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九兒

  像根魚刺一樣卡在靖國公夫人咽喉吐不得吞不得的糟心事,小醜卻是比誰都清楚。


  昨日傍晚她從午睡中慵懶轉醒,盯著從牆縫裏鑽進來的夕陽餘光,一股悲哀之情油然而生。


  前世她被人算計慘死,明明知道害死她的人就在眼前,卻隻能任由仇人風流快活,而她躲在髒亂的柴房裏連溫飽都是問題何談尊嚴。


  隻因為她現在的地位太過卑賤,她連自保都難,何談報仇雪恨。


  難道要等到她變得富貴強大時再報仇嗎?估計等她熬到有能力報仇的那一天,苗雪易也該壽終正寢了。


  小醜正輾轉反側,見中午闖進來的家丁又來了。


  小醜抽了抽鼻子,還好,他不是空手而來。


  “上午多虧了你,才讓我沒有被師傅罵,不然因為我廚房出了差錯,師傅不僅要打罵我一頓,這個月的月錢也別想要了。正好晚上我沒有差事,就把一些剩飯剩菜給你送來了,你不是病著,這些正好可以給你補身體。”貌美家丁把一隻提籃食盒外加一隻藍幽幽的陶瓷罐子往地上一放,開門見山道。


  小醜多愁善感地想:家丁的夢想是按時領到月錢,與她的複仇相比,能擁有這種夢想是多麽的無憂無愁。


  她不說話,眼睜睜看著家丁打開食盒,將裏麵的碗碟一一擺出。


  一隻完整的燒雞,一盤豆角,一碗鮮筍悶蝦,一盤四喜丸子,一碟韭菜蒸餃,一滿盤油汪汪的紅燒肉。


  葷素搭配得當,色香味俱全。


  家丁擺好兩隻空碗,將陶瓷罐子打開,倒出熱氣騰騰的小米粥。


  一時間香味彌漫。


  小醜都要懷疑了,這哪裏是剩菜剩飯,府裏的小少爺夥食也不過如此。


  這麽好的飯菜,竟然一口不動,蘇府的生活真是奢侈無度。


  “你叫什麽名字?”認識也有半天了,總不能不知道人家叫啥吧。


  “我名字裏有一個湛字,你叫我湛兒就好了。”


  “湛……”這種親昵的稱呼,小醜實在叫不出口。


  “我叫小醜。”小醜趕緊介紹自己掩飾尷尬。


  湛兒皺眉,說:“你一個漂亮可愛的姑娘家,誰給你起的這種名字。”


  小醜低頭,衣服上的餿味直衝鼻子。我漂亮可愛嗎?她內心疑問道。


  “他們都這樣叫我。”她說。


  湛兒將一雙筷子遞給小醜,自己也拿過一雙。


  “正好我也沒用晚飯,與姑娘一起用飯,姑娘不嫌棄吧。”


  如此佳肴還有美男相陪,對於夾縫裏的小醜來說,一定是人生巔峰,哪裏嫌棄,如墜夢裏呢。


  小醜忙不迭地點頭,忽覺點頭不妥,趕快一連串地搖頭。


  “不嫌棄,不嫌棄,多謝湛……送的這頓晚飯。”


  前世的小醜,恐怕從未吃過這些美食吧。


  湛兒彎彎好看的嘴唇,說:“我今年十八歲,比姑娘大了幾歲,不如你就叫我湛哥。”


  “好的,湛哥。”叫哥哥總比叫曖昧的湛兒好,小醜很爽快地叫了一聲。


  “快吃。”湛哥撕下一根雞腿遞給小醜。


  中午剛吃過雞腿,那盤肥而不膩的紅燒肉應該更對胃口。小醜大口啃著雞腿,眼睛情不自禁地往紅燒肉上瞅。


  湛哥隻是笑,優雅地夾起一根筍絲擱嘴裏慢慢地嚼。


  三下五除二解決掉了雞腿,湛哥還體貼地遞過來草紙擦手。


  擦幹淨手上的油膩,小醜趕緊拿起筷子,魔爪一次次伸向紅燒肉。


  一盤肉就這樣見了底,小醜摸摸還未鼓起來的肚子,開始對付四喜丸子。


  風卷殘雲間,地上的飯菜隻剩下那盤蒸餃和幾根孤零零的筍絲。


  小醜不禁感慨,這輩子她的胃口居然這樣好。在苗府時,身為大小姐,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可她就是提不起胃口,尤其不喜歡吃肉。


  而這輩子,她似乎隻喜歡吃肉。


  “我吃飽了。”湛哥放下筷子,說:“這盤餃子,就給你當宵夜吧。”


  小醜打了個飽嗝,心想宵夜就不用了,留著明天當早飯。


  湛哥又將小米粥遞給她,說:“喝碗湯去去油膩。”


  小米粥熬的軟爛噴香,喝一口滋味綿長。


  一大罐小米粥,他們一人喝了一碗,還剩下一多半。


  “也留下做宵夜吧。”小醜生怕他提走了。


  一盤蒸餃,一罐湯,明天早上勉強能塞牙縫。


  抬頭一看,湛哥正在盯著她發愣,仿佛沒用心聽她說話。


  “我叫你九兒吧。”他莫名其妙來了一句。


  小醜聽的雲裏霧裏,他這是在嫌她的名字難聽嗎?

  叫小醜確實很難聽,尤其是一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子。


  “湛哥為什麽叫我九兒?”小醜想總不能胡亂指給她一個名字吧。


  “因為我每次遇見你都是九號。”他說。


  小醜摸不著頭腦,今天的日子不帶九啊。


  每次,他們不是今天才見麵?難道在她之前,小醜就認識他?不對,聽湛哥說話的意思,他們確實是今天才認識的。


  見小醜發呆,湛哥撓頭笑道:“你上街買木料,我見過你幾次。”


  果然是在她來之前就見過的。看來她的前身小醜不僅木訥,還不近美色,連這麽英俊的男人都沒發現,人家都注意她了呢。


  “九兒這個名字好,我喜歡,多謝湛哥。”對於前身留下的福利,小醜坦然受之。


  “那以後我就叫你九兒。”湛哥說。


  這個名字也隻有湛哥叫,別人叫她小醜習慣了,才不會改正。小醜花癡地看著湛哥的臉,心想,有他叫就夠了,別人我才不稀罕。


  “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湛哥收拾碗筷說。


  天已經黑了,孤男寡女獨處柴房是不合適。


  湛哥起身想走,忽又想起一件事,從懷裏掏出一塊疊的方正的白色帕子,交給小醜。


  “這是我去端月居送東西,在那裏發現的,覺得挺好,就給你拿了一塊。”


  端月居的東西,他一個家丁能隨便拿?是偷的吧。


  小醜很欣賞湛哥的作風,不似那些文縐縐的衣冠禽獸,至少言行如一。


  小醜也不知道這條帕子能有什麽用,可湛哥好心給她順過來了,她總不能不要。


  送走湛哥,她就隨手將那帕子丟在一旁。


  端月居的東西,想想就惡心。如果不是湛哥送她的,她早就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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