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住 店（一）
嗯，應該算是少年吧？他，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一天烏黑發亮的頭發高高束起，用白玉環箍著，露出飽滿的額頭和那對斜飛如鬢的劍眉。劍眉下是一雙如浸泡在清泉水中的黑墨玉般的眼睛。
這雙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滿帶著興味。
灰衣人深吸了一口氣，恭手遙遙朝他揖了揖，真誠地感謝他剛才從出手相助，然後收回視線，轉手回到人群裏。
那少年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斜倒在地上那馬匹前胸位置的一個微不可察的小小針孔，突然笑了起來。“有意思！”
“什麽有意思？”車廂裏那綿軟的聲音帶著笑意傳了出來。“這個世上實在是難得找到讓皇甫少年感興趣的事物了。”
少年嘴角的笑意更深，一伸手把還縮在一旁的車夫重新提溜到車轅上，把馬鞭甩到他懷裏，然後撩開車簾回到車廂中。“你可知道有那種麻沸散可以讓驚馬三息就倒的？”
更有意思的是，在馬匹跌倒之前，那灰不溜秋的小子竟然還在嘴裏默念著倒計時。能把時間控製得那麽精切的人，難道不是很有意思嗎？
“你是說？”那綿軟的聲音收起了戲謔的語氣，難得的帶上了幾分凝重和嚴肅。
“你可以自己看一看。”少年撩起車簾，很快又放下。“看到了嗎？”
“我現在在想的是。如果你沒有及時出手相助，三息的時間不足以他逃生……”話到這裏頓了頓。“你是說……”
語氣中帶著不可置信的恍然大悟。
少年嗬嗬笑了兩聲。“最有意思的恐怕就在這裏了。他事先一定不知道我會出手，三息的時間不夠他恐怕也是知道的。那麽說來……”少年曲起手指在小茶幾上敲擊了幾下。
那綿軟的聲音替他把話說完。“這麽說來，他手裏還有另一種可以讓驚馬一擊即倒的藥物。”
少年點頭。“恐怕正是如此！應變能力如此之快，又不想引人注目……這個人，到底是誰？”
少年身份不一般，別看年紀輕，卻也在江湖上遊走多年。自然知道手裏擁有如此神效麻沸散的人，不可能是籍籍無名之輩。
那麽，這個灰衣人的突然出現，會不會跟他有關呢？
“不止如此，還挺善良的。不僅要救那女子，還不想那驚馬的車夫太過受傷！”綿軟聲音也笑了起來。
他們都推測這灰衣人身上必定有可以讓驚馬一觸即倒的藥物，可高速奔馳的驚馬一旦突然倒下，車轅上的車夫必定會被甩出去，是生是死就取決與他落地的姿勢了。
見到有人出手相助，這人立刻該用了另一種三息倒的藥物，雖然車夫依舊受傷了，但也總比小命不保來得要好的多。
倒地的驚馬和失去來馬匹的馬車很快被守城的兵士拉走了，進出城的隊伍有恢複了通暢。
青油馬車緩緩朝城門外而去。
“少爺，少爺！”馬車邊突然響起一個清脆悅耳又帶著點怯生生的女子聲音。
下一刻，車簾被一直沾染著灰塵和絲絲血跡的纖細手指拉住了。
“要死！快放手！”車夫拉停馬車，馬鞭眼看著就要甩過來。他可不管這女子長得好不好看，剛打擾少爺的人在他眼中都是死人。
“阿四——”少年慢悠悠的聲音剛有堪堪在車夫動手前響起。
然後車簾被撩了起來，露出那少年俊美陽光的麵孔，看著剛才在驚馬前被救起的那女子。“你有何事？”
女子臉色還有些白，她看了少年一眼，低頭咬了咬嘴唇。“小女子無父無母，孤苦無依……”
“說重點！”少年笑吟吟地打斷她。
“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小女子願意，願意自賣己身，終身伺候少爺！”說道後麵，女子鼓起勇氣看著少年墨玉般的眼眸，臉也慢慢紅了起來。
少年笑了。“服侍我？”
女子含羞帶怯的點頭。
少年點點頭。“我一路上的確需要個丫鬟，那就你吧！”
孟靈湘抬頭看著那個把兩個寫著大大“客”字的燈籠照亮的牌匾，嘴角抽了抽。
悅來客棧！嗬嗬，看來這是一個古代的連鎖酒店啊！存在與各個空間，各個不同背景的非現代時期之中。
“客官，要住店還是打尖？咱們客棧的飯食味道好、分量足，客房也是收拾的幹淨舒適！”店小二看孟靈湘在客棧外站了好一會兒，覺得是生意上門了，幹淨出來招呼。
沒辦法，臨近中秋，路上的旅人雖多，可住店的實在是少，所有人都是風塵仆仆、行色匆匆的，大概都想在團圓節前趕回家裏與家人團聚，客棧的生意一下子冷清下來，客房住了也才不到三層滿。
雖說年年都是如此，可掌櫃的臉色依舊不好看。這幾天每天都是板著一張臉，好像誰欠了他二十文錢不打算還似的。
為了少受點罵，店小二們都小心翼翼的，招攬客人更加積極，態度更是比平時好了許多。
難得看到孟靈湘相對“悠閑”的人，店小二堆著滿臉的笑出來招呼上了。
孟靈湘淡淡看了店小二一樣，視線在客棧裏麵仔細打量。這客棧看起來開了有些年頭了，布置、擺設都有些久，但的確很幹淨，十幾張供客人用餐的飯桌都擦得光可鑒人，卻是隻有一桌客人在吃飯。
她點點頭。也難怪，現在不是飯點，冷清些也正常。
在她打量的過程中，店小二臉上的表情不變，笑容更加殷勤，還很有眼色地錯開身子讓孟靈湘能把他身後的客棧看得更清楚。
孟靈湘慢慢把視線收回來。“住店是否免費供應飯食？”
她是不得不這麽問，因為她身上的錢已經不多了。
哎，也怪她對這個時代的物價不清楚，剛剛從京城出來的時候很是揮霍了一把，導致現在她身上還剩下不到二十兩銀子。
這二十兩銀子或許對於一個普通人家來說已經是能生活五六年的巨款了，但這點銀子實在是讓孟靈湘沒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