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日常
七月剛過,一場大雨下了足有三日,氣陡然轉涼,瑪瑙夜裏不慎吹了風,第二日就病得下不了床,喬瑛若本來還想去看她,但吳媽媽怕再給過了病氣,怎麽也不叫去,如此便隻能作罷。
趁著雨後空閑,喬瑛若往老太太那兒跑了一趟,本來隻是陪老人家話,誰知從她這裏知道喬瑛葒病了,想起有些時日沒見著七妹,喬瑛若回去時就又繞路去看了她。
回來時順路經過崔珩那裏,牆外麵都能聞到一股藥味兒,喬瑛若心裏好奇,擔心別是崔珝病了,便幹脆不先回去,打算進去看看。
倒也巧了,院裏秋石正拿著陶罐倒藥渣,喬瑛若問她:“給誰煎的藥啊?”
“給大少爺。”秋石:“昨兒晌午在學堂淋了雨,回來就病了。姑娘怎麽來了,快到屋裏坐。”
喬瑛若有些意外,她還是頭回聽崔珩生病了,平日見他身體挺好的。心裏想著,喬瑛若已經朝屋裏去了,不過崔珩不在堂屋,在裏間床上躺著,茶月守著他,一麵坐在榻上做繡活。
喬瑛若進去時茶月想起身,喬瑛若擺擺手示意她坐著,如此茶月便沒有動,她再看床上,崔珩也沒動靜,看樣子像是睡著了,既然這樣喬瑛若下意識就放輕了步子,等走到床邊去看,見崔珩閉著眼睛,聽著呼吸聲也很是舒緩,便確定他是真睡著了。
仔細想想,喬瑛若記得這好像是她頭回見崔珩睡著後的模樣,還挺新奇。
在床邊看了會兒,喬瑛若過去榻上坐著,低聲問茶月:“他怎麽睡了?”
茶月:“剛吃了藥,捂著發汗呢!”
喬瑛若點點頭,又問:“嚴重嗎?”
“大夫養個幾日就沒事了。”
正著話,崔珩卻醒了,人還沒坐起來先猛地咳嗽了一陣,那聲音喬瑛若聽著心裏就難受得慌,接著就聽崔珩:“水。”
茶月聞言忙把手裏東西放下,她旁邊幾上就放著茶壺,隻是還沒伸手夠到,喬瑛若已經先她一步倒了滿滿一杯水,兩手端著快步走到床邊遞給崔珩。
見狀茶月一愣。
崔珩看是她,因為嗓子幹得難受,就沒有話,沉默著喝光了一杯水,嗓子的幹渴還是沒有緩解,他也不敢麻煩喬瑛若,就掀開被子打算自己下床去倒。
喬瑛若看出他想做什麽,一把按住他,自己過去又倒了一杯。
那邊茶月也從怔愣中回過神,見崔珩出了一頭的汗,急忙過來拿帕子給他擦汗。
連喝了三杯水崔珩才感覺嗓子好受些,他心裏奇怪喬瑛若怎麽在這兒,卻也沒開口問,隻從茶月手裏拿過帕子在額頭胡亂擦了幾下,感覺差不多擦幹淨了,他擺擺手示意人出去,等茶月離開後他才:“阿珝在我娘那裏。”
“我不是來看阿珝的。”喬瑛若坐在床邊翹著腳玩,邊邊彎眉衝崔珩笑笑。
崔珩靠著架子床的門圍子,問:“姑娘是來看我的?”
“不是啊!”喬瑛若實話實:“我剛看七妹妹回來,從外麵聞到有藥味兒,就進來看看是誰病了。”
“叫姑娘見笑了。”
“什麽見笑不見笑的,氣轉涼,府裏不少人都生病,瑪瑙也病了,躺床上都下不霖,你身體比她強,估計比她好些。”
崔珩聽了直笑,喬瑛若奇怪道:“你笑什麽啊?”
崔珩搖頭,:“沒什麽,隻是我這回怕是好幾日不能去上學了。”
“上學有什麽好?”喬瑛若撇嘴道。
知道她素來不喜歡讀書,崔珩也沒有什麽勸學的話,隻是看著她冒出細汗的鼻頭,不知怎麽就想起來這個時節最是悶熱,從外麵到屋裏一冷一熱的,能瞬間悶出一身汗,想著他忽然就沒忍不住:“我要入仕。”
這話出來喬瑛若沒半點驚奇,她也不是沒想過,崔珩都已經考上舉人了,不入仕才怪,別是他了,就像喬綸和喬紳,讀書不好不照樣被逼著科考。
所以聽完崔珩的話,喬瑛若隻點點頭:“那就入仕唄,不得你還能考上狀元呢!”
聞言崔珩笑道:“狀元哪是那麽容易考上。”
“你都考上舉人了。”喬瑛若對他還挺有信心的,越想越有可能,沒意識到就伸手抓住了崔珩的手,和他玩笑道:“日後你真中了狀元,我也能跟人叨叨,不得還有人托我媒呢!”
“托你媒?”崔珩似是覺得好笑,他往前傾湊近了:“我可不放心叫你幫我媒。”
“你看不起人。”喬瑛若鼓著腮幫子不滿意他得這話。
“沒櫻”崔珩搖頭否認。
“那裏沒有嘛?”
崔珩看她不高興了,好聲哄道:“你比我還兩歲,請不到你,托太太還差不多。”
聽他這話得有理,喬瑛若不情不願地撇過頭不話了。
見得多了,崔珩看她這模樣就知道是心裏鬧別扭,他沒打算開口哄人,隻是眼睛看著喬瑛若臉側垂下來的那一縷頭發,不知怎麽有些移不開目光,盯著看得久了,喬瑛若自然是發現了,當即往後退開,不解地問:“你盯著我看什麽?”
崔珩抬手摸摸鼻子,臉有點發熱,心裏更是窘迫,他幹咳了幾聲掩飾過去,找了話:“姑娘用得桂花油很香。”
喬瑛若果然沒有懷疑,聽他這麽,立刻摸著頭發開心道:“自然是香,你喜歡我回頭送你一瓶。”
她卻忘了,崔珩哪裏用得到這些女兒家才用的桂花油,因此她話才完就見崔珩擺手,嘴裏還:“我隨口一,這梳頭用得東西,我可用不到。”
喬瑛若被他一提醒,也知道錯了,就沒再提這茬,又想到自己在這兒坐了有一會兒,再呆下去也打攪崔珩休息,就:“你好好養病,我回頭再來看你。”著便起身。
見她要走,崔珩:“這幾日冷,姑娘心別著涼。”
“我知道。”喬瑛若。
從崔珩那兒出來,看外麵色還早,喬瑛若也不急著回去,想起前幾王媛娘才動筆畫得那副墨梅圖不知道如何了,便想趁著今日有空,過去她那裏看看。
隻是她去得卻不巧,屋裏丫頭婆子忙進忙出的在收拾東西,亂糟糟的,幾個大的木箱子都已經放到了廊下,王媛娘則正在書房整理,她陪嫁的丫頭冬霜和另一個叫采菊的丫頭也在。來采菊原本不叫這名兒,她原是叫雙兒,是劉氏選來在王媛娘身邊伺候的,隻是王媛娘喜愛菊花,隨口便起了采菊,取自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
喬瑛若知道這事,是那日她也在。
剛進去書房,王媛娘見了忙放下手裏東西過來:“我這裏亂糟糟的,去那邊屋子坐。”她如今已做婦人打扮,烏黑秀發挽起來梳了家常的發髻,戴了兩朵絹花並一支蝴蝶簪子點綴,穿著月白色花軟緞鑲邊蘭草紋對襟襖兒,牙白色綾如意紋八幅褶裙,瞧著素雅得緊。
“嫂子這是做什麽?”喬瑛若看得心裏正奇怪,被王媛娘拉住往那邊屋裏去時忙問道。
王媛娘一笑,:“收拾東西,明兒我要搬去城外莊子住,正好能陪著官人。”
喬瑛若被她這麽一,立刻便想起來了,她早聽母親提起過這事,隻是當時沒太在意,時間一久便給忘了。
這想想,轉眼他倆成親都將近一月了,除去那九日婚假,喬績也就休沐時回來過一趟,畢竟是新婚夫婦,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叫喬績回太學讀書,一個月見不了王媛娘幾次麵兒,他自然是忍不聊,所以才沒多久便求了劉氏,別的不,好歹叫他倆能在一處。
劉氏自然心疼兒子,就把城外的一處莊子收拾出來,那裏離太學近,以前喬績剛到太學讀書時她便想過叫人住到莊子上,但喬績覺著自己一人不用那麽麻煩,可這回有王媛娘,他們夫妻倆住在那兒也方便。
隻是這下王媛娘去莊子上住,喬瑛若便不能時時見著她,想著好容易來個擅畫丹青的人,還沒怎麽好好討教,人就要走了,因此心裏便不太高興。
她也藏不住心思,被王媛娘發現了,就把早畫好的墨梅圖拿出來,:“我早幾日便畫好了這圖,想著你喜歡,便送給你,隻是給忘了,正好你今日來,看看喜歡不喜歡。”
喬瑛若把卷好的圖打開,見著畫卷上迎霜傲雪的梅花,臉上立刻就露出笑,猛地點頭:“喜歡。”
王媛娘給她倒了茶,這才坐下:“我聽娘城外莊子裏種得都是梅花,想來冬日定然不會寂寞,到時候瑛若想看梅花,就去城外莊子,得了空我們還能一起作畫。”
“好。”喬瑛若立刻應下來,她眼睛也沒離開畫卷,邊把圖在桌子上攤開邊:“這圖還沒有題字,不如我來題吧。”
王媛娘笑著點點頭,她留著沒有題字,就是要喬瑛若來寫,因此聽了這話立刻就叫丫頭把筆墨拿來。
喬瑛若正好想起來王安石的梅花,也不管應不應景,隻管在畫卷題上這首詩。等寫完了立刻給王媛娘看,結果一時急切,不心碰到了桌上的硯台,喬瑛若沒躲開,墨汁全潑到裙子上了。
“啊!”喬瑛若慘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