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愛慕
他倆到得巧，新娘子已經進門，中堂熱鬧得很，待拜過堂，吃過喜宴，府裏仍熱鬧到二更才歇，其間何芊雲也有出來見客，隻是喬瑛若隻見著一麵，到第二日在老太太那兒才又見到她。
何纖雲已做婦人打扮，昨日新婚她穿嫁衣，妝容也較為濃豔，今日是來見過長輩，穿丹色八寶蔓草紋褙子，孔雀綠十二幅裙，一頭烏發全盤起來了，發髻上插了一把半月型浮雕花銀梳，臉上隻淡掃胭脂，口脂也像是沒塗，明明是素極了，但瞧著卻更清麗。
從到老太太這兒，喬綸臉上笑都沒停過，看得出對這個娘子喜愛得不得了，連劉氏都打趣他們是新婚夫妻，蜜裏調油。一邊又拿出早就打好的一對金鐲子給何芊雲，當初王媛娘進門後，她也給了這樣一對金鐲子，二兒媳婦自然同樣。
隻是新婚沒幾日，喬綸便和喬紳一塊兒去參加了今年的秋闈，然後雙雙落榜，晚上倆人各挨了一頓打，心疼地老太太飯都少吃了半碗。
第二日喬瑛若去看喬綸，站在門外頭見人趴在床上要何纖雲喂粥吃，噗嗤就笑了。
聽到聲兒，喬綸扭脖子往外麵看，沒見著人，但也不妨礙他猜，張口便：“就知道是你，看到哥哥挨打，笑得這般開心，還不快進來。”
喬瑛若探頭進去，看到喬綸的慘樣，偷笑了一聲，才對何芊雲道：“嫂嫂好。”
“你們話，我出去走走。”何芊雲把碗放下，起身要離開。
“哎……”喬綸想叫住她，但還沒等話出口，何芊雲已經出去了。
沒叫住人，喬綸當即歎了口氣，趴在床上人都焉兒了。
“這是怎麽了？”喬瑛若坐下問。
“妹妹呀！”
“嗯？”
“纖雲是不是……”喬綸皺著眉，話一半卻又擺擺手不了，他也不知該如何，雖然與何芊雲已經做了夫妻，但總覺得她對自己不冷不熱的，像方才，喬瑛若一來她就離開，這是多巴不得離了他，他都懷疑是不是何芊雲心裏有別人了。
可這些話他也沒法對喬瑛若，沒出嫁的姑娘，也不好意思叫她知道。
喬瑛若卻沒多想，拿過放在一旁的藥膏嗅了嗅，被藥氣衝了鼻子，趕緊放下了，對她哥：“不就挨了幾下，看三哥哥都已經能下地走路了，你還躺著不動，未免太嬌弱了些。”
“又不是你挨打。”喬綸被她這話傷了心，掙紮著要爬起來，一不心動作大了，當即“哎呦”了一聲，捂著屁股又縮回去了。
“你就躺著吧！”喬瑛若給他蓋好被子，又：“你看看你，都考了幾回了還沒考上，怎麽大哥一考就考上了？”
喬綸叫屈：“我又不是他。”
“那崔珩比你還幾歲呢！人家不也考上了。”
“他是神童，我哪能和他比。”
“那二姐夫不也考上了。”喬瑛若撇嘴道。喬瑛芷的丈夫周泓彬也是今年秋闈入得場，和喬綸、喬紳是同屆的考生，隻是人家上了榜，昨兒三太太還遣人去周家給姑爺賀喜，然後轉頭把喬紳又給了一通。
喬紳有這麽個對比，可比喬綸慘多了，一大早就躲到老太太那兒，生怕回去遇到他爹娘，再逮著一頓打。
“話也不能這麽，他好歹長我幾歲。”喬綸厚著臉皮。
“就比你大一歲，你好意思？”喬瑛若嫌棄道。
喬綸閉了嘴，轉過頭把臉對著床裏側，後腦勺對著喬瑛若。
“這還氣上了。”喬瑛若探頭去看他臉上表情，可喬綸早防備著，被子一蒙，蓋住頭，遮得嚴嚴實實。
“好，你就自個兒生氣去吧！我走了。”完話喬瑛若看看喬綸反應，見他沒動靜，轉頭真走了。
這一頓打讓喬綸在床上躺了三四才能下地，偏他不老實，到處瞎晃悠被大老爺遇見，看他這麽閑，大老爺心裏就不舒坦了，張口又罰他閉門抄書，是要他修身養性。往後一直到重陽節，還是老太太不願意節下還見不到孫子，大老爺這才放他出門。
轉眼到了立冬，晌午喬瑛若在老太太那兒吃餃子，飯剛吃完，正要出去走走，消消食，水珠忽然急匆匆進來，楊氏在劉氏那兒忽然暈過去了。
喬瑛若聽得心頭直跳。打從上回楊氏病了之後，便一直沒好，雖斷斷續續也請了不少大夫來看，但總不見起色，今兒立冬，劉氏本想請妯娌們聚到一處吃頓餃子，誰知人就暈了，便趕緊命人請大夫，一麵又讓人去知會二老爺。
不過半工夫，楊氏突然暈過去的事兒就傳得滿府皆知，偏崔珩借著立冬這一日假訪友去了，二老爺雖讓人去找他回來，但一時半會兒也見不著人。
喬瑛若去的時候，就見崔珝被茶月帶著在堂屋裏，眼睫上還掛著淚珠，手裏拿著一個紅通通的大蘋果，隻一個勁兒地抽噎著，也不吃。
“怎麽把他帶來了？”喬瑛若問茶月，邊過去摸摸崔珝的手，冷冰冰的，顯然是來的路上吹了風，她當即皺起了眉，扯著崔珝：“屋裏人多，咱們到別處玩兒好不好呀？”
“不要。”崔珝癟著嘴直搖頭，一麵抓著喬瑛若的裙子仰臉問：“我娘怎麽了？”
“乖啊，二嬸子沒事，大夫都來了，況且二叔不也在裏麵看著，咱不給他們添亂。”喬瑛若掏出手帕給崔珝擦了擦臉，握住他手要帶他出去。
崔珝吸了吸鼻子，雖然不舍得走，但還是乖乖跟喬瑛若走了。手裏拿著蘋果不方便，他伸手遞給茶月，告訴她：“你留下，等娘好了你快點來告訴我。”
他童言稚語，茶月聽了心裏也頗有些不是滋味，點頭應下後又帶著歉意對喬瑛若：“勞煩三姑娘了。”事發突然，她哄了許久才把人哄好，卻也沒法把人帶走，崔珝肯聽喬瑛若的話自是好的。
出了門，喬瑛若本是想把崔珝帶到自己那兒，但遇到了喬繹，倆孩子能玩到一塊兒去，索性就湊一堆，去了喬繹屋裏，轉頭喬瑛若又叫人把喬純叫來，仨孩子一起玩兒。
喬繹這裏玩物多，有好玩的，崔珝就不單單再想著楊氏，沒多久便和他們鬧到了一處兒。
這一玩兒就到了傍晚，眼見快暗了，喬瑛若也等得急了，在廊下來回走動，茶月這才過來找崔珝。
“二嬸子如何了？”喬瑛若見她可算來了，急忙問。
“讓姑娘等急了，我們太太已經醒了，老爺和少爺正陪著呢，叫我把少爺帶過去。”
“大夫怎麽？”喬瑛若追問。
茶月思索了下才遲疑道：“是鬱結成疾。”
這病因聽得喬瑛若一愣，好好的怎麽會鬱結成疾？看平常二叔對楊氏愛護的模樣，怎麽可能讓她鬱結成疾，莫不是有什麽隱情？
喬瑛若一時間想不透，但也不放心，正好楊氏醒了她還沒去看，便一塊兒過去了。
半路上遇到了崔珩，此時已漸黑，道路兩旁的花草灌木黑乎乎的成片，崔珩站在月洞門外麵等他們，頭頂上燈籠的燭光打下來，他整個人都發亮，喬瑛若一抬眼就看到了，當即對他笑了笑。
“三姑娘。”崔珩叫她。
喬瑛若提著裙子快步過去，邊迫不及待地問：“你白日去哪裏了？找不到你人，我又舍不得阿珝哭，隻好帶他去了別處，下回可別這樣了。”
“三姑娘的是，崔珩記下了，今次勞煩你了。”崔珩對她施了一禮。
喬瑛若看他這麽正式，先是不解，隨即笑道：“你知道就好，回頭可要好好感謝我，對了，二嬸子還好吧？什麽鬱結成疾，怎麽回事呀？”
崔珩垂下頭，避開她的視線，淡淡道：“我娘已經好多了，多謝三姑娘關心。”
他這樣喬瑛若就不高興了，皺眉道：“你怎麽這樣的態度啊？”
崔珩抿了抿嘴唇，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三姑娘請回吧！快黑了，路上心，我讓茶月送你。”
“不用。”喬瑛若惱了，推了他一把，扭頭就走。
“瑛若姐姐。”崔珝喊了她一聲。
喬瑛若腳步一頓，彎腰摸了下他的臉，想想，又回頭瞪了眼崔珩，接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一段路，身後卻忽然傳來腳步聲，喬瑛若嚇了一跳，急忙回頭，見是崔珩才鬆了口氣，捂著心口：“你幹嘛跟著我？”
“姑娘。”崔珩歎了口氣。
“做甚？”喬瑛若還氣他方才對自己冷淡，故而話也沒好氣兒。
“珩有話要與你。”崔珩拱手道。
“什麽話？”喬瑛若仰臉等他。
誰知崔珩看了看周圍，示意她隨自己到花木後麵，“請借一步話。”
喬瑛若搞不懂他這是何意，執意道：“就在這裏，有什麽話不能？”
誰料完崔珩沉默了一下，抬起一雙黑黢黢的眼睛看著喬瑛若，四周沉寂下來，一時間隻有風聲穿過。
“珩愛慕姑娘。”
喬瑛若愣住，半響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什麽？”
崔珩驀地一笑，把話一字一句重複了一遍：“我，我愛慕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