話,他都沒給我機會,想不到他這時候突然讓人找我過去。”
譚英看著冬末,左右為難。冬末一笑,揮手道:“你去吧,求人辦事的機會稍縱即逝,可別錯過了。”
譚英既歡喜又不好意思,有些訥訥的說:“冬末,真對不起。下次我請客,向你賠禮。”
冬末微微一笑,兩人客氣幾句,譚英匆忙離去,她一個人獨坐無聊,索性兩口把殘酒喝了,匯鈔走人。起身的瞬間,她的目光落在桌旁放的那束鮮花上,遲疑片刻終於還是將它拿起。
夜間的公共汽車乘客不多,冬末坐在車裏,想著譚英顯然有備而來的再遇,有些怔仲。
公車停靠的站點在她居住的小區外,離她到家還有一段距離,她下車走了一段路,就著路燈看看手中捧的鮮花,心裏突然湧起一股難以描述的失落。
多年來,人流如水,從她身邊淌過,她不是不曾想過挽留,隻是伸手出去,鞠得再緊,那水依然會從她的指縫間流走。譚英會是那個停留在她身邊的人嗎?他的年齡比她大四歲,學曆比她高那麽一點,社會地位比她稍強,對她的追求之意明白無誤。他會留在他身邊,充當那個與她結婚,與她相依相持,不離不棄,不欺騙,不出賣她的那個角色嗎?
會嗎?
她搖頭,譚英理論上來說,應該是個好丈夫,但真論到相依相持,不離不棄,不欺騙,不出賣幾個詞,現在下定論卻還是太早了。對於譚英這種類型的人來說,這世間誘惑太大,而背叛與出賣要受的懲罰又太低,估計隻有像夏初那樣的傻子,才有可能真的一旦允諾,就終生不違吧!
一個念頭又轉到夏初身上,她胸中一悶,停下腳步,叫道:“夏初,你給我出來,別躲了!”
身後一陣悉悉索索,緊跟著是“啪”的一聲,貌似有人摔了一跤。然後才聽到嗒嗒的小跑聲,夏初從黑暗處跑了出來,停在她三步之外,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嘿嘿的幹笑,傻笑,呆笑:“冬末,你叫我有什麽事?”
冬末看到他那呆樣,隻覺得心裏一股又氣又怒又窩囊的悶痛,讓她很想抓住這小白癡左拍右拍掄起痛毆一百遍,再擲地上雙腳踐踏碾成相片紙,而後把那破紙卷卷,扔到火堆裏去燒成灰,讓風吹個一幹二淨,再別出現在她麵前才好。
夏初這時候還沒有學會看別人的臉色,但對於看冬末的臉色,卻已經是經驗豐富了。一見她的表情由多雲轉陰變小雨,再有向電閃雷鳴的惡劣方向過渡的傾向,立即開口為自己辯罪:“冬末,是你叫我出來的,我可沒有讓你看見!”
冬末嘴角抽搐,反問:“如果你沒有讓我看見,我怎麽會知道你躲在後麵?”
夏初也疑惑撓頭:“是啊,你怎麽會知道我躲在後麵?”
當然是你沒有躲好,笨蛋!
“沒有007的靈活身手,拜托你就別學人家鬼鬼崇崇的跟蹤別人。我一看到你躲在身後,就頭痛!”
夏初受教點頭,旋即大驚失色:“我跟在你身後,你都知道?”
冬末重重的從鼻孔裏哼了一聲,哼得夏初全身一個哆嗦,連退幾步,傻笑:“哈哈,嗬嗬,嘿嘿。”
冬末不笑,就這麽直直看著他,看著他,看著他。直把他看得毛骨悚然,連擦了幾把汗,脫口而出:“冬末,我每晚隻看到你安全到家了就走,我沒打聽你的生活習慣,沒跟過你去相親,沒畫你的像,沒偷偷看你,沒……沒……我真的什麽都沒幹!”
不打自招到底是什麽情況?感謝夏初小弟弟表演得如此形象逼真。
冬末長歎,無力問:“你知道狗是怎麽死的麽?”
夏初搖頭。
“是蠢死的!”
“嘎?”夏初瞪大眼,疑惑的問:“狗怎麽就蠢死了?”
“像你這樣,就蠢死了!”
夏初終於聽明白了這是冬末在拐著彎罵他,嘴一扁,不高興了。
冬末點頭:很好,小蠢狗居然知道對她發脾氣了!有進步,有前途!
她大踏步前行,夏初緊跟在後麵,惱了她一陣,很快又忘了自己正在生氣,不該跟她說話,一臉討好的問:“冬末,你叫我到底有什麽事?”
冬末沒好氣的譏笑:“我找你能有什麽事?你難道還能幫我解決什麽事不成?”
夏初很認真的回答:“你如果沒事,是不會叫我的。你叫我,肯定是有事……”
他說著說著,居然有個新奇的猜想:“如果不是有事,那肯定就是你心情不好,想找我出氣!”
冬末血壓蹭蹭上升,找你當出氣筒,我至於麽?你不給我氣受那已是天大的恩賜了。
但她還沒有反駁,夏初居然又高高興興的笑開了:“不過不管是你有事,還是你想找我出氣,我都很高興,那說明你把我看成親近的人了。”
“這又是從哪裏學來的歪理?你腦袋漿糊了吧!”
“才不是歪理,我要是有什麽事,或者心情不好,也想把你叫出來陪我。那是因為我喜歡你,信賴你。”他反駁兩句,突然福至心靈,一臉激動,雙眸放光的盯著冬末,大聲問:“冬末,你現在願意親近我了,是不是說,你終於開始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