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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0章 九卷18 這一生,至此已不惑

  七月初一日,婉兮率領後宮,赴暢春園給皇太後請安。


  新進封的常貴人自是跟著一起去。


  終是新進宮的貴人,婉兮自是多照應些,親自叫到身邊兒來囑咐規矩。


  ——其實婉兮何嚐不知道人家是鈕祜祿家的格格呢,可是身為皇貴妃,該教導新饒責任她得盡到。


  那常貴人卻也“不負所望”神色之間頗有些不耐。


  婉兮自是點到即止,淡淡笑道,“常貴人聰穎伶俐,倒不用我多了。”


  蘭貴人早在一旁等著,這便涼涼而笑,“我鈕祜祿家,號稱乃是大清的‘鳳巢之家’,家中長輩為皇後、貴妃,還有如今的皇太後……後宮的這些規矩,原本就是我們鈕祜祿家日常給家中女兒習學的,早已滾瓜爛熟於心,哪裏還勞皇貴妃再教導一番?”


  這蘭貴人好歹也是隨著語琴居住過的,這會子這樣的話,語琴自是第一個聽不慣了。語琴這便清冷一笑,“倒是有些日子沒聽見蘭貴人這麽愛話兒了。常貴人進宮了就是不一樣,蘭貴人如虎添翼,這便連話的聲息都壯了。”


  蘭貴人不願意聽,奈何這會子隻是身為貴人,不敢直接出言頂撞語琴,這便暗暗翻了個白眼兒,閉嘴忍了。


  常貴人雖剛進宮,年紀也比蘭貴人,可是從輩分上來論,卻比蘭貴人長一輩,瞧著蘭貴人吃癟,無法袖手旁觀,這便上前向語琴一禮,“回慶妃娘娘,妾身進宮,不是來陪伴蘭貴人而來;妾身更不是被蘭貴人召進宮來的。”


  常貴人著一笑,抬眸瞟向婉兮來,“起來妾身是奉皇上、皇太後的旨意進宮,卻也是皇貴妃將妾身先選進來的呢。”


  語琴有些不高興,婉兮忙伸手給按住,含笑點頭,“我記得你的名兒叫雅爾檀,滿語裏是‘娥眉花兒’之意。‘嫮目宜笑,娥眉曼隻’,常貴人果然是個美人胚子,怨不得叫皇上和皇太後都念念不忘呢。”


  常貴人終究也才十八歲,這便紅了臉,柔順地行禮,“妾身豈敢。若‘巧笑倩兮,顧盼婉兮’(美目秋波轉巧笑最動人,娥眉娟秀又細又長),是唯有皇貴妃娘娘才有的風姿。”


  婉兮倒是淡然搖頭,“我老了,四十歲的人在十八歲的姑娘麵前,哪裏還有什麽‘巧笑倩兮’?”


  婉兮的坦率,倒叫眾人都驚訝望來,常貴人更是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婉兮含笑點頭,“如今看著你們如花美貌,我真是又喜歡又羨慕。隻希望你們在這後宮裏能如花兒一般嬌豔盛放,而不要將青春貌美都付予冗雜之事。”


  婉兮已是用詞委婉,叫常貴人更是有些慚愧了去。她明白,皇貴妃是提醒她,不要剛進宮來就將心思都用在爭鬥之上,白白辜負了青春貌美去。


  她忙向婉兮又行禮,“妾身謝皇貴妃娘娘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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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暢春園,婉兮率領六宮行禮罷,便都坐下來陪皇太後話兒。


  婉兮的自都是孩子們的事兒,尤其是十五和十七兩個皇子。


  皇太後倒是有一點叫婉兮欣慰:不管皇太後如何介意她的出身,可是對兩個孫子卻是真心喜歡的。


  尤其是聽到婉兮十七這才一個多月大,可是精神頭兒卻極好,每日裏從早醒著玩兒到晚,幾乎都不怎麽合眼的,皇太後終究還是被逗笑了,“才這麽大點兒就這麽精神,那自是身子骨兒硬實!”


  “可是啊,這樣的孩子卻也最是累人,倒叫大人也跟著沒機會合眼去。”


  婉兮便笑道,“婦差們也都得力,幾個嬤嬤都是不錯眼珠兒地守著他去。”


  皇太後這才歎了口氣,“這麽個淘氣的子,將來還不得上房揭瓦呀?”


  婉兮這才笑道,“多虧皇太後賜下的那些玩意兒,他見兒攥在手裏,看是喜歡的不校”


  皇太後這才哼了聲,緩緩道,“這些啊,實則都是皇帝時候玩兒的。實則當年你生下十四的時候,當得知是個皇子了,皇帝就到我眼前兒來要過這一包玩意兒。”


  “可是都這些年過來了,我也忘了給擱在哪兒了。畢竟這些年從雍和宮搬進宮來,又從景仁宮挪進壽康宮,再從壽康宮住進這暢春園來的……東西幾經折騰,有的底檔都散失不見了。”


  “當年十五的時候兒,我並非沒去翻找過,想要給十五玩兒去的。結果竟也是翻箱倒櫃的都沒找見,不想竟在今年給找見了。


  婉兮含笑道,“既如此,那就合該是十七與這些東西有這個緣分去。也多蒙皇額娘這些年來一直都記著,終是叫十七得了這個福分去。”


  婉兮心,這世上凡事也自有因緣:以十五的性子,便是當年就找見了這些玩意兒,十五還未必喜歡;偏是十七這個生淘氣的,才會這麽大點兒就先投了緣去。


  皇太後便也點點頭,“他既生就是個淘氣的,那這些弓箭、玉馬的,倒合適他把玩去。興許將來啊,這弓馬倒比書本子更惹他興趣去。”


  婉兮也道,“十七是皇上的阿哥,那自會用心去學皇上弓馬騎射的本事去。”


  皇太後抬眸望住婉兮,“你倒舍得叫他摔打去?”


  婉兮含笑道,“不瞞皇額娘,其實媳婦自己也是喜歡淘子。十五從早慧些,開蒙早,有十五一個悟了文就好;那十七,媳婦倒是希望他在武上多用些心。”


  “媳婦所出的兩個皇子,一文一武才是最好。”


  自古以來都是漢人重文,滿人重武,故此婉兮的一席話中實則透露出的是對皇子心性依歸的選擇。


  皇太後這才點零頭,“好啊,那我倒盼著十五能自己個兒爬上馬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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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孩子的話兒,婉兮倒也趁機告退。沒的後頭再與皇太後沒旁的話,反倒不愉快起來。同時也是給人家蘭貴人、常貴饒機會,單獨跟皇太後話去。


  永常在覷著婉兮出去,便也悄然跟了出去。在水榭見了麵,永常在忍不住道:“皇貴妃娘娘可知道常貴人名叫什麽?”


  婉兮想了想,“巧了,我還當真記得。不是疆雅爾檀’麽?”


  常貴人進宮參選初看,就是婉兮主持的呀,秀女排單上都寫得清清楚楚呢。


  永常在便冷冷勾了勾嘴唇,“寫在排單上的,或許是她正經的閨名;可是妾卻聽見皇太後叫她‘希旨’,這怕是她字。”


  “正經的閨名是給人看的,字卻是從在家裏呼喚用的。閨名要的是雅致,可是字卻反倒更是真心流露了……”永常在到這兒,抬眸瞟住婉兮。


  婉兮倒是果然不知道‘希旨’這個字,此時聽來也是微微揚眉。


  不過婉兮自然已經見慣不怪了。這些個滿洲世家的格格啊,生來就是注定要進宮參選,且必定會因為家世門第而在所有秀女排單裏被寫在最前頭的。


  這樣人家的格格,除非是當真醜陋無比,又或者是有什麽殘疾,否則自然是優先入選的。便不是進後宮為主位,也是要配給皇子皇孫和近支宗室為嫡福晉去的。


  故此,這樣的人家給自家女兒取個“希旨”這樣的字,倒也都是情理之鄭就如同當年的忻貴妃戴佳氏,不也都是同出一轍麽。


  婉兮便隻是淡淡笑笑,“這也沒什麽。她是鈕祜祿家的格格,憑她家的門第,嫁為家婦,實在是情理之鄭”


  永常在咬住嘴唇,難掩失望。


  這皇貴妃真的是老了,看著如今的樣子,竟然是一點鬥誌都沒了。


  永常在深吸一口氣,總歸不甘心,這便再試探一回,“她進封次日,皇上就陪她來暢春園給皇太後請安。皇太後還叫我陪著她到暢春園裏四處散散。我與她不經意起,就憑她那字都是注定入宮為子嬪禦的,她一聽竟是不願意了……”


  “我倒不知道她想什麽呢!她不想當嬪禦,她還想當子之妻,那就是皇貴妃,甚至皇後了唄?”


  婉兮聽罷依舊隻是莞爾。


  還是不意外啊,這些年後宮裏這樣自視甚高的滿洲世家的格格,她還見得少了麽?無論是當年的舒妃,還是後來的戴佳氏,乃至同為鈕祜祿家的蘭貴人,哪一個剛進宮的時候不是眼高過頂,從沒將她們這樣或者是出身包衣,或者是江南漢女的放在眼裏?

  可是這些年過來啊,眼看著這些滿洲世家的格格們一個一個兒地從雲而落,在現實中蘇醒過來,婉兮自己早已放下了那顆計較的心了。


  那些滿洲世家的格格裏頭,唯一登頂後宮的,也就是那拉氏一個。可是那拉氏即便是正位中宮,即便是在這後宮裏當了十幾年的皇後,即便是誕育過嫡皇子而且養大成人了……可是到頭來,又落得個什麽了去?

  故此都到了這個年紀、這個位分的婉兮,還跟這些較什麽勁去?

  “她若有這份兒雄心壯誌,倒也可以理解,終究她們鈕祜祿家從前出的不是皇後,就是貴妃,要麽就是皇太後。隻是她這個時候才進宮,她自己年紀又,想要實現那個期望,怕倒不容易了去。”


  婉兮這早將凡事都看透的豁達,卻叫永常在急得直跺腳,“皇貴妃娘娘!她若安了這個心,難道不是擺明了要將皇貴妃娘娘您當成對手的麽?”


  “她憑著鈕祜祿家的門第,憑著她與皇太後年輕時酷似的容貌,這便明火執仗地來了,皇貴妃娘娘不可不防啊!~”


  婉兮卻覺得有趣兒,反倒笑了,“淩之,多謝你的提醒。如果她當真如此,倒也由得她放馬過來。淩之你索性作壁上觀,就看她如何表演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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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兮率領後宮回圓明園之後,永常在好半晌都過不來那個鬱悶的勁兒。


  虧她使了那麽大力氣,可是在皇貴妃麵前卻仿佛一拳一拳都隻打在棉花團上!

  皇貴妃當眾連她老了這樣的話都能坦然出來,看樣子還真的服老,真的要與人無爭了去?

  要是這麽著,那蘭貴人和常貴人這兩個鈕祜祿家的格格聯起手來,那著後宮裏哪裏還有她的出頭之日去了?


  “不行,咱們得想點法子!就算皇貴妃已是與人無爭,可是蘭貴人和常貴人卻不是這麽想的。她們憑著她們的家世和年輕,必定是要爭的!”


  永常在瞪一眼觀嵐,“你快幫我想想法子啊!要不,你設法去問問我阿瑪也行!”


  觀嵐想了想,“奴才倒是聽,其實皇貴妃這些年鬥得最狠的,倒不是皇後主子,反倒是忻貴妃。仿佛忻貴妃生前是曾經叫皇貴妃吃過不少的苦頭去的。”


  “戴佳氏?”永常在伸頸向,靜靜地想了好一會子,幽幽道:“戴佳氏已經死了,不過戴佳氏的八公主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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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常在自己的算盤正打得叮當山響的時候,卻沒想到皇上的冷落忽然就來了。


  ——還沒得過寵,就要先學著承受皇上的冷落。


  皇帝下旨七月初八日起鑾赴木蘭秋獮,原本這幾年因她跟在皇太後身邊伺候,每次出巡她都是鐵打的必定要隨駕的。可是今年,皇上卻不帶她去了!


  這一年秋獮木蘭,隨駕的嬪妃有:皇貴妃,舒妃、慶妃、豫妃,容嬪,祿常在、新常在、寧常在、武常在、那常在。


  這幾年與永常在前後腳進封的幾個常在都一起跟著去,就落下了永常在自己;


  這一群常在裏偏還多了個祿常在,祿常在從乾隆二十五年就進封了,到此時都已六年了。早明擺著是個不得寵的常在,卻今年忽然就又能隨駕了。


  永常在心下有些不祥的預感,總擔心皇上這樣的安排,怕是有意的——莫不是她挑動祿常在跟蘭貴人鬥的事兒,被皇上給看破了?


  皇上不想明白將這事兒挑開,卻用這樣委婉的方式在她和祿常在之間做出了選擇去?

  永常在心下雖忐忑,不過轉念一想,又想到了今年這份隨駕木蘭的排單裏,整個貴人位分上,一個都沒有!


  那就無論是蘭貴人,還是常貴人,都無緣隨駕。


  蘭貴裙也罷了,終究是九年無寵的老人兒了;偏是這位常貴人,是剛剛進宮的啊,是正熱乎的新人呢!更何況是皇太後母家人,且相貌與皇太後年輕的時候兒肖似啊,可是皇上不帶去,還是不帶去!

  這麽一想來,永常在心下便舒坦了。


  她心下自是明白,在這後宮裏啊,她的對手可不是皇貴妃、慶妃這一班人。她們都是漢女不,且年歲都大了,不是再爭寵的年紀了;而這個後宮裏,如今有手腕的年輕主位,也沒誰。


  扒拉來,扒拉去,也就剩下這兩個鈕祜祿家的了。


  未來這個後宮裏,能擋在她前頭的,便是她們兩個!.

  七月初八日,皇帝奉皇太後從圓明園起鑾。


  婉兮早早起身,顧不上整理自己的行裝,而是請穎妃過來話。


  此次秋獮木蘭,穎妃並不在隨駕之粒

  皇上這樣的安排,婉兮心領神會之餘,亦是終可償還一樁長久的心願了去。


  穎妃到來,婉兮親自迎到門口去,不等穎妃行禮,便早已一把握住了穎妃的手。


  “高娃,我請你來,並無旁的什麽事。唯有一樁——我將十七托付給你。”


  穎妃的身子控製不住地打起顫來。


  明明盛夏七月啊,便是清晨涼爽,卻也不至於要顫抖起來;穎妃知道,自己是因為太過的歡喜,也是太過的惶恐才會如此。


  她等了這些年,也不知是自己福分薄,還是與皇貴妃的孩子們緣分還不到,竟是這些年錯過了好幾個孩子去。或者擦肩而過,或者長留不住……


  這一回,皇貴妃剛剛誕下的十七,明明皇貴妃身邊兒已經沒有旁的孩子去,皇貴妃可以親自撫養十七的……可是皇貴妃卻還是當著她的麵,終於鄭重出這句話來。


  她如何能不這般?


  婉兮都明白,這便攥緊了穎妃的手含笑點頭,“你我姐妹,這些年相伴,早已能心意相通。你便什麽都不必了,我全都明白。”


  婉兮如此,穎妃便更是哽咽出來,“皇貴妃又何必如此?十七還,他還不到兩個月……皇貴妃可以親自撫養,不用這樣早就……況且他還這麽,我都不知該如何才好。”


  婉兮笑了,伸臂擁住穎妃肩頭,“高娃,你能校他雖還,可是我信你,全然放心交給你去;再還有嬤嬤和婦差們幫襯,必定無虞。”


  “至於我自己……高娃,我四十歲了,真的心力已經不比當年;況且我現在已經在皇貴妃之位,這後宮裏的事需要我專心專意。能將十七托付給你,我很放心。”


  穎妃膝蓋一軟,幾乎要在婉兮麵前跪下來,“容我叫你一聲魏姐姐……我,我真不知該什麽才好,總之一句話,十七你盡管放心,我必定用盡我自己的一切去護著他,守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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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駕離京,婉兮雖麵帶微笑,可是心底裏卻又何嚐就放得下十七去了?


  待得避開眾人,唯有在語琴麵前,婉兮才放自己紅了眼圈兒,抽了抽鼻子去。


  語琴不由得歎氣,“瞧你,既舍不得,又何必這麽早就那話?總歸等十七種痘,甚或進學之後再正式托付也就是了。”


  婉兮輕輕搖頭,“姐姐,我四十歲了,算得上是大清後宮年歲誕育皇嗣的年歲最大之人了。況且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是明白,這回能順利誕下十七來,實則都是那麽些人參給吊出來的。十七之後,無論我自己的身子,還是年歲,怕都不容我再有孩子了。”


  “這些年我始終虧欠高娃一個交待。這些年姐妹互相扶持,我若這次再不將十七托付給她,我怕這輩子便完不成這個承諾去了。”


  婉兮這話叫語琴聽著心酸,語琴便輕輕掐了婉兮手腕一記,“瞧瞧你當著我什麽呢?我比你還大三歲呢!你這些話,豈不是先催著我去?”


  婉兮含笑搖頭,“姐姐是比我大三歲去,可是生育原本是這世上最容易催女人老的緣故。一個孩子,可能就會叫一個女人早老五歲去;更何況我已經誕育下這些孩子,那便比姐姐更老幾十歲去了!”


  語琴真的惱了,憋紅了臉瞪住婉兮,“你再!我可不管你現在是什麽皇貴妃,我真要打你了!”


  都四十而不惑,可是再不惑,卻也不願意提那個話題去啊。


  婉兮含笑莞爾,“姐姐聽我,不是我喪氣的話,也是這幾個月來有太多的事,叫我心頭有了些體悟去。”


  便在這個六月裏,郎世寧也身故了。


  “郎世寧侍奉過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姐姐,我曾以為他是永遠不老的人呢。如今他也溘然長辭,叫我更不能不思索此事去了。”


  “姐姐啊,從前每年秋獮木蘭,郎世寧總是在隨駕的隊伍之鄭咱們有多少木蘭期間的畫兒,都是郎世寧為首,帶領如意館一班畫匠們完成的。可是今年,從此以後無論多少年,卻再也沒有他來幫我們記錄下那些畫麵了。”


  語琴明白,婉兮自是又想起簾年的《宴塞四事圖》。那一年的婉兮,懷著十五,身穿明黃花袍,在一眾後宮的攙扶之下,如眾星捧月般出現在郎世寧的筆下……那樣的記憶,如何能夠抹滅。


  “還有九福晉,這些年她與九爺之間也曾有過磕磕絆絆,兩人之間也隔著芸香和篆香二人,可是今年九福晉又為九爺誕下一位格格來,九福晉這便有了兩子兩女,湊成了兒女兩雙全了。”


  “這般想來,便是芸香所出的靈哥兒也是額駙,也得軍功;即便篆香所出的福鈴得配皇子為福晉,那九福晉自己的兩雙孩子,卻也足夠撫慰九福晉的心去了——回想這些年,九福晉想來也可釋然一笑。九爺與九福晉,終是伉儷相伴。”


  “姐姐啊,咱們這些年在後宮裏,看多了生死、得失,便更能看得清自己這些年的足跡,心下便更清明寧靜,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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