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潑茶
佛堂裏冷冷清清，隻有一個尼姑在擦拭佛台，見進來一群華衣錦服的人，著實駭了一跳，因為這個時辰除了她們吃齋禮佛之人，這個山上還見不到外人呢。
“施主請。”尼姑很快反應過來。在山上待的久了，也見識過人情世故，今日是十五，來上香祈福的人會很多，能來的出乎尋常早的，肯定有見不得的苦衷。
一般這樣的人，給的香油錢也會多一些。
尼姑打量了一下被簇擁的陳氏，禮貌且平靜地將她引領至佛前，然後就退了出去。
陳氏上了香，誦了一會經，留下香油錢，才示意丫鬟扶她起來，一行人走出佛堂。山上太陽出來的早，這個時候東方也不過才現魚肚白。
剛才那位尼姑適時走了過來，請她們去西廂房歇息。
庵裏設有專門供香客歇息的廂房，當然是為那些提供豐厚香油錢的香客而準備。
這正合陳氏心意。她今日來上香的目的就是會一會靖國公夫人，如果就這樣走了，豈不白來一趟。
“你盯著外麵，她來了立馬告訴我。”陳氏坐下休息的空，不忘吩咐丫鬟。
丫鬟應了一聲就趴在窗戶前聚精會神盯著外麵，院子裏的棗樹上掛著幾盞燈籠，昏黃的光暈下勉強能看清人影。另一位丫鬟蹲下為陳氏揉捏跪的酸脹的膝蓋，還有個嬤嬤把尼姑送來的茶水倒了一杯遞給陳氏。幾個人忙忙碌碌，倒隻有海嬤嬤無事可做。
“他們來了。”丫鬟壓低聲音急急的喊了一聲。
陳氏“忽”的起身，怔了怔又坐下。
“讓她進去，等她出來再稟報。”她說。
丫鬟繼續盯著外麵，更加不敢鬆懈，其餘幾個人也不吭聲，屋子裏一下子陷入寂靜。
“怎麽還不出來，不會從別的地方走了吧。”陳氏忽又坐立不安。
她來見靖國公夫人，那人是來了，可是能不能麵對麵見到也是一個難題。
海嬤嬤來到窗前，學丫鬟的樣子往外瞅了瞅。
“哎呀，出來了。”
陳氏急忙靠過來，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靖國公夫人從佛堂出來，剛才那位尼姑迎過去，道了句“阿彌陀佛”，邀請幾位去東廂房歇息片刻。
靖國公夫人顯然是拒絕了，她也是怕撞見熟人，趁早上香走人。
陳氏臉上露出一絲猶豫，她原本想著派個丫鬟去請靖國公夫人進來，或者她裝作偶遇的樣子去和她碰麵，但看到靖國公夫人冷凝的臉，又想到在蘇府時碰的一鼻子灰，知道靖國公夫人躲她還來不及，根本不會單獨與她見麵。
海氏銳利的雙眼看出了陳氏的動搖。
如果夫人空手而歸，對她是沒有什麽損失，但也沒有什麽好處。海氏想起老姐姐的交待，如果她錯過這次機會，下一次，夫人都不會想起來她了吧。
“夫人，讓我來。”海氏突然說。
臨時的猶豫讓陳氏有些慌亂，她回頭撞上海氏篤定的目光，心裏有了一絲踏實。
“老奴做粗鄙的活慣了，做細活容易毛手毛腳，”海氏端起盛了茶壺茶杯的托盤:“老奴眼生，就由奴才走一趟，事成不成的都和苗府沒關係。”
陳氏當然明白海氏的意思。
“好，海嬤嬤當心。”
事不宜遲，海氏當下就朝外走。
靖國公夫人已經走到院門口，一行人隻剩下背影。
海氏拔腿就追了過去，她腳步太快太急，以至於出了門右拐等發現前方有人的時候來不及收住腳，一下子撞在一個人身上，手中的托盤掉了一地，茶水自然而然都倒在了對方紫色對襟上襦褂上邊。
“我這把老骨頭了真是毛手毛腳，夫人您沒事吧。”海氏顧不得撿地上的東西，趕緊用袖子為對方擦去身上的茶葉和水漬。
靖國公夫人麵露厭惡，她身邊的丫鬟更是上前一步擋在海氏麵前:“哪裏來的婆子，滾一邊去，你知道衝撞的人是誰嗎？”
“行了，”靖國公夫人彈去粘在袖筒上的兩片茶葉，打斷丫鬟。她可不想讓外人知道她的來曆。
丫鬟適時住了嘴。
靖國公夫人想繼續下山，海氏忙又說:“夫人的衣服濕了，我這茶葉水太濃，給您的衣服染了一大塊，難看這倒是小事，清晨涼氣重，夫人小心受了寒，不如去換身衣服再走。”
丫鬟狠狠剜了海氏一眼:“你這婆子會不會說話。”
“罷了。”靖國公夫人也左右看海氏不順眼，心想一大早出現在這裏，應該就是哪位香客的婆子，她們不可能來這麽早上香，那麽就是家住的比較遠，頭一晚就來到投宿了的。
看婆子的穿著也是小門小戶的人家，喝不起好茶水，這裏麵可能還有他們主子的漱口水，和這種人費口舌她還嫌失了自己身份，更是覺得膈應惡心。
“去東廂房，換了衣服再走。”靖國公夫人想反正換衣服也耽擱不了多久，以她的身份，穿著浸了汙漬的衣服算怎麽回事。剛才那位尼姑邀請她們去東廂房，說明那裏是空著的。
丫鬟說:“正好周嬤嬤準備了一套衣裳，奴婢帶著呢。嬤嬤說山上露水深重，恐怕要弄濕了衣裳呢，就多備了一身。”
周嬤嬤也跟著一塊來的，她因為腿腳不靈便，就在馬車上待著沒隨她們一起上山。
“還是周嬤嬤周到妥帖。”靖國公夫人想，以後出門能盡量讓周嬤嬤跟著就不讓那些年輕的小蹄子礙眼。
見走出去的幾位又回來了，尼姑慌忙迎了過來。
“我家夫人去換身衣裳就走。”丫鬟道。
尼姑指了路，暗道今日真是奇怪，來了兩家上香的，都比晨雞還趕早，難道香客們都變了習慣，早早地來上香？她可要打起精神，省的怠慢了香客。
靖國公夫人進了東廂房，丫鬟順手把門關上。
廂房裏打掃得幹幹淨淨，擺設比較簡陋，分裏外兩間，外間隻有一張桌子、四隻板凳，裏間隻有一張山水屏風。
雖然門緊閉著，靖國公夫人還是覺得在外間換衣服不合適，於是走進了裏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