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1章 九卷59 一杯酒潑下去
穎妃也是豁然開朗,“皇貴妃姐姐的意思是……永也是學了八阿哥法子去??
婉兮含笑垂首,“永璿跟永是一母同胞,從更是一同長大。他們三兄弟之間,永珹年紀大,成婚早,倒是永璿跟永兩個感情最深。永璿在宮裏受盡冷眼的那些年,都是永這個弟弟陪著才度過來的。”
“便連永璿犯錯當時,也是他們兄弟兩個一起在黑龍潭祈雨……永璿要做什麽,不可能不事先給弟弟一個知會,他便是豁出去自己犯錯,卻也會心不牽連到到弟弟。”
穎妃也是點頭,“怪不得後來皇上問起之時,永肯和盤將永璿托出,並無後顧之憂的模樣,仿佛絲毫不必顧慮一母同胞的情誼去。?
婉兮眸光輕轉,“你別忘了,他們兩個還有一個榜樣呢。”
穎妃也是一拍掌,“可不嘛,還有一位和親王弘晝呢!有叔叔如此,侄兒們見樣學樣,倒也不奇怪了。”
婉兮垂首,“大清皇家一向對皇子教育極嚴,可是偏上一代出了一位荒唐王爺,這一代又要出永璿和永這兩位……”婉兮眸光輕揚,笑意浮動,“怎麽會這麽巧呢?想來這些皇子、王爺們的數十位師傅和諳達們,真真兒都要自裁謝罪了。?
穎妃笑過便也歎了口氣,“終究都是為了‘避讓’二字……寧肯毀了自己的聲名,也不想令真正的儲君對自己心生防備。”
婉兮握住穎妃的手,“這是一番智慧,可是若叫皇子們自己來做,未免殘忍。可如果從就生養一般,一切順其自然,豈不反倒是一番造化了?”
穎妃聽罷已是全都明白了,歎息一聲,“這樣來,皇上對十七何嚐不是一番特別的疼愛去?那我還替十七委屈什麽呢?終究不是自家兄弟,我自放心十七將來不會受委屈去。”
婉兮輕輕搖動穎妃的手,“等他長大了,還要孝順你呢~~”
穎妃這才笑了,點頭道,“是等我老了以後,還指望著咱們十七兒孫滿堂,叫我也享一番倫之樂才是。”
婉兮吩咐屈戌,“拿兩對荷包,裝一對銀錁子,並幾樣蜜果子、奶餑餑,賞給金桂邦去……”
婉兮話剛完,她忽一把按住穎妃的手,已是笑得要倒了。
穎妃嚇了一跳,忙扶住婉兮問,“皇貴妃娘娘這是怎麽了?”
婉兮都有些笑岔氣兒了,“先前聽見金桂邦的名字,我也隻是留意了他名字是哪幾個字。高娃你看,金、桂、邦,三個字從字麵上個個都是好含義,我便也放下心來。“
“可是直到方才,我又將他的名字快速叫了一遍,這才發現了不對勁——高娃你也再用漢話念一遍,速度快些,瞧瞧聽出什麽來了?”
穎妃自己是蒙古人,在宮裏尋常又都聽滿語,便也沒留意金桂邦的名字去。直到這會子用漢話快速念了一遍,這才“噗”地笑了開來。
“金桂邦——金箍棒啊!”穎妃自己也要笑倒了,一手撐著婉兮,一手按住自己的心口,將之前那些的怨懟,都借由這一場大笑給翻過去了。
“好嘛,這果然是皇上給十七找的一根金箍棒啊。這回一朝有棒兒在手,就由得他真爛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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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日,皇帝召大學士與內廷翰林聯句。
君臣聯句,一向都是曆年新年的慣例。每一年都有主題,如曾經的以“冰嬉”、“歲朝圖”、“玉盂”等為題聯句等,都寄托了皇帝對於皇子、國祚的期許。
而今年,君臣聯句的主題是——《耕織圖》。
提到耕織二字,所有中國人都知道,其中暗含的主角是二人。
男耕女織,自古以來都是中國人所推崇的家庭模式。
此時男耕,那主角自是皇帝;而到女織,此時後宮之主,唯有婉兮。
在乾隆三十七年的新年,皇帝破荒地在君臣聯句之時,挑出了這雙主角的意向來;若此時的大臣們興許還有難解其意的,那麽在二十多年後,當十五阿哥正式被公開為儲君之時,回溯當年——眾人才會回想起這一年,因為皇帝是在其後一年,也就是乾隆三十八年已經正式秘立十五阿哥為皇太子。
立子先讚母,故此這乾隆三十七年新年的君臣聯句裏,“莫名”出現的《耕織圖》為主題,便也情理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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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新年,皇帝不僅僅賞給了十七一根“金箍棒”,這一年元宵節在圓明園“奉三無私殿”舉行的宗親宴中,十七也正式被賜入宴。
乾隆三十一年出生的十七,在這乾隆三十七年的正月,虛齡也是七歲,實歲才五歲另八個月。這便又合了十五當年的例子去。
婉兮所出的兩個皇子,一先一後,一起成為了入宗親宴年歲最的皇子去。
這一年的朝政外藩宴,得皇帝賜宴的外藩王公中,東班以科爾沁科碩親王固倫額駙色布騰巴勒珠爾為首;而西班,則以喀爾喀和碩親王固倫額駙拉旺多爾濟為首。
承繼了成袞紮布王爺的王位,且正式迎娶了七公主的拉旺,正式成為了外藩王公中地位最高者。
二月裏,皇帝又命拉旺為正黃旗蒙古都統。
本身為外藩親王,此時又身兼八旗都統之職,拉旺在京中既有了差事,便更是要長久留在京中辦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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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了年,喜氣散去,金川之事又凸顯了出來。
皇帝原派往金川的大臣不得力,皇帝便又再度起用阿桂,任命阿桂為參讚大臣。並將阿桂兩個曾免去了侍衛之職的兒子阿迪斯、阿迷達兩人寬免回京。
阿桂在平定緬甸一戰上所失去的君心,便又需要在金川之戰上,重新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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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繼弘晝與九爺同日薨逝之後,他的兒子永璧承襲和親王。卻沒想到,永璧當和親王還不滿兩年,竟又薨逝了。
皇帝派皇四子永珹前往奠醊,仍加恩賞給內庫銀三千兩辦理喪事。
對於此事,倒叫後宮眾人私下議論紛紛,都怕是弘晝從前最愛給自己辦喪事、吃祭品的荒唐事給鬧的,終究將自己兒子的福氣都給鬧沒了,這才使得永璧承繼和親王兩年還不到,就也撒手西去。
大家都,希望弘晝的孫子可別再重蹈這個覆轍了。
隻是這時候這話的時候,眾人都沒想到,弘晝的孫子綿倫在降襲為和郡王之後,竟然也是兩年就薨逝了……
弘晝的荒唐,累及兒孫兩代。
婉兮心下觸動,這日便也因親蠶禮之事,將慶藻和福鈴兩個都給召進宮來。
可是孩子大了,自難免有自己的心眼兒,婉兮不能放在明麵上,這便也叫十七過來。
十七自是什麽新鮮事兒都不帶穩當的,看婉兮與慶藻和福鈴兩個演養蠶喂桑之事,他便也好奇,好懸沒將蠶寶寶給活活兒捏死一大把。
十七這淘氣,婉兮自是意料之中;今日也沒惱,心下反倒是有些暗暗感謝十七的。
婉兮將十七兩隻手給攥住,蹲下來看著十七的眼睛。
“你啊,性淘氣,你皇阿瑪和額涅倒也容得你去,不想奪了你的性去。可是額涅卻要提醒你:可以真爛漫,也盡可著你打鬧去,但是千萬別出格。否則啊就算你皇阿瑪和額涅不整治你去,老爺也看著呢……可別把自己和兒孫的福氣給折騰沒了去。”
此時永璿、永可都是有兒子的人了,當真折騰不起啊~
倒是十七依舊真爛漫,歪著腦袋問婉兮,“兒孫?額涅,我怎麽才能有兒孫啊?額涅我也想要兒孫,額涅趕緊找人給兒子生幾個吧!”
慶藻和福鈴兩個又都是何等聰明之人,婉兮的提點已是都聽懂了,這會子更為了十七的真給逗得笑出聲兒來。
婉兮也是無奈,給了十七手背一記,“你惦記這個,還早著呐!”
十七不願意了,噘著嘴道,“皇兄們都有兒子了,他們一回家就有人跑上來喊阿瑪,那多威風啊!……額涅,還沒人管我叫阿瑪呢,我也想給缺阿瑪去!”
“呸!”婉兮都人不足輕啐一聲,“你想得美,不過你先等自己長大了再!就你這麽個不點兒,自己還沒長明白呢,哪兒有資格給人家當阿瑪去啊?要不,孩子還不都被你給教壞嘍~~”
倒是福鈴靈巧,忙接話道,“十七弟你著什麽急呢,別管你叫阿瑪啊,現在管你疆瑪父’的也好幾個呐!瑪父可比阿瑪還大一輩兒呢,你現在已經老威風啦!”
婉兮聽著便也笑了,朝福鈴讚許望去。
此時綿德、綿恩都有孩子了,這都是皇曾孫,可不是得管十七叫祖父輩了麽。
十七這一聽便美了,拍著巴掌道,“也是啊,我都當瑪父了,還著什麽急當阿瑪去啊!”
十七高興了,這便蹦躂兒地帶著金桂邦出去玩兒了。瞧著金桂邦鬼鬼祟祟捧著蛐蛐兒罐子的模樣,這倆東西一定是奔哪兒鬥蛐蛐兒去了。
這都死金桂邦教十七的,上回婉兮還親眼看見金桂邦帶十七往廚房裏鑽,兩人一人一個角蹲在鍋台上,頭碰頭地嘀咕,手指頭往大鍋跟鍋台的縫兒裏伸……
婉兮打也是在鄉間地頭長大的,兒子閨女不懂的那些鄉間的事兒啊,可瞞不了她。
她知道那是金桂邦給十七講,蛐蛐兒最愛鑽鍋台,現在雖才二月,可是蛐蛐兒指不定會找有暖和氣兒的鍋台裏去下卵,幼蟲指不定有鑽鍋台裏找暖和氣兒貓冬的。這時候正是蛐蛐兒將發不發的時候兒,這時候摳出來養著的話,倒是比將來去逮大的要容易。所以兩個東西這是摳鍋台,找蛐蛐兒的幼卵呢。
兩個孩兒忙活累了,順手抹頭上的汗,結果就把手上的鍋底黑直接都給抹臉上了……
瞧著十七那一臉的魂兒畫兒的,婉兮去找掃地的笤帚,作勢就要打。
這鍋台啊,對於家家戶戶都是神聖的,都有灶王爺守著呢,哪兒容得孩兒這麽折騰去?
不過話又回來,婉兮從也是在鄉間地頭長大的,她也知道,各家各戶的孩兒,哪兒有不折騰灶台的?——也或許就因為所有的吃喝都是從灶台裏“變”出來的吧,所以孩兒也都不肯放過灶台去。
所以婉兮也就是作勢要打,沒真要動手。
結果就驚動了皇帝了。
皇帝親自跑進廚房裏,沒敢直接護著十七,隻是仗著身高,將婉兮舉著的笤帚給舉高了,然後扭頭衝十七眨眼,示意十七快跑……
等婉兮順了氣兒,結果後來又聽見皇上在那聲囑咐十七,“你摳你額涅宮裏膳房、茶房的鍋台都不要緊,你且記著一宗啊,你可別去摳坤寧宮的那個灶台!要不,阿瑪也饒不了你。”
坤寧宮的灶台,那是祭神用的。這幾年都是婉兮主持祭祀,十七覺著這是自己額涅的一畝三分地兒,就也不那麽恭敬謹慎了,皇上可沒少瞧見過那子瞅著坤寧宮的鍋台,頗有些心裏癢癢的。
十七聽了便是眉開眼笑,“那是不是除了坤寧宮的灶台,宮裏其它地方的灶台,兒子就可以去摳啦?”
婉兮聽到這兒,還能什麽呢,也隻能無奈地搖頭苦笑。
有了皇上的這個縱容法兒,真不敢想象十七這子將來還能折騰出什麽來啊。
不過隻一宗,她還是得從就看著他,讓他隻在安全的範圍內折騰,別出要緊的大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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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旬,福康安從西北歸來,向皇帝奏報伊犁等事。
皇帝還特別向福康安問起伊犁將軍舒赫德的病情,甚為掛念。
福康安聽著皇上的問候,卻走了神。皇上掛念的是遠在伊犁的舒赫德,可是他掛念的卻是身在京師的某個人兒啊……
自去年秋獮時福康安從雲南歸來,赴避暑山莊給皇太後請安之後,隨即皇帝便將福康安派赴西北軍營效力而去。
當年福康安堂兄明瑞,長兄福靈安都是在西北立下功勳。皇帝命福康安同赴西北伊犁效力,何嚐不是給福康安熟悉各地軍營的機會。
隻是福康安這一遠行,每次一走就是數月,倒叫家裏母親、福晉牽腸掛肚不已。
福康安回京之後聽拉旺已被皇上任命為正黃旗蒙古都統,常年留在京中辦事;反倒是他的喀爾喀紮薩克親王的事,都由他兄長在喀爾喀代掌,不用拉旺離京……福康安就又是大醉一場。
敏怡不放心,親自陪著。
雖兩人遲遲培養不出夫妻的情分來,但是因為敏怡的父親也為武職的緣故,故此敏怡的性子倒是更像男孩兒似的颯爽。兩裙可以坐下來一同飲酒,話。
相處起來,倒像是兄弟一般了。
福康安也是喝多了,抱著酒壇子忘了眼前人是自己的妻子,一忽兒委屈,一忽兒狂笑地道,“他是蒙古人,卻可以常年在京居住……我呢,我卻要遠赴海角涯,一走就是數月,唯有被皇上召見,才能回京數日,然後就又要走了……”
“嗬嗬,嗬……不公平,這真是不公平啊。我已經輸給了他,我已經失去她了,難道還不夠麽?為什麽,就連我留在京裏都不行,就連我想法設法見她一麵都做不到?”
“皇上啊,奴才不是不想建功立業,奴才不是怕死,奴才就是……就是想留在京裏,多呆幾,難道都不行麽?”
敏怡原本也陪著夫君喝酒,想起自己這幾年得不到夫君歡心,就連想方設法想要得個孩子,都最終隻是被夫君給灌醉了,結果醒來夫君已經走了……就連這個心願都不能實現,她心下也是委屈、鬱悶,不知所措。
於是她喝著喝著,原本也已經喝醉了,卻愣是被夫君這幾句酒後真言給驚醒了!
她呆呆望著夫君,將夫君這番話在嘴裏重又咂摸了一番。
蒙古人卻留在京師……且看樣子是與夫君關係極近的蒙古人……
敏怡心下咯噔一跳,猛然抬頭盯住夫君,嚇得酒都醒了。
若與夫君最為親近的蒙古人,那自是結拜為安答的七額駙拉旺多爾濟啊!
夫君又什麽“輸給了他”、“失去了她”的,若那個“他”是七額駙,那麽那個“她”又還能是誰?!
敏怡酒意褪去,立即站起,看夫君還在胡襖,便一咬牙,毅然抓起眼前的酒杯,將杯中酒找準了福康安的臉,便猛地潑了上去!
福康安毫無防備,烈酒衝入鼻腔甚至眼睛。他又驚又惱,將酒壇子擱在一邊,一邊用袖子擦臉,便猛地站起身,向敏怡便揮出一巴掌去!
他的指尖都要觸到敏怡的臉,他才硬生生收住,酒都澆不滅眼中的怒火,他含著醉意恨恨盯住敏怡,“你這是做什麽?你瘋了麽?!”
敏怡也毫不示弱,緊咬牙關盯住福康安,“……我你為什麽不肯給我孩子,我為什麽我使勁渾身解數也無法討得你的歡心,原來你的心裏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