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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7章 九卷55 就是舍不得嘛~

  罕見地發下這樣的諭旨去,憑皇帝的睿智,如何不知道軍機大臣們會吃驚呢。


  可是這位六十歲的老父親卻顧不得大臣們怎麽想,這事兒還沒完,繼續連日裏迭降諭旨,不但要跟閨女嘮叨,還要親自跟女婿耳提麵命。


  況且這耳提麵命還不是私下裏的,而是公開明發的諭旨。


  ——而此時,朝廷正麵臨著土爾扈特回歸的大事,以及金川方麵不斷的挑釁。


  並非國外大事,也並非六十歲的皇帝每日閑著沒事兒做了。


  可是盡管有這樣多的事,皇帝還是暫時放下子的身份,開始專心地當他的慈父、老嶽丈來。


  就在同日,皇帝就專門給拉旺傳了一道旨意:“又諭曰:成袞所布業經病故,著傳諭額駙拉旺多爾濟,到彼後無庸速回,俟伊父喪事完畢,百日服滿,再行來京。”


  “至伊等應得產業,朕已交車布登紮布,並參讚大臣,秉公辦理。汝為固倫額駙,又襲封汝父王爵,惟當謹奉伊等辦理遵行,勿許爭競,貽笑卑鄙。將此並寄令車布登紮布知之。”


  皇帝這個老嶽父呀,在諭旨裏就這麽毫不掩飾地囑咐自己這個親女婿:家產的事兒有你嶽父我呢,你可千萬別自己跟他們爭去,以免失了身份……


  是給女婿的耳提麵命,還要將這諭旨同時給女婿的叔叔看去,偏分家產的事兒還要叔叔來主持——試問皇帝的心思都這麽明擺著了,那當叔叔的車布登紮布王爺還至於看不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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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心完了女婿的分家產問題,皇帝自然又扭頭繼續回到自己女兒身上來。


  還是在八月二十一日這,又頒下旨意:“成袞紮布病故,應差公主前往。但公主甫經看視成袞紮布還,今複趕去,亦已不及。令公主在此穿孝,來年再遣公主前往。”


  就是自己閨女剛去給婆婆穿過孝,今年就別折騰過去給公爹穿孝了。就叫七留在京裏穿孝吧。若按著人倫禮數,兒媳婦應該過去漠北的,那也明年再吧~

  這已是一連串的旨意了,可是在避暑山莊起鑾赴木蘭圍場之前一日,皇帝還是放心不下女婿,又為拉旺頒下一道旨意去:“額駙拉旺多爾濟住京時日較多,伊所管紮薩克事務,著伊兄伊什紮木蘇署理。”


  拉旺從在京長大,成袞紮布王爺又剛剛薨逝,十七歲的拉旺剛承襲親王的爵位,對於旗裏的事務難免生疏,必定需要有親人代為執掌。故此這道旨意看起來不奇怪,可是有趣兒的是皇帝旨意裏的一處細節:皇帝強調,拉旺住京時日較多……


  這便等於是要宣告,雖女婿承襲了親王的爵位,可是皇帝這位老嶽丈卻沒想將女婿給派回旗裏去,而是叫繼續留在京裏。那就不用跟七分離,更不用七跟他回漠北去啦~.

  次日皇帝就從避暑山莊起駕,赴木蘭圍場。


  七就留在避暑山莊,陪伴皇太後。


  七留在避暑山莊裏,心裏也記掛著成袞紮布王爺的喪禮,還有剛剛失去母親,緊接著又失去父親的拉旺……


  雖就連皇帝都沒有真的要求七在避暑山莊裏為成袞紮布王爺穿孝,可是七還是自己換上素服,每日吃齋念經,為成袞紮布王爺超度祈福。


  心情終歸有些壓抑,白果放心不下,這便在每日黃昏裏都央求著七到園子裏去散散。


  這日在水畔,看斜陽鋪開,水麵上金鱗遊動,仿佛有金龍將要騰空而起一般。


  七出神,白果卻陡然厲聲喝問,“七公主在此,誰人窺伺?!”


  七聞聲一震,見白果神色,忙也順著白果的視線望了過去——八月尾的避暑山莊,草木已呈金色。這些金葉搖晃的草木,與水上的金鱗,相映成了一處,倒叫這地之間,仿佛以黃金鋪就,輝煌燦爛得叫人有些睜不開眼,更下意識以為眼前的人,都成了虛幻。


  那一片金色的水草木之間,走出的竟是一身銀袍的福康安!

  七不知,此時一身孝服的她在福康安的眼中,也是這一片金色地之間,獨一無二的純淨空靈的身影。


  白果卻忍不住微微皺眉,先請了個安,“保哥兒不是去雲南軍營了麽?怎麽這會子在避暑山莊裏?皇上知曉保哥兒回來了麽?保哥兒不是孩子了,切不可從雲南軍營私歸而來。”


  雖白果也是從看著福康安這一幫孩子長大的,可是終究到底白果是首先要護著七和七額駙的。


  再上回保哥兒單獨給七公主了那麽一回話後,就出了那麽大的事兒去……白果至今心有餘悸。


  “白果姑姑厭煩我了。”福康安滿臉愴然,卻還在極力地笑,“白果姑姑跟著蓮生嫁進超勇親王府,這便也當自己是拉旺家的人了。”


  白果皺了皺眉,“保哥兒誤會了。我是跟著七公主厘降,可卻不是成了額駙府裏的人;我還是公主府裏的奴才,依舊歸屬內務府旗下。所有隨公主陪嫁的內務府旗下人,便連額駙都是支配不聊,將來都是要回內務府的。”


  福康安愴然一笑,“姑姑才不是呢!姑姑不管旗份如何,姑姑的心卻都向著拉旺去了!”


  白果還想什麽,倒是七不忍,伸手拉住了白果,用央求的目光凝視白果,輕輕搖了搖頭。


  白果忍住歎息,隻得閉上了嘴。


  七倒是點點頭,“我在為公爹穿孝,保保請恕我不便近前話。好在這地方大,咱們便是這麽話也方便,你看行麽?”


  麒麟保一雙眼牢牢凝視著七,癡然地笑,“隻要眼睛能看見你,便是這點子距離,我也心滿意足了……總好過我在雲南,與你隔著萬水千山。”


  七也是微微皺眉。


  不過從到大,保保這麽與她話都是慣聊,七便也作罷,隻垂首淡淡道,“舅媽可好?篆香姨娘,還有兩個外甥,他們可都好?”


  福康安點頭,卻又搖頭,“他們都好……你就在我眼前,可是你怎麽看不見我不好?”


  七輕咬嘴唇,垂下眼簾,“還迎…敏怡嫂子呢?也好吧?”


  福康安笑起來,“那我是不是也該問問,我的安答拉旺他好不好?”


  七忍不住噘嘴道,“瞧你,又多心!你要問旺旺,我告訴你就是——旺旺不好~~旺旺的父母雙親剛剛相繼身故,他身心皆受著苦。”


  福康安又細細凝視七身上的孝服,“所以你即便身在避暑山莊,在皇太後八十大壽之年,還要堅持穿孝服……你就是為了陪他吧?”


  “即便他在烏裏雅蘇台呢,與熱河隔著這麽遠,看不見你,你卻也陪著他一起穿孝,不是麽?所以……他哪裏苦,哪裏不好了?”


  從都是這樣,麒麟保一旦來了這個執拗勁兒,便是誰都不服的。


  七咬咬嘴唇,也忍不住道,“你非要這麽才歡喜是麽?那我還要,我今年三月啟程赴塔米爾前,倒聽十一嫂子起,仿佛敏怡嫂子有喜了呢!”


  彼時七身在避暑山莊,消息是從京裏傳過來的,七也未能作準,隻是隱約聽見那麽個音兒。


  “那算算月份,敏怡嫂子是不是這會子便將臨盆了?所以你才從雲南軍營趕回來吧?”


  福康安果然急了。


  可是他終究再不是從前那個猴兒性的子,不是火了就要原地跳起來。此時的他深沉成熟了太多,他依舊靜靜立在原地,隻是哀韶望著七笑。


  “瞧你,這是什麽傻話呢。有你在,她怎麽會有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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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被這句話驚住,白果也嚇得臉色發白,忙上前拉住七往遠處去。


  “保哥兒!七公主已然厘降額駙,保哥兒也已成婚,這些話不該再亂講了!沒的亂了規矩去!”


  麒麟保卻凝視著七,愴然卻又篤定地笑,“我真的。這是我的心……”


  白果已在低聲催促,“公主,咱們回去吧。”


  七也是輕歎一聲,回眸再望福康安一眼,卻又是如年幼時,心無芥蒂地一笑,“保保,算我問錯了。我重問一遍:那你是怎麽回來的?我阿瑪是否知道你已歸來了?”


  福康安的心便又是一連串的悸動。


  如今的蓮生,已是固倫公主,可她卻還是願意在他麵前她自己有錯去,在他麵前依舊肯如時候一般,容忍他、讓著他去……


  這份情誼,便不能成為他曾經期望的夫妻之情,卻也值得他此生不渝。


  他便也笑了,“蓮生,是我錯了。我是故意與你抬杠……我愛聽你與我拌嘴的那些話。”


  見蓮生又有些尷尬,他便趕忙,“你放心,我不是偷著跑回來的。是皇上叫我回來的。”


  “因我已在雲南軍營曆練過,皇上也是招我回來問話。今日更是因我剛回來,皇上便也遣我到避暑山莊來給皇太後請安,便也是叫皇太後見見我呢。”


  七這才放下心來,含笑點頭道,“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此時的七還不知道,皇帝於此時將福康安叫回京中,正是為了金川之事。


  此時土爾扈特東歸之事已然基本撂定,隻等渥巴錫於木蘭圍場正式入覲。這一大事便可正式成功記入史冊。接下來令朝野上下擔心的,便是金川戰事又起了。


  曾經征討大金川的九爺已然不在,作為九爺的兒子,福康安終將在金川之戰中嶄露頭角,正式成為大清的一顆將星,冉冉升起於東方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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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去獨話的光景已經不短了,白果實在忍不住催促。


  七點頭道,“你快去請安吧,我也該回去了。保保,不知我阿瑪何時遣你回軍營去……你總歸記著,萬事都要多加心,照顧好自己。”


  福康安的鼻尖狠狠一酸,卻努力笑道,“蓮生你好麽?成婚之後,拉旺他對你好不好?你去過喀爾喀了,那邊風沙、苦寒,你可受得了?”


  七一笑莞爾,“你瞧我,這不是好好兒的麽?那裏再遠再苦寒,卻是旺旺的家呀。”


  “再旺旺一族人對我都好,千方百計令我凡事都舒適去,故此我沒有任何受不聊。”


  福康安此時心境如何能笑得出來呢,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一再地笑。


  他都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可就是停不下來。


  “好,太好了。你很好,我也很好,拉旺也好……咱們都長大了,咱們都很好,嗬嗬,真是,太好了。”


  他又這樣癡然了……七抬眸關切地望一眼福康安,隻能歎息一聲道,“到了晚上誦經的時刻了,我得走了。保保,萬萬記住我的話。沙場建功雖好,可是家人都在盼你平安歸來。”


  七完,終是轉身而去。


  身穿孝服,原本素淡至極的模樣兒,卻偏偏呈現出清水出芙蓉、然去雕飾的清美之姿來。


  縱然走得遠了,又遠了,可是留在福康安心版上的鏤痕卻反倒越來越深,越來越不可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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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八日,在伊綿峪大營,土爾扈特台吉渥巴錫,正式入覲。


  次日,婉兮千秋令節,皇帝又在這一日,賜渥巴錫等、鞍馬櫜鞬,並令隨圍從觀。


  並且特在九月初九這一日,賜宴渥巴錫。


  這一日是婉兮的千秋令節,皇帝在這一日為土爾扈特東歸而歡宴,正是舉國同慶,草原沸騰!

  歡宴之上,皇帝輕握住婉兮的手,與她共同接受渥巴錫的進酒。


  這一份心意雖無聲,卻兩心皆知。


  婉兮用指尖在皇帝掌心輕輕撓過,低聲道,“恭喜我大清,恭喜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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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六日聖駕從木蘭圍場回到避暑山莊。


  剛回到避暑山莊的皇帝,又接續上了關心七公主和女婿的茬兒。


  回來當就又繼續為女兒而嘮叨,下旨道:“據車布登紮布奏,接奉公主明年前往塔米爾之諭旨,伊等闔家不勝感激。公主昨自塔米爾返還,今複去塔米爾,伊等之心甚為不安,請停止公主前往。”


  “昨成袞紮布病故事奏到後,因公主甫經看視成袞紮布還,今再趕去,亦已不及,故降旨公主明年再去。今車布登紮布奏請停住公主去,亦合乎情理。公主今歲去塔米爾時,成袞紮布仍在,若明年去,彼處並無長者,車布登紮布又在烏裏蘇雅台,去見誰耶?而且俟伊等又為公主備辦諸物,反於伊等無益。著即照車布登紮布所請,停止明年遣公主去塔米爾,惟在京城穿孝盡禮也。將此著寄諭車布登紮布知之。欽此。”


  距離皇帝下旨叫七公主明年去給公爹穿孝的旨意還不滿一個月,皇帝這就改了主意,不叫七公主去了……


  自然,皇帝才不會明白是他不想叫女兒去的,他是等來了拉旺的叔叔的親自請旨,求公主別折騰去了~~

  想想車布登紮布王爺也難為了,幾次三番接著皇上已是得如此清楚的諭旨,便都要如此心翼翼且不著痕跡地順合上意,當真不容易。


  決定了閨女不用去漠北穿孝了,皇帝同日又繼續再嘮叨女婿分家產的事兒。


  “……車布登紮布為分家產事,將爾兄之諸子孫數目奏到,奉旨:德楞多爾濟乃公佐領,伊父成袞紮布在日,即撥給伊以家產,並使住於京城;那木開多爾濟為喇嘛,敦多布多爾濟為呼必勒罕(轉世靈童),伊等已為出家之人,取家產何用?伊兄成袞紮布在日,亦早以為此二人已當喇嘛,不可分給家產矣。”


  “因此,拉旺多爾濟既承襲王位,將王之份上應得之產,撥給拉旺多爾濟。至於伊希紮木素,撥給之物夠其資生即可。伊之諸孫,成袞紮布在日,亦皆各分得家產,今亦可不與。欽此欽遵。”


  虧了皇上一番折騰,到最後基本是成袞紮布王爺身後留下的財產,其餘的兒孫就都不用分了,全都給七額駙拉旺就對了~~

  這旨意傳到後宮,語琴和豫妃等人都忍不住笑,感激湊到婉兮的宮裏來。


  語琴捂著嘴道,“瞧啊,虧咱們皇上在八月裏剛分家產的時候兒,還挺大公無私的。‘王產雖應給承襲之人,而餘產亦應分給諸子。再成袞紮布長子額爾克沙喇,雖無子嗣,必有妻室,自應酌量分給’。”


  “怎地分來分去,這一個月剛過來,就成了成袞紮布王爺其餘諸子孫都不必再分給家產,隻需都給咱們拉旺一人去啦?”


  婉兮隻是笑,也不好什麽。


  倒是穎妃拍手道,“慶姐姐怎忘啦,皇上彼時不也傳旨給拉旺,叫拉旺別爭家產麽?那不就是,不用那孩子自己爭,凡事都有皇上這位嶽父呐!言猶在耳啊,皇上都許諾了,難道還不趕緊兌現麽?”


  豫妃撫養過拉旺,又是同出於博爾濟吉特氏,自不好評成袞紮布王爺分家產的事兒。她隻含笑道,“我倒是覺著皇上這份兒護著七公主的心思喲,當真叫人感動。”


  “同樣是女兒,同樣是固倫公主,聽當年和敬公主乾隆十四年六月去科爾沁給她公爹穿孝的時候,兩個月前和敬公主還大病一場,皇上都親去探望了;結果病還沒好利索,就叫皇上催著去科爾沁穿孝。”


  “反倒是咱們七公主,瞧皇上這左一道旨意,右一道旨意的,活活兒給攔下,壓根兒就不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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