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可是我喜歡
夜深人靜,就是繁鬧的幻園也漸漸歸於平靜,夜裏常常會起風,吹動那些紅的耀眼的燈籠,下麵的穗子也隨風飄搖,像在黑暗裏多吸引一些關注,不想再寂寞下去,又更像是在嘲諷這個地方白天或者剛才發生過的,不恥的事情。
“怎麽還不睡?”身後忽然傳來聲慵懶溫暖的聲音,坐在涼亭的無月動了動身子,算是回答。
單於逸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在想什麽?”
“想很多啊,可是好像又什麽都沒想。”無月淡淡的說道,眼中多了些清明,將原先濃稠的迷茫遮擋了些。
單於逸撫上她的肩,很涼,卻不及心底的千萬分之一。
無月看著夜空,看著形隻影單的月亮,“有時候,想的多了,反而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糾結什麽?”
單於逸就隻是聽著,他在做一個最好的聽眾,她現在需要的聽眾。
“我一直在想,如果一開始我就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該多好,現在的我憂傷大於快樂,心驚大於安穩,憂思大於享樂,時間長了,我卻把我自己丟了,我早已經忘了,幻無月這個人,本來的樣子。”她的聲音很空洞,明明沒什麽情緒,沒什麽音調,可偏偏就是這種無助的聲音,讓單於逸的心止不住的顫,發狠的顫。
他知道她不太快樂,從小就知道,可是他卻不知道該做什麽,明明就是一直了解的事卻幫不了她。
她受欺負,他知道。
她受傷卻從不說痛,他知道。
她開始反抗,用的卻是最極端的方式,他知道。
她並不喜歡改變後的自己,他知道。
她痛恨別人眼中對她的畏懼,卻還要裝出一副歡喜的樣子,他知道。
可所有的事,全部都隻是他知道。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單於逸摟著無月的手緊了緊,可他又何嚐不想好好待她、保護她、安慰她,可是受了傷的小貓總是有自己利爪的,過分靠近隻會被排斥,被當做敵人。
“是在為金澤的事難過嗎?”他開口了,對著他的美人。
“要說沒有是不可能的,我用了十多年才說服自己接受他們的情分,卻在一朝破滅。”無月淡淡的口氣,仿佛那隻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接受一個朋友要用十多年的時間麽?單於逸微微沉思,那接受他要用多少個十年。
“金澤的軟肋就是琉璃,你又不是不知道,隻要事關琉璃,金澤就是瘋子。”
“是啊,我知道,我怎麽能不知道。”她又何嚐不渴望有那樣一個人對待自己。
夜風襲來,清爽微涼。
沉寂片刻,餘溫遍地。
“不要和我說說麽?”單於逸最先打破沉默。
無月挑眉,看著他俊美的臉頰,“說什麽?”
“說說美人的事吧。”
“……這麽想知道?”
“嗯。”曼陀羅的笑容又開始綻放,一室光彩集於一點。
無月也笑了,單於逸,很奇怪,一直很奇怪,無條件的相信,無條件的靠近,無條件的生出許多莫名其妙的東西。
單於逸看著她,華麗的月光不敵‘避月’風華的千萬分之一,幽藍的光芒像是無聲綻放的花朵,寂靜,美豔。
無月緩緩撫向自己的左手手腕,眼中的多了絲不確定的情緒,然後閉眼,再睜眼時,手腕上依然多了個精致複古的手鐲,大小剛好,材質輕盈,上麵鏤空雕花,還鑲著幾顆精小卻靈氣充沛的靈石,一看就不是凡品,不同於右手的纖細輕靈的銀冰,反而有一種沉重感。
單於逸指著手鐲微微不解,“這……”很是精巧的一個空間靈器,而且空間靈氣還鑲著靈石,這可不是能順便找到的。
隻聽哢噠一聲,空間手鐲的開關被打開。
單於逸的眼睛瞬間放大,那手腕上的傷口!怎麽回事?是誰居然這麽殘忍,深可見骨的傷口,醜陋的疤痕,扭曲的皮膚,深色的皮膚,一切的一切都和正常的地方不一樣。
天空似乎有烏雲出現,大晚漆黑的夜空怎麽感覺更黑了,如墨色般的沉沉壓下,偶有驚雷響起。
單於逸動怒了。
他珍藏的美人,他辛辛苦苦觀察那麽久的美人,他從開始就疼在懷裏的美人,卻被他們這樣糟蹋,這樣傷害,這讓他怎麽能咽的下這口氣。
“我這樣了,很醜吧。”無月根本沒有注意到奇怪的天象,她的眼裏隻有這道醜陋的傷口,惡心至極。
“嗯。”單於逸輕輕的說道,他的心在顫鬥,抖得厲害。
無月笑了,卻是那麽悲涼,心空落落的,仿佛撕開個大口,不斷的往裏麵灌涼氣,她要凍死痛死了,彼時,她還不懂,這種痛法叫什麽。
傻丫頭,單於逸慢慢蹲下身子,半跪在無月身邊,執起那隻傷痕累累的手,低頭,抿唇。
一抹柔軟的觸感融化在無月心尖。她愣了。
單於逸笑了,“可是我喜歡。”補全了那句貌似很完整的話。
在心裏藏了十多年的秘密,別人要是有一絲猜測就會趕緊殺絕的秘密,她卻不會防止他,至少在心裏是不會的,似乎麵對他,幻無月就像是一個藏不住的秘密的軀體。
任何東西隻要他想,隻要她有。
那夜,無月倉皇而逃,她不知道怎樣來平息心頭的湧動。
那夜,單於逸心情極好,他終於看到,他對她有了一絲不同於別人的感情。
連著過了幾日,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大家該說說該鬧鬧,那隻象征著愚蠢曾經的手鐲,依然被無月隱藏在別看不到的禁止中。
她還是完美的幻無月。
“怎麽來了這個地方這麽久,一點寶石的線索都沒有。”金澤焦躁的在房間裏來回渡步,已經好多天了,在這樣把時間脫下去,六界的劫難就越危險了。
“你著什麽急,該出來的時候自然會出來,你要是真著急,就出去找線索。”無月不耐煩的哄著他,有事沒事就來她這煩她。
金澤挫敗的坐在凳子上,“無月,我知道你一定猜到什麽了,關於寶石。”
無月眨眨眼,“既然你知道,就不要來煩我。”
“可是……”金澤還有說什麽就被無月的一個手勢止住。
“你要是信我,就什麽都別說,要是不放心,就趕緊出去找。”
金澤眼中的光芒閃了閃,“好,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