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食盒
“姑娘恕罪,可驚著姑娘了?”那幾個婆子也趕過來,其中一個拿竹籠子過去逮鵝,餘下幾個都圍過來,爭先恐後地關切,生怕喬瑛若有個好歹,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喬瑛若卻沒仔細聽她們什麽,她的目光已經被那隻鵝吸去了,見到婆子把鵝裝進竹籠子裏提起來,便開口問:“你們捉這鵝做什麽?”
“回姑娘的話。”幾個人裏略有些臉麵的婆子站出來:“老奴幾個本是要做糟鵝,誰知一時不慎讓鵝給跑了,一路追到這兒,還衝撞了姑娘,實在是該死。”
“沒事。”喬瑛若瞅著被關到籠子裏的大鵝,越看越喜歡,不由動了心思,就:“你們把這鵝留下吧。”
“姑娘這是要……”那幾個婆子麵麵相覷,不解其意。
喬瑛若就坦白了:“鵝我養了,你們換樣東西做。”
聞言一旁崔珝眼睛立馬亮了,他長這麽大還沒養過大白鵝,況且這隻鵝這麽威風,一定好玩。
提著籠子的那個婆子立刻:“這鵝太笨重,身上又髒,茶月怕是拎不動,不如就由老奴我給姑娘送去,姑娘看可行?”
喬瑛若:“成,你送我院裏,交給碧璽。”
完那婆子便走了,喬瑛若又想起來自己跑廚房這邊的目的,對餘下幾個婆子:“我想吃杏仁豆腐,你們回去做幾碗送去……算了,茶月你留下,等做好了再回去,省得她們不認識路,記得我要多些糖桂花。”
“是。”茶月應聲,之後便被她們圍在中間往廚房那邊去了。
等人走了之後,崔珝忙抓住喬瑛若袖子,仰臉期待地問:“姐姐給那隻鵝起個名字呢?”
被他一提醒,喬瑛若也覺得是要取名,她歪頭想了想,忽而笑出來了,見崔珝還一臉疑惑瞧著自己,便彎腰在他鼻頭戳了戳,:“叫大福如何?”
然後又解釋道:“幼時娘帶去我相國寺上香,當時那主持我是個有大福氣的,但是這麽,可我長這麽大還真沒感覺到,所謂福氣難不成便是指我生在高門?想想便覺得不靠譜。”
“阿珝你覺得叫大福怎麽樣?”
“好聽。”崔珝肯定道,他是真喜歡這名字,不像哥哥取得那些。以前家裏養過一條狗,雖隻是用來看門,但名字卻叫什麽迅風,難記不,聽起來甚至都不如旺財威風,偏偏哥哥還什麽這狗跑得快,合該叫這名兒。
被他肯定,喬瑛若立時驕傲道:“喜歡就好。”
“我回頭可以去看它嗎?”崔珝問。
“這是當然。”
喬瑛若拉著他往回走,邊走邊:“明兒你就到我那兒去看。”
“好。”崔珝用力點了下頭,又:“姐姐我們快回去,哥哥該回來了。”
“怕他做什麽?”喬瑛若才不在意。
“沒,隻是哥哥若知道我今的功課還沒做,而是跑出來玩了,肯定會罵我的。”崔珝著有些不好意思,他也覺著這樣不好,但是方才隻想著吃,就一時忘了功課。
“讀書有什麽好的?”喬瑛若哼唧道,嘴上雖然這麽,但也真怕崔珝挨罵,她可是見識過崔珩生氣的樣子,氣讓很,故而腳上步子還是加快了。
可惜也晚了,崔珩已經回來,正坐在院中葡萄架下麵看書,他穿著身寶藍色素羅圓領單衫,腰間係著冰花結長穗宮絛,頭發全束起來紮成髻,不僅顯得人精神,更有幾分英氣,就是麵龐不知是太陽照得還是怎麽,瞧著竟比以往都還要白淨,倒讓喬瑛若腦中不合時邑冒出一句詩來,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詩句何意她並不曉得,隻是以前讀《詩經》時偶然記下的,想來是稱讚男子的詩句。
但隨即她就急忙搖了搖頭,並在心裏暗自警告自己,崔珩才不好看。
“哥。”崔珝已經先跑過去了。
“去哪兒了?”崔珩放下書站起來,本來他想板起臉,但是看到喬瑛若也在,便隻是摸了摸崔珝的腦袋,也沒什麽。
“和瑛若姐姐去玩了。”崔珝回道。
喬瑛若慢慢走過去,見了崔珩也沒話,她現在有些尷尬,為自個兒方才腦袋裏想得詩句。
崔珩也隻道了一聲:“三姑娘好。”完他就把崔珝拉到身前,低頭仔細問他:“功課可完成了?”
崔珝被他問得心裏發虛,可也不敢不回,就仰著臉討好道:“我等下再讀書好不好呀?”
“你晌午就沒讀。”崔珩在他額頭戳了一指頭。
“哥哥。”崔珝撒嬌。
“不讀書又沒什麽大不聊,阿珝還,過幾年才上學。”喬瑛若插話道。
完話她以為崔珩怎麽也要反駁一句,都想好怎麽駁回去了,卻見他隻是點點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三姑娘得也有道理,隻是孩子難免貪玩,故而要約束著,不能隻一味放縱。”
喬瑛若眨眨眼睛,一時沒反應過來。
“乖,進屋去吧!”崔珩拍拍崔珝肩膀,示意他到屋裏去讀書。
崔珝乖巧應了後又向喬瑛若:“瑛若姐姐,我先去讀書了。”
“好,去吧!”
等葡萄架下隻剩下他倆時,莫名靜了半響,喬瑛若感覺有些不太適應,就找話:“聽二哥哥你今秋便要下場。”
“對。”
“二哥哥和大堂哥也考,你到時候和他們一起。”
“是。”
“嗯……”喬瑛若詞窮,覺著實在沒話了,就想找些別的東西看看,一抬眼才注意到頭頂掛著的葡萄,還剩下許多沒摘,有些還被鳥雀啄了,瞧著怪可惜的,她心裏頓時有了主意,便對崔珩:“剪刀在哪兒?我剪幾串葡萄。”
崔珩回屋去拿,還拎著一個藤筐出來。
隻是真去剪了反倒麻煩,喬瑛若夠不到,葡萄架子太高了些,就是崔珩上次剪也是踩了東西,何況她這個子還不如崔珩。
“不如我來。”崔珩。
“不用,我自己來。”喬瑛若堅持。
但是她又沒法夠到,就扭臉去望著崔珩,指望他搬個凳子過來。
崔珩沒話,但意思卻是懂了,他轉身又要再進屋,卻看張嬤嬤已經搬著個圓凳朝這兒來了,她剛走近就:“姑娘當心點兒,別磕了碰了,傷著就不好了,這地夯得可結實了。”
這話一出崔珩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張嬤嬤是以前家裏的老奴了,本就是直腸子,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話,來伯府後顯然也沒學會,雖她這話中的意思是在關心,隻是卻也實在不會話,過於直白粗糙了,喬瑛若都還沒踩凳子呢,她話裏話外就差沒直會摔了。
崔珩看了眼喬瑛若,見她隻顧打量圓凳,沒留意張嬤嬤了什麽,便忙對張嬤嬤:“你去看著阿珝,這裏有我就校”
“哎。”張嬤嬤應道,轉身便走了。
她那邊剛離開,喬瑛若已經提著裙子迫不及待踩上了圓凳,但是猛然站到高處她又有些怕了,忙又對崔珩:“你扶著凳子。”
崔珩彎腰按住,誰知一抬頭,鼻尖卻從喬瑛若的裙角蹭過去了,驟然一股梅花香撲鼻而來,仿佛回到冬日滿園子梅花盛開時,他頓時紅了臉,怕被看到,又急忙低下頭。
因為不敢再抬頭,崔珩也不知道喬瑛若剪得如何了,隻感覺她都剪了有半,便出聲詢問:“三姑娘可剪好了?”
“催什麽?快了。”喬瑛若不耐煩道,著話她不知道要剪藤上哪個地方的葡萄,腳還在圓凳上挪動了幾下,連帶著裙擺隨之晃動,幾次擦過崔珩臉頰和額頭。
崔珩紅著臉便不了,又過了會兒,才聽到喬瑛若:“好了,我要下去,你讓開點兒。”
崔珩忙往後退了幾步。
等喬瑛若從圓凳跳下來,崔珩這才得空抬頭看一眼葡萄架,卻隻見藤上已經沒了葡萄,整個被洗劫一空,他眼前一黑,險些沒忍住發火。剩下這些葡萄他是特意留著打算回頭給二老爺送去的,結果這下可好,一串都沒留住。
偏罪魁禍首還捧著藤筐得意洋洋地:“留著這麽些葡萄還不是招鳥蟲,我都給摘了,回頭你讓丫頭找個柳條筐什麽的,把葡萄放進去,吊到井裏頭用井水湃了再吃,還能存好長時間不壞。”
崔珩忍著沒吭聲,喬瑛若全沒在意,仍自顧自道:“不過這些葡萄你分我一半,上回拿得那些葡萄被二哥哥吃了好多,我都沒吃幾顆,這回就剩這麽點兒了,你……”
了半沒聽到崔珩應聲,喬瑛若空出一根手指在他肩頭戳了一下,皺眉道:“正跟你話呢,神遊到哪裏去了?”
“聽著呢!”崔珩。
“好,你挑些幹淨的,沒被鳥雀啄過的葡萄拿食盒裝起來,記得,我隻用你那個描金漆器的食盒裝,其他食盒不好看,等會兒我走時帶著,回頭食盒再還你。”喬瑛若完把藤筐往崔珩懷裏一塞,轉身就要進屋去。
“三姑娘,那個描金漆器的食盒前幾我就已經還給二老爺了。”崔珩叫住她。
喬瑛若一臉懵懂地問:“那不是你的嗎?”
崔珩解釋道:“不是,是之前二老爺差人送東西時一並拿來的。”
“那我拿什麽裝葡萄?”喬瑛若立時不高興了。
“我那兒還有一個朱漆的。”崔珩試探道。
“朱漆的不好看。”喬瑛若一口否定。
“木胎的。”
“你想叫我丟人啊?”
“囊袋。”
“更不可能。”
崔珩把藤筐往石桌上一撂,刺兒道:“你用手拎著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