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責怪
苗府內宅，一個穿對襟紫花褂子的嬤嬤匆匆走進煦合堂。
老太太孫氏端坐在上首，立在她身邊的忠國公夫人麵露急色，但怵於婆婆的威嚴，不敢表現分毫。
嬤嬤先向老太太和大太太行禮:“見過老夫人、夫人……”
“行了，”老太太打斷她:“查出什麽了嗎？”
嬤嬤布滿褶子的臉上浮現一絲得意:“查出來了，二小姐隻是被他們禁足，除了不能出院子，吃穿用度待遇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老太太把眼一瞪:“就這些？”
嬤嬤一臉懵然:“就……就這些。”心下嘀咕，難道這些還不夠詳細嗎？
老太太冷哼:“她有沒有見著雪易的麵，端進去的吃喝，她確定沒有放別的東西？我隻記得你有個遠房侄女在蘇家當個一等一的丫鬟，卻忘了蘇家家大業大，你那個當庶出小姐大丫鬟的侄女左右不過是個沒用的東西罷了。”
老太太氣急，因此口不擇言。嬤嬤的侄女是她唯一能將手伸進蘇家的門路，現在看來那侄女一是沒多大能耐，二是覺得苗家沒落了，犯不著因為這冒險，根本不用心打探消息。
嬤嬤也不敢吭氣，大戶人家想的就是多，聽老太太一講，侄女打聽到的就是大路邊的話，原先的得意也蕩然無存。
“母親，您看……”忠國公夫人焦急外加擔憂，聲音帶著哭腔。
老太太斜睨她一眼:“陳氏，你著急有什麽用，老身這一把老骨頭了不比你還著急。”
她看見陳氏就來氣。想當年她嫁進來時，不過是個妾室，她忍辱負重隱忍那麽多年，含辛茹苦養育兒子，還好兒子聰明上進，深得老爺喜歡。可就因為她是個妾室，兒子就算再優秀，也處處被大房長子壓了一頭。後來大房長子去邊關領兵打仗，屢立戰功，朝廷重視，大房那叫一個風光無限。還好後來老天有眼，讓大房長子戰死沙場，皇上體恤長房孤兒寡母，加封苗家唯一的男丁為忠國公，才讓她的兒子得以出人頭地。誰知道苗家風光了沒幾年，就全敗壞在了苗雪易手裏。雖然皇上沒有加罪於苗家，隻是罰了兒子俸祿一年，可她心裏明白，苗盼兒這樣一死，苗家所有的出路都堵死了，所謂的忠國公封號也成了擺設。她哀歎憤怒，又不能將嫁在蘇家的雪易怎麽著，隻能將所有的怒氣撒在兒媳婦身上。
都是陳氏這個婦人沒有好好管教女兒，才導致雪易釀成那樣的大錯，也許雪易這樣做也有陳氏煽風點火出謀劃策。要不是苗家處於風口浪尖不易再出幺蛾子，老太太恨不得立馬讓兒子尋個由頭把這個女人休了。
陳氏知道婆母討厭她，就算受了窩囊氣，她也隻能咬牙忍著。唉，要不是為了雪易，她早就躲這個老太婆遠遠的，才不自討苦吃。眼下女兒獨自在蘇家，她連個麵都見不著，不知蘇家會怎麽發落了去，怎能令她不著急心慌。
“母親說的極是。”陳氏咬著嘴唇低眉順眼道。
老太太懶得搭理她，板著臉默不作聲。屋子裏的人見她這副樣子，知道老太太發怒了，都如履薄冰。
到底是親生的女兒，自然比麵子重要。陳氏沉默了一陣，決定鼓起勇氣再求一求老太太。
“母親，當真沒有別的辦法了麽？”陳氏哀求道:“媳婦擔心他們真的會對雪易。”說到揪心處，陳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老太太抓起手邊的拐杖，將地板砸的咚咚響。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已經是蘇家的人，就生死都由那邊說了算。你要是真的為女兒好，就為她保留最後的名節，讓她好歹在蘇家的地盤上有個位置。”
陳氏心裏“咯噔”一下，聽婆母的口氣，是真的想要雪易死在蘇家了。以蘇家的愛麵子和手段，雪易還能有幾天活頭。
是的，雪易在蘇家不聲不響的死了，蘇家會以她以死謝罪的名頭讓她葬在蘇氏祖墳，蘇家祠堂也會供奉她的牌位，這樣名聲是保住了，可命呢？她捧在手心千寵萬嬌的女兒就這樣沒了，她怎麽舍得。
陳氏頓感肝腸寸斷，湧上心頭的更多的是對婆母的恨。
老太婆嫉妒大房她是知道的，大房的人都差點死絕了，婆母還是不肯放過，明裏暗裏沒少給苗盼兒苦頭吃。正因為有祖母暗示，雪易才會處處想壓製苗盼兒，才會出了那樁子事。雪易傾慕蘇以皓沒錯，那也沒必要對苗盼兒下死手。苗盼兒心高氣傲卻身體孱弱，在蘇家沒人寵著慣著，最多兩年就可能抑鬱而終，到時候雪易再嫁過去也不遲。說到底，還是婆母心術不正害了雪易。
見陳氏沒有回話，老太太扭頭看了她一眼，兩道精光閃過，就將陳氏心中所想窺探個差不離。
她不屑冷笑一下。
“陳氏，你心裏不服？”
陳氏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媳婦不敢。”
量你也沒這個膽。老太太又掄了一下拐杖:“都退下。”
走出令人窒息的煦合堂，陳氏的心並沒有得到半分輕鬆。
走到後花園僻靜處，突然有個人影擋住了去路。
後院裏除了老太太就是陳氏獨大，有人膽敢攔路必定是有事。陳氏定睛一看，居然是剛剛那位嬤嬤。
這位嬤嬤是在廚房打雜的，能進的了老太太的屋子，還不是因為她吹噓能打的進蘇家後院，不過今日看來是徒有噱頭。
“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陳氏扯了扯嘴唇:“怎麽，剛才嬤嬤沒有知無不言？”
嬤嬤歎氣道:“事關二小姐，奴才不敢多言。奴才也是可惜二小姐如花似玉的年紀就要……可是給老夫人說了又有何用呢？說不定就連最後的希望都沒有了。”
陳氏的心驟然狂跳起來，她猜的果然沒錯，蘇家就要對雪易下手了。
可是她很快就冷靜下來，聽婆母所言，嬤嬤的侄女不過是個蘇家庶女的丫鬟，怎麽能打探到這麽隱秘的消息？她莫非是想趁這個機會誆她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