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裂聲
“二殿下先前就聽聞從合甫城前往京都的官道因大雪崩塌而被堵，心中甚是擔憂掛念長公主，猜到了國師大抵會改道從這邊繞道回京，這才派臣前來接應。”
曲尋幽這幾日都因為風寒而受了不少的罪，如今嗓子有些幹啞，談話間略帶著鼻音。
“我沒事，有勞二弟掛念，這冰天雪地的還要勞煩龔將軍跑這一趟，真是辛苦將軍了。”
“保護公主安然無虞，這是為人臣子應盡的職責。”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便開始往東邊的荀海河啟程，一千多的隊伍浩浩蕩蕩，有序向前。
半個時辰後終於到了荀海河岸邊，金統領忽然勒住了策馬的韁繩，抬手命令讓隊伍停下。
“為了安全起見，過冰河時大家不得騎馬而行，並且用麻布將馬蹄包裹好，都聽明白了嗎？”
“是！”
禁衛軍訓練有素，軍令一下，大家都紛紛下馬，各自從自己身上撕下幾塊麻布，迅速將馬蹄裹了個嚴實。
禁衛軍各自牽引著自己的馬匹，當勁馬的蹄子踏上冰封的河麵上時，果然沒發出太大的動靜，冰麵上更多了一成安全。
馬車不能卸掉，但是馬車本身就重，再加上裏邊的人，那重量更容易壓裂冰麵，特別是曲尋幽那誇張奢華的車架是這一隊伍裏邊最大，也是最重的，上邊除了曲尋幽還有三名隨身伺候的婢女，這樣的情況要是繼續坐在馬車裏前行，萬一冰麵裂開，車架陷入冰河之中，那坐在裏邊的人可就凶多吉少了。
才停了大半日，這會兒又開始飄起了飛雪，為了安全曲尋幽緊抱著手中的手爐，也跟著大家下車改為步行。
這些日子舟車勞頓，半道上還受了風寒，曲尋幽隻覺得渾身沒什麽勁兒，她在兩名婢女的攙扶下勉強跟著隊伍緩緩前行，一個多時辰下來，她已經將僅剩的力氣全部耗光。
庚伏原本想背她，卻被一旁的婢女阻攔，“不可，男女授受不親，你一個侍衛跟公主同住一個院子已然不妥，若是你再背公主，那公主的清譽可就全毀了。”
庚伏反問那婢女道：“要不你們背公主？”
婢女頓時一滯，她們雖說都是卑微的下人，但是平日裏做的都是洗衣掃地，端茶倒水類似這般服侍主子的細致活，背人前行這樣的力氣活就算她們願意，但是能力也不予許啊！
庚伏歪頭想了個滑稽的法子，他將鸞車上的軟墊鋪在冰麵上，再係上幾條繩子，讓她坐在軟墊上，就這麽讓馬兒在前邊拖著她前行。
“噗……”馬兒這些日子跟著他們踏雪而行，吃得也不好，一路上頻頻放屁。
曲尋幽死死抓著軟墊，盡量不讓自己從上邊滑下來，待那股難以描述的氣味消散了之後才開口道：“庚伏，你說這馬兒不會放了屁之後還要撩蹄子吧？”
庚伏看了看前邊正在拖著她的那匹勁馬，又看了看她：“沒事兒，這還有好一段距離呢，它是踢不著公主的。”
曲尋幽：“……”
她咬牙切齒的暗暗發誓，但凡她恢複了半點力氣，她絕不會再坐這個玩意兒！
這千慕獨幽真不愧是在寵愛中長大的孩子，養成了一副嬌弱的身子骨，吹點寒風就要纏綿病榻，受一點兒累就渾身沒勁兒。
“劈啪……”
曲尋幽離冰麵最近，最先聽到了什麽碎裂的聲音，頓時渾身炸毛，冷汗淋淋，趕緊大聲喝道：“停！停下！快停下！”
在這支隊伍裏邊，除了深受氐人國敬重的國師，身份最尊貴的便是這位長公主了，她這一聲喊了出來，大家都詫異的看向她，並且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伏方才也聽到了那一聲冰裂的聲音，隻是很細微的聲響，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聽岔了。
國師就在前邊，與他們相距不是很遠，他先是警惕的環顧了一眼四周，才回頭看向滿臉戒備的曲尋幽道：“怎麽了？公主可是發現……”
曲尋幽頭皮發麻，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閉上雙眸繼續豎起耳朵細細聽著，寒風在呼嘯，飛雪在旋轉。
忽然“啪”的一聲響嚇了她一跳，原來是河邊山壁上的枯枝被厚雪壓斷的聲音。
她悄悄鬆了一口氣，莫非是她聽錯了？
“庚伏，你方才有沒有聽到冰裂的聲音？我……”
她抬頭問話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午時剛過，就算是下雪天這天色本應該是亮的，可是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這天色竟暗沉得如同夜幕時分，十步開外皆是一片黑暗。
而本應該飄落的飛雪竟然就這麽一直停在半空中，一直跟在她身邊伺候的婢女們也是保持著身體前傾，腳步抬起的姿勢一動不動的，仿若這周圍的一切事物都是靜止的。
庚伏再不管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的扯淡規矩，身子一彎，雙手一撈便將坐在軟墊上的人兒一把拉進了懷中。
“我也聽到了，你先將卷軸鏡祭出來，萬一有什麽狀況它會保護你。”
曲尋幽沒見過這樣詭異的場麵，嚇得有些六神無主，“卷軸鏡？祭出？怎麽做才能把神器祭出來？我不會啊！”
庚伏原本在專心戒備，一聽到她這麽說忍不住收回視線，像看傻子似的一直盯著她看。
“之前不是教過你咒語了嗎？不然你直接喊它一聲，它與你心靈相通，大抵也是可以的。”
他的懷抱溫暖而有力，讓她少了幾分害怕，多了幾分安全感，“哦，對！你是教過我，我一嚇就給忘記了，是什麽來著？我好好想想……”
她想了良久，最後大喊一聲：“卷軸鏡！”
庚伏搖頭輕歎一聲，繼續戒備，話癆人設的他，在此時此刻終是無語。
幾息過後，腳下微微一震，緊接著便是更多更密的冰裂之聲傳來，兩人皆是一驚，在昏暗的天色裏同時凝視著腳下的冰麵。
隨著裂聲越響越大，裂痕蔓延得越長。
曲尋幽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可以將這些人一並變到山上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